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晉樂不可支地對李琪說：“老李，這個媒人你可不要跟我爭！”

李琪笑眯眯地說：“不爭不爭，我只等着喝喜酒就是了！”

“司令沒有媳婦嗎？”葉亦春心直口快。

“去世快兩年了！”韓晉說，神色有點黯然。

葉亦春盯着於昭湘等着他開口說話，眼睛裏滿是期待。

ωwш ＿тt kan ＿￠o “司令，說句話吧？”韓晉知道少年在等什麼。

於昭湘不語。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葉亦春眼中熱烈的光芒逐漸暗淡，最後都有些失望在裏面了。

李琪站起身來，走向廚房，對着葉亦麗說道：“弟妹，我們來了，你也不陪陪嗎？”一句話讓葉亦麗羞得滿臉通紅。李琪已經將近四十了，論年齡已經是葉亦麗的父輩，卻稱她爲“弟妹”，讓葉亦麗羞愧難當。

然而她終於還是出來了，拿個小凳子坐在於昭湘的身後兩米多遠的地方，這樣避免和於昭湘面對面。月光下，她的臉潔白如玉，像一尊瓷娃娃。柳葉眉、杏核眼、挺直的鼻樑配以瓜子臉，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美得讓韓晉和李琪對她不敢正視。

少年給每個人的碗裏斟滿酒，然後舉杯邀請於昭湘等人共乾一杯。葡萄酒酸澀中略帶甜味，入口綿軟。三個人中只有於昭湘喝過這種酒，那是在參加郭汝信主持的軍事會議的時候喝的。他知道這種酒雖然喝起來順口，但是後勁還是很大的。

“好酒啊，好酒！”韓晉喝下第一口時就大聲吆喝起來。李琪知道他又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等到他們吃下一塊兔肉時，連於昭湘也驚奇地睜大了眼睛：這口味，和老吳的手藝有一比！

韓晉吃下兔肉，誇張地吧嗒吧嗒嘴，然後問於昭湘：“老三，對着美人，喝着美酒，吃着美味，這他孃的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是啊，這麼好的酒、這麼好的菜，怎麼還堵不住你的嘴呢？”於昭湘對韓晉說。一句話把韓晉說得沒了下文。李琪笑了，於昭湘身後的葉亦麗也笑了，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這兩位是？”少年指着韓晉和李琪問於昭湘。

“這是我的左膀右臂，李琪和韓晉。”

“在商芝鎮聽人說過‘韓晉的腿，趙魏的嘴，李琪的譜路於昭湘的黑’今天算是見到了三位了！”葉亦春已經完全把於昭湘他們當做自己人了，說起話來隨便了很多。

於昭湘、李琪、韓晉都笑了。

“我和老槐不算什麼，人家徐明侯真正文武全才，整個海右無人可及。”李琪說道。

“真天子六龍扈駕，大將軍八面威風。哥是人中龍鳳，追隨者自然不凡！”葉亦春對於昭湘直呼“哥”，少了拘束和客氣了。他長得酷似其姐，幹眉淨眼，典型的美男子。於昭湘打心裏喜歡這個少年。

ωωω ●TTκan ●co 葡萄酒越喝越順口，不久，一大罈子酒就被他們幾個人喝光了，要知道這是一個盛糧食的大肚子黑壇，足能裝六十斤酒。葉亦麗和葉亦春看着他們幾個如此海量都驚得目瞪口呆！

然而，此酒喝起來順口，但是後勁卻大。很快，韓晉就支撐不住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直往屋裏走，邊走邊說：“司令，今、今黑你不要、不要和我一個炕睡覺，我、我怕擠！”月光下，葉亦麗的臉紅得像熟透了的紅葡萄！

葉亦春趕緊把韓晉扶到炕上，韓晉的身子一沾炕頭立即睡了過去，再也叫不醒了。李琪酒量素來很大，但是有病在身，酒量減了很多，很快，他也打起了瞌睡，站起來對於昭湘說一句“司令，我先睡了”就去了韓晉旁邊，挨着韓晉睡着了。

葉亦春姐弟兩個一人一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一個炕，每個炕擠擠巴巴能睡下四個人。葉亦春也已經醉眼朦朧了，爲了讓姐姐單獨同於昭湘說句話，他也託辭自顧自地睡覺去了。

於昭湘的酒正喝到興奮時候，一點睡意也沒有。葉亦麗站起來，走到於昭湘的對面坐下來。一股異樣的香氣鑽進於昭湘的鼻孔，使得他的精神爲之一振。這氣味熟悉而又陌生，多少日子沒有聞到過這種氣息了？

葉亦麗同於昭湘之間的那層窗戶紙早已經捅破，她稍稍放鬆了一些。看到罈子裏的酒已經喝乾了，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搬出另一罈子酒來，這是個小罈子，只裝四五斤酒的樣子。她爲於昭湘斟滿了酒，也給自己倒上了一碗。

“於司令，我敬你！”葉亦麗端起滿滿一碗酒一飲而盡！俏臉瞬間變成酡紅色。

夜已深了，月亮高高地升起來，把小院照得如同白晝。

放下酒碗，葉亦麗笑着問於昭湘：“韓晉已經夠能說的了，爲什麼不說是‘韓晉的嘴’呢？”

於昭湘端起碗來一飲而盡，放下酒碗笑了，說：“你讓老槐胡說八道能頂仨人，要論引經據典，條分縷析還得是趙主任。”

“韓晉明明姓韓，爲什麼叫他老槐呢？”葉亦麗把板凳往於昭湘面前挪了挪，雙手托腮看着於昭湘的眼睛問道。

葉女的目光晶瑩，照得於昭湘不敢正視，他無心戀戰，只想落荒而逃。

“這事說來話長，以後再對你說吧。”於昭湘只好敷衍道。

“以後？以後是什麼時候？”葉亦麗乘勝追擊。

於昭湘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無言可對。他意識到今天是徹底失敗了，敗在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面前。

然而他還不想就此繳械，他想逃跑，躲開眼前的這張俊臉和醉死人的香氣。

於昭湘站了起來，對葉女說：“你歇了吧，我出去走走。”不等葉女說話，他自顧自地走出院子，向着山頂緩步走去。

月光如水，空氣中瀰漫着醉人的清香，如果不是遠處時不時傳來的狼嚎，這實在是一個桃源世界。於昭湘深吸了一口氣，頭腦中頓覺清醒了不少，這一天就像做夢，而這夢還沒有醒來。

“三郎！”身後傳來一聲低低叫喊。

於昭湘身子一震！多麼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啊！“完了！”於昭湘心裏想。

一雙纖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並輕柔地把他的肩膀扳過來。於昭湘身不由己地隨着她的雙手轉過頭來，眼前是一雙火辣辣的眼睛！於昭湘暈了，他的身子幾乎要站立不住了。當葉女的雙手摟緊他的脖子的時候，他的雙手也不自覺地摟緊了她的纖腰！

“我長得不好看嗎？”於昭湘的耳邊響起一聲*。

於昭湘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摟着她，拼命地吮吸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香氣。

葉女渾身像着了火一樣灼熱無比，她灼熱的雙脣準確地找到了於昭湘的雙脣。像一堆乾柴遇到了烈火，像渴極了的魚兒遇到了江河，像乾旱的大地遇上了暴雨！兩個人拼命地親吻着，空氣中瀰漫着躁動與不安。

時間彷彿停止，世界只剩兩人。

然而，於昭湘突然清醒過來，他輕輕扳開葉女的頭，對她說：“回去睡吧。”

葉亦麗的淚水頓時淌滿了雙腮，她盯着於昭湘問：“你不要我？”

“要！我要明媒正娶你這個小妖精！”

葉女破涕爲笑。

翌日，韓晉醒過來時，看到了躺在炕上的於昭湘。葉亦春在睡熟的時候被於昭湘喊醒了，於昭湘讓他去姐姐的炕上睡，並囑咐他說早上起來後立即下山把他的爹孃接到這裏，有要事相商，他自己躺在了葉亦春睡覺的地方。

“老三，定力不一般啊！”韓晉一起身就對躺在炕上的於昭湘說道。

“別胡說，辦正事。葉亦春已經下山去接他的爹孃去了，準備當好你的媒人吧！”

韓晉一聽，不敢怠慢，一個骨碌爬起來要去找個臉盆洗臉。

“屋後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有個水池，去那裏洗把臉！”於昭湘對他說。

每天晚上睡前洗澡是於昭湘多年的習慣，昨天晚上也沒有例外。

葉亦麗早早地起來了，她擔着兩隻木水桶從屋後的山坡上接來了兩桶山泉水。桶又大、水又滿，看起來與她纖瘦的身材極爲不般配。然而，葉亦麗一個弱小的女子挑着這兩桶水卻健步如飛！把個韓晉看呆了！

當韓晉和葉亦麗碰面時，韓晉的促狹勁又上來了。他站住了，似笑非笑地看着葉亦麗走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看得她心發慌、腿發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弟妹，是還沒睡呢還是早起來了？”韓晉偏偏再加上這麼一句。

葉亦麗不言語，紅着臉逃也似地回到了院內。韓晉心滿意足地洗了臉，回到院裏。醞釀着這媒人該怎麼當纔好，想一會兒，又去找於昭湘和李琪商量一陣子。

葉亦春回來了，帶着滿頭的霧水。在他的身後，跟着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這兩個人年齡也就是四十出頭，看起來比韓晉和李琪還要小。

於昭湘和李琪正坐在石桌旁閒談，看到他們到來馬上站起來。葉亦春指着於昭湘對他的父母說：“爹、娘、這位就是於昭湘於司令。”

於昭湘剛要說話，這兩個人在他的面前雙雙跪下了！他大吃一驚，趕緊讓李琪和韓晉一邊一個架了起來。

韓晉對這兩個人說道：“叔，嬸，這不差了輩了嗎，您們兩個怎麼給閨女女婿下了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葉家父母立即紅了臉。這兩個人看起來都是老實巴交的樣子，相貌也不是非常出衆，但是卻養育出三個俊秀異常的兒女。

“於司令是恩人嘛，該當的，該當的！”葉亦麗的父親憨憨地說。葉亦麗的母親怯怯地坐在丈夫旁邊，連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叔，嬸——”韓晉開口了，“我們司令是河陽縣的大戶人家，可謂是詩禮傳家，已經娶過一房太太——不幸於兩年前過世了。現在，天作之合，來到了這裏，看上了你家女兒，想娶她做繼室，特意安排我來當這個媒人。不知您二位老人意下如何啊？”韓晉在這件事上不敢再開什麼玩笑，一本正經地當起了媒人。

葉家父母哪有不同意之理，只是一個勁兒地說：“高攀了，高攀了！”

“既然二位老人都願意，我們司令決定特事特辦，世道不安定，怕的是夜長夢多。今天我們想先把小姐帶回鳳鳴鎮，把她安頓在一戶人家家裏，行過六禮後再過門。兩位老人也可暫去鳳鳴鎮小住，等司令和小姐行過大禮後或留或走皆可。”

葉家父母安居百口屯，不願意出去了，更不願意讓人知道閨女嫁給了於昭湘——怕招來禍患。兩人商量一陣後，決定讓兒子葉亦春代替他們倆走這些過場。經過大女兒的這一場驚人的變故，兩個人變得膽小如鼠，只求一個安定的環境度過晚年。

在韓晉同葉氏父母商量婚事的時候，李琪帶着葉亦春把他們放在葡萄林裏的三匹馬牽了過來。葉亦麗流着眼淚給她的爹孃磕了三個頭，踏着於昭湘扣合的雙手上了於昭湘的白馬，上馬的姿勢有板有眼，不像沒有騎過馬的樣子。於昭湘隨後上馬，坐在了葉亦麗的後面。葉亦春和李琪共騎一匹馬，韓晉的馬上則載滿了捉拿兔子的傢什。

五個人三匹馬立即出發，向着鳳鳴鎮的方向疾馳。在他們後面，兩條黃狗如影隨形。

葉家父母含着眼淚目送着一行人離開，到這些人的背影看不見的時候，夫婦兩個坐在地上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