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乾殿有主殿方便皇帝召集臣子議事，或是處理政務！左右兩側有側殿，往後則是皇帝的居所！
阿南隨同傅立仁進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皇甫正德要歸天的準備了！
畢竟林辰傳出的消息，天子已經昏迷，而且傅立仁作爲近身御醫，也時刻監控着皇帝的身體，確實是日落西山，不成氣候了！
樑國忠比二人先進來，早早的掌握宮禁，此刻就等着阿南入宮！
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到了，老皇帝纔有資格去死！
阿南一到，樑國忠便從側殿出來，對着阿南施禮，“殿下！”
阿南有些不習慣，本想阻止樑國忠，可那不用的的話梗在嗓子眼，最終還是嚥下去了，“起來吧！”
“殿下，皇上已經失去神志，眼下也是事急從權，還請殿下諒解！”
樑國忠是個魁梧的軍人，和阿南一點也不像！阿南很多次想從他的身上找出曾經的太子妃梁氏的影子，都不得而終！
阿南衝着樑國忠笑了下，“走吧！”
樑國忠便引着阿南等人往內殿而去，“殿下請跟我來！”
可話雖然這麼說，處處表示着尊重，可實際上卻還是走在阿南前方，可以解釋說是引路！但那不容侵犯的身姿卻是在阿南正前方，絲毫不偏移！
阿南本能的心中有些觸動，並沒有覺得如何，可就是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在身後的傅立仁也是同樣！
等進入了內殿，偌大的龍牀上躺着一個身穿明黃服飾的白髮男子，看那體型，自然是當今天子皇甫正德無疑！
不過幾日，頭髮竟然白成了這樣，阿南一時都不敢相認！
哪怕阿南心中又不忍，可當初的質問，也讓他死心了！即便此刻心中有些觸動也只是眼睛微微澀了一下而已！
林辰親自守在一旁，早已屏退了其他黃門，見樑國忠等人進來了，忙起身，“將軍，殿下！”
樑國忠和阿南都微微點頭！
接着林辰就說起了情況，“聖上昨夜起突然陷入昏迷，藥石無靈，往常只要等他自己醒過來就好，或者多叫上幾遍也成！可今日，確實無論如何也沒有反應！”
“按照之前御醫所交代的，這隻怕是……”
不行兩個字，林辰本能的沒有說出口！
在場的衆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領會林辰話裏的意思！而這番話，樑國忠也不是聽第一遍了！
早在之前他入宮的時候，林辰就已經說過一遍！此刻不過是說給阿南聽而已！
靜謐了片刻，阿南本想上前看看這個可憐的人，可樑國忠卻突然轉身，跪在阿南跟前，“殿下，如今聖上不安，我等無人做主，末將代表邊關二十萬戰士，懇請殿下臨危授命，暫代皇權！”
阿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看了看龍牀上的人，已經到了此刻，似乎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而這一切不是早就知曉會如此麼，雖然太快也太順利了些！
阿南心中一嘆，“一切就由將軍做主！”
“末將遵旨！”
樑國忠起身，走到外間，對着人吩咐什麼，原是今日皇帝沒有早朝，諸多大臣都還在候着，按理如果皇帝身體有異自然由輔證大臣幫着處理政事，其他不過是來湊個人數的自然可以回去！
可今日，皇上既沒上朝，也沒讓輔政大臣處理事務，更沒有隻言片語算來，不過是說先等着！
且不說其他人心中如何，可有些人臉上那明顯的心中有數的神情，倒讓衆人猜來猜去，只怕今日有大事發生！
果不其然不一會就有人來召集諸位大臣，原是樑國忠吩咐的人，把朝臣分爲幾等，召集一二等和累世公卿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自然樑國忠讓人去傳話，也沒有說明是誰傳！
衆人也只當是天子口諭，還不趕緊的來了！只等到了一看，卻發現大殿上站了一些熟悉卻又不該在此的人！
“那不是樑將軍嗎？”
“是啊！不該鎮守邊關的嗎？怎麼突然入京了，還進宮了，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難道是邊關不穩？”
……
這一行人，自然有人有疑慮，樑國忠等他們交談了一會這才伸手製止，“諸位公卿大臣，請先聽樑某一言！”
“樑將軍請說！”
這一衆大臣裏面，自然有自己人，擡場子而已，很容易！
果然很快的就安靜下來，樑國忠清了清嗓子，表示有些哀傷，“樑某本是一介莽夫，今受天子召見，不過是讓樑某幫着做一件事！”
“樑將軍，是何事？可是邊關周人來犯？”
大夏朝與周國接壤，每每來犯，若不是樑國忠十年如一日的苦手，邊關早就不保了！所以有人擔心是邊關告急！
樑國忠卻一笑，“並不是如此！”
但隨即臉色一凌，“可此時卻是比邊關告急還要重要的大事！”
“比邊關告急還要要緊的大事，哪能是什麼？”
“對啊，是什麼！”
……
氣氛到了樑國忠開口，“聖上不行了！”
底下一片震驚，方纔林辰沒有說出口的話，終是被樑國忠說出口了！
良久纔有膽子大的人開口問，“將軍這話可從何說起！”
樑國忠似乎帶着濃濃的傷感，“聖上的身體不用我說，大家都比我清楚！積年勞累，近來總是精神不濟，昏睡無感！聖上自知大限已到，便命我上京，只爲拱衛新主！”
“新主？”
“什麼？”
“怎麼回事？”
這當中自然有許多不知道情況的人，一聽樑國忠這麼說話，本能的感覺不妙！
特別有些人自有自己選擇擁護的人，也自認爲是能幫得上忙的核心人員，沒道理到了這一刻都不知曉具體情況！
所以只能是這新主只怕是來歷奇特！
雖然有人有異議，可有人也認可，“自然是聖上親授，我等自然同爲新主效命！”
說話的人，是樑國忠一系的，而另外一個秦國公本也是樑國忠一系，這話他也是要說的，可被這人投機先說了，便心中有些不愉！
“我說，這新主是誰還不可知，聖上到底如何也不可知，哪怕樑將軍以人品擔保，我等也得先聽聽這內情如何再說吧！”
一邊說還瞥視了一眼方纔說話的人，不過新進的御史，嘴巴也忒利索了些！
樑國忠點點頭，他自然是覺得秦國公說的有理，也方便引出他下面的話！
“秦國公言之有理，今日召集諸位前來，也是爲了向諸位說明原因以及這一系列的前因後果！”
“十年前，京城一場大火，讓太子府付之一炬，太子府上下無一倖免，就連才兩歲的皇長孫也不見蹤跡，然而，這一切都是聖上有意而爲！……”
“時有奸人想要離間皇上跟太子的關係，還陷害太子想要謀朝串位！幸好我皇英明，不爲所動，沒有聽信這些小人之言！只是太子遇害，皇上也搶救不及，幸好皇上命我等搶救下皇長孫……”
先太子和皇帝的關係如何，自然不用樑國忠來做什麼解說！多少次朝堂大會，皇上都被太子一句駁回！憋氣許久！
但此刻樑國忠腫起來，反而成了是有人想要離間這父子二人的關係，陷害太子！而皇帝還不爲所動，真是父子情深！
後面的話，不用說，自然說的是爲了揪出那些奸人，又爲了磨礪皇長孫，更爲了皇長孫的安全，所以這些年皇長孫一直隱姓埋名在邊關！
因爲當初是皇帝讓樑國忠去救的人，所以這些年，皇長孫自然是跟樑國忠在一起！
如今皇帝身體大恙，想要傳位皇長孫，便祕密召集樑國忠回京，而此刻皇長孫就在內殿侍疾！
一切說的天衣無縫，好像本來就是如此！
而此刻內殿只有阿南和林辰二人在，以及那躺在龍牀上不知生死的皇甫正德！
聽着外面感人肺腑的故事，阿南心中有些發苦，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那該多好！可惜可惜，好一副父慈子孝，好一副良苦用心，卻都是騙人的！
“聖上？”
林辰守在皇甫正德牀前，他雖跟樑國忠等人現在是一系，可原先卻是夜色的間人入宮，能得到聖人的青睞和信任，這才讓樑國忠等人另眼相待！
所以林辰雖然幫助樑國忠等人，可實際上，他在聖人面前，確實做的滴水不漏！眼下他便是一心一意的守護在跟前！
外面樑國忠的話一句句的傳進來，還夾雜着大臣的疑問等等！這些本與林辰無關，可卻一字不漏的灌進他的耳裏！
而就在此刻，說道皇帝臨危受命，如何得知有人陷害太子，讓樑國忠前去救助的時候，林辰發現躺在牀上五感全無的人似乎動了下！
“怎麼了？”
阿南見林辰盯着龍牀上的人說話，便問！
林辰皺着眉，真的很想認爲是自己看錯了的，可就在阿南又開口的時候，他又看見龍牀上的人動了一下！
除去胸口的起伏，那許久不曾動彈的眼珠還有手指都動了！
“聖人，您醒了！”
林辰就坐在跟前，盯着皇甫正德的臉，用肯定的語氣問道！
阿南一看，牀上的人明明還是閉着眼躺着的，便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林辰卻並不回頭看阿南，只是盯着皇甫正德，一眨不眨，“聖人，小木子服侍您梳洗！”
詭異的氣氛充斥在三人之間，阿南都以爲林辰在跟鬼說話了！
可牀上的人還是沒有動彈！似乎就在這片刻，林辰做出了選擇！
他了解這個上位者，雖然人人都說他無能，可能坐穩皇位幾十年，能把這大夏朝弄的還不算民不聊生，他已經是個出色的皇帝！
哪怕他心中有些狹隘，臨老有些出格，人生中更是有許多污點，可他是個當了幾十年皇帝的人！
幾乎就在片刻之間，林辰便猜到了這皇帝的心思！
林辰瞭解皇帝，更敬畏！只不過樑國忠能給他更多想要的東西，所以林辰才選擇跟樑國忠合作！
但……這並不代表林辰也跟樑國忠一樣，輕視皇帝，甚至仇視！所以一直這次事件如此的湊巧，如此的順利，原來癥結在此！阿南心中苦笑，無論事情如何，他已是討不了好了！不如給他牽掛的人留一份恩德罷！
“阿南……我姐是這麼叫你的嗎？”
阿南見林辰突然又恢復了正常似的，轉而跟他說話，有些疑惑，但還是點着頭，“嗯！秀姐姐一直這麼叫我！”
“你想當皇帝嗎？”
這個問題有些尖銳，也有些犀利！但只有這個問題是牀上的人最想聽的！
阿南不明白林辰爲什麼突然這麼跟他說話！至從他是皇甫銘以後，已經沒有人這麼無禮的跟他說話！
雖然他很不習慣，可此刻他卻很希望林辰不要問！
見阿南久久不語，林辰直視着他，“你相當皇帝嗎？”
他不容許阿南怯弱，可他不知道，阿南並不想回答！
“我雖然跟着皇上時間不長，卻自認爲了解皇上！”見阿南不回答，林辰走到他跟前，拉着他坐到龍牀旁！
方纔阿南一直遠遠的站着，並沒有靠近！
“皇上很想念先皇后和先太子，也掛念你！皇上既是皇上，也是你的皇爺爺！”
阿南是個缺愛的人，想要有一個家！曾經林秀給了他一個！可他害了許多人！所以他只能離開！以爲樑國忠那裏是他的家，可其實不是！
所以他不甘，回京想要找這個皇爺爺的家，可發現也不是他的家！
但血脈上的聯繫，卻是斬不斷的！
阿南聽見林辰如此說，眼中有些酸澀，無論他多麼的心志堅定，可他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林辰畢竟大阿南幾歲，更從小吃苦，又在夜色訓練幾年，更在這深宮磨礪，內心的年齡跟外表早已經不符了！
所以想要引誘阿南說出心裏話，其實很容易！
見阿南已經有些鬆動，外間樑國忠的話也越來越激昂！林辰知道，此刻越是平靜，越是勝券在握，那麼這張網便是有多大！他們這些魚兒便是有多弱小！
所以林辰再次發力，“我爹去的早，我的爺爺又偏心，可我依舊想念他！不怪他！哪怕多少次我怨他，卻從來不恨！我想他活着，哪怕一家人吵吵鬧鬧，可好歹一家子都在！”
林辰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悲鳴，孤孤單單，形單影隻，這世上在無人疼他打他罵他了……
與阿南是何其相似，他想要一個家，一個哪怕矛盾重重也完整的家！
幾乎就在這一瞬間，阿南緊緊的抓住龍牀上那人的手，眼裏強忍的淚珠也滾落下來，“我不想！”
“皇爺爺，我不想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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