公孫徽最納悶的，其實不是小九怎麼進來的，而是她怎麼會這時候出現在這裡。

即使她知道了一切，按照常理來說也不會這麼直接殺上門的，公孫徽甚至覺得自己會有十幾天的時間慢慢的把意識修改遍及天下。

因爲政客處理這種事情，考慮的東西會很多很多。

尤其是公孫玖的執政乃至於軍事體系內，依託公孫家族勢力的地方有很多，她的上位都有一半是公孫家族扶上去的。在反派BOSS是自己親爹的情況下，整個家族都不知道參與了多少，有多少她正在重用的各界重臣，都是計劃的參與者？

一旦反目，且不說能信用誰的問題，光是政局動盪都不是朝夕能平。而父女相殘的黑點將可能伴隨史書永遠流傳。

小九並不知道他居然可以用另一個意識體反制現實，控制過半的人類爲質，不會預防到這方面去，也無法預防。那麼常規的手段一定是慢慢調查、分化、拉一批打一批等等各種手段，不動聲色地慢慢把這件事解決於無形。

公孫徽連想都沒想過這個時候小九會出現在這裡。

但小九不需要知道這些，她知道這是戰時就可以了。

艦隊遇襲返航，已經有一艘護衛艦傷亡過半，夏歸玄焱無月至今還在前線等時機。

不需要軍神來判斷，只要是一位慣戰的將軍，都不會慢悠悠地去玩政治伎倆，軍情如火的道理他們遠比廟堂諸公感受得深。

殷筱如會直接發動，本來就是和小九商議後的結果，在殷筱如這邊發動的同時，小九也動了。

“就這麼走進來的。”小九面無表情：“難道父親覺得，家族居然有人敢攔我進祖祠？”

祖祠自帶的重要保護意義遮掩了它地下的貓膩，小九以前如何能想到，祖祠的重重防護其實不是在保護祖先靈位，而是爲了保護這些玩意……

尤其要攔下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公孫玖。

但話雖如此，真正當公孫玖要強行入內的時候，又有誰真的敢“造反”？

她是皇帝，集權於一身，生殺予奪！

她還是個馬上皇帝，周圍帶着的護衛全是沙場上血與火淬鍊而出的精銳戰士，光是殺氣就能震得這些未經戰事的家宅護衛們連話都不敢吱一聲。

何況還有一位乾元巔峰的劍仙皇后，銳目一掃，冰凜之氣讓人靈魂都要凍結。

指望這幫看似全副武裝的家宅守衛能攔得住公孫玖？

那不如指望夏歸玄重新禁慾。

公孫徽渡過了初始的慌亂，神色也平靜下來，做出了和殷毅類似的入夥勸說：“小九，事到如今，爲父也不瞞你，這件事應當更適合你做纔對，如果你有此意……”

“哈？”小九直接打斷：“適合我？長生？”

“不錯，你現在還年輕，功業和理想的追求勝過長壽。但當你老了，就知道何謂捨不得。”

“捨不得……”小九仰頭看着地下室的天花板，忽然笑了：“我確實捨不得。”

公孫徽一喜。

卻見小九續了下去：“我捨不得的是我的理想斷絕，捨不得的是它才見眉目的時候就此變味，捨不得百年之後別人把我想要的世界篡改得我都不認識……那我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因此捨不得。”

公孫徽皺起了眉頭。

“……而不是捨不得權力捨不得生命，自己背叛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小九慢慢說完，微笑着看向父親：“你卻認爲，適合我？”

公孫徽沉聲道：“你想要人人如龍，你想要多勞者多得，你想要消除一切不公和謀私，做父親的一直知道。但你已經自己做了倒退的事情，親手復辟了帝制，如何還能說出這樣自欺欺人的話來？”

“因爲我只有掌握了所有權力，做一個令自己都不爽的獨裁者、暴君，才能強制推行把一切交給智能系統來處理的政務模式，免去太多的政治扯皮，這是其一。”小九低聲嘆了口氣，慢慢續道：“也只有這樣的暴君，才能……”

“才能如何？”

“才能把世家門閥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

公孫徽駭然瞪大了眼睛。

你自己就是世家門閥最出類拔萃的代表，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這句話甚至都不需要說出來，看那驚詫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說什麼。小九面無表情地看着，慢慢道：“所以……就從我自己家開始吧，今日之變，恰好是個很不錯的引線。”

公孫徽厲聲道：“你瘋了！”

小九露出微笑：“世界上只要有一個人懂我支持我就可以了，便是全世界都當我是瘋子，又有何惜？”

公孫徽深深吸了口氣，斷然道：“本來我還對是否修改你的意識有所疑慮，如今更無猶疑！”

隨着話音，周圍的遊戲艙裡慢慢站起了十幾個人。

始終默默靜聽的凌墨雪瞪大了眼睛。

她看見了自己。

還看見了幽舞，還有圖林、洛爾迦、蒼雷等澤爾特著名高層。只是身形略微有些虛幻感，沒那麼真實。

小九倒是知道這是什麼：“這便是NPC吧，通過各種數據採集分析，自己建模編織的。由於沒有進入過遊戲艙，沒有真實採集過數據，所以不是複製了我們，只是假想建模，也不是真實血肉……這本該都是數據假人，居然能破開次元壁，走出真實界……”

公孫徽笑道：“不錯……你知不知道這裡有太清和無相？這顆星球上最強大的勢力，不是神裔不是大夏，是我們。”

小九負手看着對面的“太清無相”們，依然沒有表情：“這是某位神靈賦予的能力？”

公孫徽哈哈大笑：“如何，是不是覺得無可匹敵？”

凌墨雪歪了歪腦袋，沒說什麼。

小九笑了笑：“所以你在那個世界，也不是統治者，最多算是個代管者……CEO？”

公孫徽怔了怔：“那又如何？神靈平日沒有吩咐，我豈不就是最高統治者？”

“它是魂海傳念給你，建立的合作？”

“不錯。”

“如今鏡像世界已經成了氣候，你就沒有想過他們有鳩佔鵲巢取代我們真實的那一天？”

公孫徽淡淡道：“即使有那一天，我也是教皇。”

“然後你就把自己國家裡的同胞全暗中送了……敵人甚至沒打過來，你就把子民全送了……還籌劃着把女兒也送了……就爲了一個隨時能被過河拆橋的虛假地位。”小九再度仰頭望天：“真不愧你的徽字，愚蠢程度與那位確實有得一拼。”

公孫徽惱羞成怒：“你至今還分不清形勢？若你肯投降，看在父女一場，我還能讓你繼續做這個皇帝，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就憑它們？”小九終於正視那羣NPC，哈哈一笑：“如果能用這樣的虛實賦予而取天下，夏歸玄早就做了，還輪得到這個神靈？墨雪，你看呢？”

凌墨雪輕聲開口：“NPC而已，假的終究是假的，它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聽從一個莫名其妙的弱者指令，如奴僕般一言不發……到底談的什麼無相，證的什麼太清！盡是笑話！”

“嗆！”

一劍光寒。

劍氣如九天墜落，刺入了對面的凌墨雪額頭。

毫無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