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苦在鄉下呆了很長時間了，本來早就打算回城了。三爺左留右留的，非要等元宵節結束，要給老周家的祖墳上一盞燈。

本來以爲鄉下的元宵節很熱鬧，聽周少安說，漫山遍野都是燈火，家家戶戶也都是燈火，少苦打算好好感受一下萬家燈火的壯觀，過幾年文革開始了，祖墳都要推掉，更別說這爲數不多的祭祖活動啦。

在鄉下，老話都說“吃完十五飯，要去把活幹”，意思是過來十五，表示新年結束了，都要去幹活啦。

元宵節也結束了，少苦也給老周家的祖墳送燈，該做的孝子也做了，剩下的也做不到，只能打算回城啦。

結果一不小心出來紕漏，都怪少苦多嘴，好心好意被白鹿大隊抓魚，悲慘的命運開始啦。

後來有人找上門，要來個水庫大會戰，都是附近大隊，沾親帶故，不能看着他們餓死吧，既然是大會戰，那就上吧。誰知道大會戰沒完沒了，附近的大會戰幹完了，還去容縣也參加了大會戰，好吧，好人做到底，那就幹吧。

剛回來周家村，結果被周全勝給賣了，鐵廠和溧縣聯合組織一場石臼湖大會戰，搞來搞去不就是想吃魚嗎？

少苦是鐵廠的子弟，領着鐵廠的撫卹金，只能認命啦，跟着大夥連幹那麼多天，大家都很滿意，足足撈了好幾萬魚，要不是別的醇縣和塗縣兩個縣抗議，他們還打算繼續幹呢。石臼湖又不是溧縣一家的，是四個縣交界的地方，你把湖裏的魚撈光了，其他肯定不願意。

好幾萬斤魚啊，鐵廠足足分了上萬斤，鐵廠的卡車天天往鐵廠拉魚。周全勝和厂部的領導樂壞了，覺得聯合大會戰真是賺大啦，再考慮是不是讓少苦到鐵廠掛個名，再領一份工資，然後把少苦派出去撈魚，這叫充分利用人才。

少苦還不知道，他還沒有回到鐵廠，就被厂部的聯合給算計啦，這一次賣的的更狠。這就算槍打出頭鳥。

古話說的話，人怕出名豬怕壯，還是金科玉言，少苦出名了，以前很多名字，魚妖，水鬼，水妖之類，現在都不是，有一個響亮威猛的名字，魚王。

魚王，多麼顯赫名字，封王了，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封王應該是最高成就獎啦。

可是麻煩來了，大家都知道這裏有個魚王，紛紛派人來請魚王，南方這片土地，水庫湖泊實在太多了，就是把少苦整死，也忙不過來啊。

再說，別人可不管死活，你只要幫別人把魚撈出來，就是累死，別人也不會在意，最多感慨幾句，給你響亮的封號。

少苦心寒了，哪能這麼沒有人權啊。

一個個說起大道理，口舌蓮花。歸結起來一句話：你幫我的忙，是爲了社會主義建設，你不幫我忙，就是不支持社會主義建設，

有的激進分子，覺得少苦思想有問題，羅列了很多罪名：思想覺悟不高，沒有艱苦奮鬥的作風，阻礙社會主義建設，消極怠慢大躍進運動，沒有積極響應三面旗幟，歧視勞動人民，投機取巧等等，幸好少苦不是他們的社員，要不然拉出去批鬥，幫少苦改造思想。

你他媽的想吃魚就想吃魚，居然上升到社會主義建設，國家安定，人民當家做主的地步，難道不吃魚，大家都不搞國家建設了，人民就是國家的主人啦。

惹不起我躲得起，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本來以爲在外面很煩了，回來周家村可以清淨點，可是周家村也煩的很。

現在老家實在太煩了，自己爺爺家的幾個親孫子處處看自己不順眼，搞到少苦真的成了欠他們的啦。

少苦每次出去幫別人抓魚，回來肯定帶一些東西，有的時候是糧食，有的時候是魚。

少苦是那些大隊千辛萬苦請過去，肯定不會虧待，中國人麼，死要面子是改不了的，請來的客人怎麼也不會空手回去的。

很多人知道少苦不吃魚，就直接換成糧食給少苦帶回來，有時候也會加上幾條魚，讓少苦帶回去給家人嚐嚐。

少苦不吃魚，三爺家有周少安和周少陽兩個跟着少苦，也不缺魚吃。少苦就把一些糧食和魚送給自己的爺爺吃。畢竟他們家人多，日子不好過啊，少苦能照顧還是儘量照顧的，少苦都捨得把糧食給王老七家，怎麼也不會少了自己親爺爺家吧。

時間長了，變成習慣了，後來少苦爺爺看少苦送的麻煩，派一個孫子在這裏蹲點，看到少苦帶着東西回來就去報信，然後少苦的爺爺立刻帶着幾個孫子過來拿，不用少苦送過去。

他們越拿越多，後來連周少安他們幾個堂弟的那份也想拿走，理直氣壯的說：“是我們家的人帶去你幹活的，分一點肉吃就不錯了，你還居然那麼貪心？有沒有良心啊？”

幾個堂弟覺得少苦不應該帶別人去出去幹活，應該帶他們去幹活？因爲別人是少苦堂哥啊。

少苦就不明白，別人是堂哥，難道你們就不是堂哥？雖然關係近點，但是還堂哥啊，也不是親兄弟，更不是一家人啊。

自從上次幾個堂哥打算用少苦的糧食娶老婆，少苦對幾個堂哥都不屑，理都不理，一臉的鄙視看不起。

其實絕對是少苦妒忌他們，看到別人都能娶老婆，少苦想想自己還要等幾年呢，西門口的小美女還很多，還不知道便宜誰呢。

少苦越想越生氣，心裏妒忌幾個堂哥，所以堅決不同意。痛苦來自比較，反正少苦心裏肯定不爽。

既然鄉下呆的不爽就回城吧，城裏有一幫小夥伴在少苦的後面拍馬屁，有時候還能逗逗小美女呢，那個日子過得纔好啊。

周家人知道少苦要回城了，少苦的親爺爺還特意上門，和少苦語重心長說：“小五啊，你是城裏人，以後肯定在城裏工作的，抓魚的事情太辛苦，你以後不要再幹啦？”

少苦聽了感動啊，到底是自己的爺爺，親爺爺，多爲自己考慮，知道自己這幾天抓魚多累啊。

少苦也點頭贊同，心有餘悸說道：“是啊，真是太累了，明天就回城，鄉下的那些幹部真狠，把人往死幹啊，”

少苦的爺爺聽到少苦這麼說，一直點着頭表示讚許，很開心說道：“小五啊，你要回城了，以後也不打魚了，你把打魚的方子交給我吧？那是我們周的家方子，我要好好保管，不能讓別人知道啦？”

等等，少苦沒有明白什麼意思？什麼方子？

少苦的爺爺又解釋一遍，少苦明白了，就是打魚的祕方麼，原來是打個主意。

什麼時候這個祕方成了周家的，而且還有交給少苦爺爺保管。

可是問題是老人家，你都七十多了，隨時都能完蛋，然後把你祕方傳給誰呢？

哎，你說他老糊塗吧？反而蠻聰明的，還知道找少苦要祕方呢。

你說他聰明吧？你說說他得到方子給誰？他有三個兒子和十幾個孫子，怎麼分呢？

給其中一個？那他們家估計馬上就四分五裂，不公平啊，親兄弟都能打的頭破血流。

每個兒子或者孫子分一份？那樣估計他們家爲了搶生意自己打起來啦，再打個頭破血流。

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出的這個主意？都是貪心惹得禍啊？

少苦的爺爺聽到少苦拒絕，頓時扯着嗓子大叫：“你孩子太過分，那是我們周家的東西，你怎麼能私自吞掉，都是一家人，你也太狠毒了吧，你看看你那些兄弟，他們以後就指望這個安家立命呢，你一定要交出來。”

少苦被老爺子的話擊敗了，很無情說道：“我的東西就是我的，和你們周家沒有關係，我和你們不是一家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是，我也沒有那麼多兄弟，當年他們把我大哥趕出來的時候，我們那時候就沒有關係啦。還有，我送糧食給你吃，是看上我死去的父親身上，以後不浪費一粒糧食在他們身上。”

少苦的爺爺聽到少苦怎麼無情，氣的發抖，不甘心的反問的吼到：“你們一家人都是供應糧，不缺吃喝，你兄弟他們過的苦，你的方子留着也沒用，爲什麼不能交出來。”

少苦覺得老爺子的邏輯搞笑，冷冷的說道：“我們一家吃供應糧，那是我父親用命換來的，他們過得苦，他們活該，要怪就怪他們的爸爸沒用，怕死，不敢去上戰場；也怪他們爸爸當年夠無情，那我大哥他們趕出來。這就是他們的命，餓死也活該。”

少苦的爺爺是懷着失落的心情走的，反正對少苦非常失望，覺得少苦太絕情。

哎，早知道這樣，何必多親近呢？

少苦也不知道評價他的爺爺？

人是好人，心是好心，但是做法？

其實也沒錯，反正少苦覺得就是不舒服。

可能還是缺少感情吧？

少苦怎麼看那個堂兄弟都不順眼，那麼大的人，天天窩在家裏，還搶自己爺爺的米吃，還吃的理直氣壯。

你說說一個個自己都養不活，都快餓死了，居然還想女人。

少苦反正再也沒有心思在鄉下待下去啦，收拾好東西，打算灰溜溜的跑路啦。

少苦給三爺打了招呼，明天早上一大早跑路，坐最早的一班車回南都，最近幾年不打算再回鄉下了，太恐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