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這個點村道上卻還有許多歸家的村人,大都卷着褲腿,扛着農具,臉上滿是疲憊,腿上都是泥巴!
不過渾身上下洋溢的喜悅卻很真實。
夏日的夜空,有着許多星星,閃耀着!擡頭可見,沒了白天的炎熱,微風徐徐吹來,與皮膚擦身而過,帶走白天的煩悶與炎熱,很是舒爽。
林秀後來還是找到了定三十斤涼粉的村人,是村裏一個嫂子的孃家哥哥,想着這東西簡單又好吃。
買回家,等家裏農忙的時候好吃,也給婆娘省些力氣。
這樣的好男人,出門在外惦記着家裏人的,擱在哪個年代,都是難得的。
林秀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涼粉不能放,只能現買現吃,對方表示很遺憾!林秀覺得這個豌豆涼粉做起來其實很簡單,但是對於一般人家來說,做一次還要去借磨盤,費時!做了還不能放,得一次性吃掉,那更不划算。
不如花錢買,也不貴,主要是在這收穫的季節,不會吝嗇這幾個銅板。
對方表示很可惜,不過林秀讓他留下了村落的名字,位置!說打算安排流動攤販到各個村落售賣,到時候他就可以買到了。
聽到這個,對方表示很是高興,接過林秀手裏的定金,高興的回去了。
林秀現在就坐在豆腐坊的門口,等着約定的人。
這豆腐坊,現在都快成涼粉坊了!因爲豆腐也是不經放,上午做的,下午就泛酸了!加上現在涼粉賣的好,花素都好久沒有做豆腐了。
因爲忙,林秀好多時候都歇在了這裏,可林秀總是覺得,這豆腐坊遠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花素!也不是個普通寡婦。
譬如從不見花素出村,家裏缺什麼都不缺,就想廚房的調料怎麼都用不完,家裏的吃食怎麼都吃不完。
難道花嫂子家裏也有一個田螺姑娘嗎?不對,應該算田螺“小子”!
林秀正歪着頭,發着呆,想着這奇怪的豆腐坊。
“咚咚咚咚……貨郎咧……”
遠處傳來貨郎搖鼓和吆喝聲,把林秀的思緒拉回來,林秀知道,獨瞎子這是準時赴約來了。
果然不過一會就見着獨瞎子的身影,夏日的夜裏,因着貨郎,好些嘴饞的孩子圍到獨瞎子的身邊。
只見着獨瞎子從貨架裏面掏出一包桂花糕,大聲的吆喝着:“魏嫂子親手做的桂花糕,便宜賣啦!還不快去喊你們爹孃來買,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啦!”
“是不是真的哦!讓我們先嚐點!”
“對呀!我嚐嚐甜不甜!”
……
幾個孩子鬧着,獨瞎子拿了一塊桂花糕,捏碎了放在手心,一下子就被幾個孩子抓走了。
一鬨而散。
“哎哎哎,你們別嚐了就走啊!可讓你們爹孃過來買!我就住在村尾……”
做貨郎的走村串鎮,大多時候都是借住在外,每到一個大型村落也都會多停留幾天,就在當地找個人家借住。
像林家村這樣的小村子,向來是沒有貨郎多呆的,走一圈就走啦!
想到這裏,林秀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身影,也是踩着草鞋,挑着貨架,一步一步的走着!肩上擔着擔子,心裏藏着責任!
有些熟悉又想念的感覺。
對了,林老三,死去的林秀她爹,以前就是個貨郎!
這算不算一種緣分!人與人之間沒有來由的相遇,冥冥中都有那麼一些看不清說不明的天意。
獨瞎子又等了會,見沒有人來,點着的煤油燈也暗了許多,這才嘆氣的收起箱籠。
正在這會,不知道誰家的饞嘴孩子拉着大人出來,非要找獨瞎子買桂花糕。
來人嫌棄桂花糕不新鮮,要獨瞎子便宜點,可能是桂花糕確實不能再放了,獨瞎子甩貨甩的很爽快,十文錢一大包,全給了!
買到的小孩子高興的蹦蹦跳跳的,獨瞎子不知道怎麼了,還從裏面拿出一粒花生糖,送給了那小孩。
林秀坐在門外,就這麼看着遠處星星小火旁的獨瞎子,在這漆黑的夜色下,渾身也泛着一種慈愛的光。
這個油滑的貨郎,也許在某個地方,也是一個偉岸的父親!
“喂,還看呢!”
林秀思索的時候,獨瞎子已經挑着貨架走到了林秀跟前,衝着林秀不滿的叫嚷。
也是奇怪了,這小村子,真沒多少人家,還都住的遠。
可鬼使神差的,爲了這個什麼“生意”,獨瞎子還真留下了,不過看在剛纔把桂花糕賣出去的份上,他就當做善事,聽聽這小丫頭的大話吧!
“獨大哥,我覺得我可能把您給叫年輕了,以後我喊您叔吧!”
林秀這麼一句,可把獨瞎子給氣的翻白眼,他才二十,二十懂不!他閨女才三歲呢!
“喊誰叔呢!我本家姓周,喊我周大哥吧!”
見獨瞎子這般無奈,林秀沒在揶揄他,起身帶她進門。
林辰已經回家了,免得吳氏在家着急,林秀今天就歇在花素這邊了。
等獨瞎子進門之後,林秀把煤油燈燈芯挑了挑,更亮了些,隨後才說,“周大哥你先坐會,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喲,你這小丫頭還挺實在的,行!不枉費我耽誤一天功夫在這聽你瞎掰!”
“周大哥,您要是聽完了,肯定不會覺得是浪費時間的,您等着哈!”
說罷,林秀就到後廚去了,輪到獨瞎子打量着這小村落神奇生存的豆腐坊,倒是有些意思。
獨瞎子,原名周大意,家裏就他一個兒子,老來子!慣的厲害,因此養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什麼不能碰都要碰,什麼不敢惹都要惹,十三歲那年跟人出去玩,瞎鬧,把眼睛給弄瞎了!
一幫地痞流氓,弄瞎個人而已,不在乎,周大意連訴苦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捂着瞎眼回家。
他娘見了倒是先把眼給哭瞎了,老爹身子又不好,這一驚嚇,沒一年就去了!最後只能他扛起家業。幾個姐姐都嫁的遠,回來一次也難!
好在獨瞎子有個青梅竹馬的同村,不嫌棄他,只要他改邪歸正,就嫁。就這樣在她媳婦的堅持下,他有了自己家!
可他從小好吃懶做習慣了,讓他天天對着泥巴,實在是做不來!因此田地裏的活計不行,最後只能找了這麼個活計養家餬口,雖然也累,但倒是適合他的性子。就是常年在外,想家想得慌。
其實周大意的家就在林家村再往北走,半天路程就到了!按照周大意原來的安排,反正現在生意不好,繞一圈,正好回家幫着趕農忙,家裏就媳婦一個人,老孃又是個瞎的,還真是忙不過來。
可今年半年出去一趟,手裏沒掙下幾個錢,他沒臉回去!也或許近鄉情怯吧!
可能也是因爲這些那些的原因,被林秀一說,虛無縹緲的一句話,他就頭腦發熱了!現在被夜風一吹,別說,他還真有點後悔!
可一向,反正他這一天也掙不了幾個,就讓他給自己一天時間做個發大財的夢吧!可這二十來年怎麼就輪不到他周大意發一回呢!
周大意坐着等了一會,就聽着人聲。
“我說妹子……”
還不知道林秀叫什麼,一開始是姑娘姑娘的叫,後來就改成了妹子,正要問她折騰什麼呢,就見着一個丰韻的婦人打扮的女的。
周大意臉還紅了一下,無他,這孤男寡女的,影響不好!
“周大哥,這是我花姨!”
林秀向周大意介紹花素,可花素看着也不過二十出頭,平白把人家喊老了啊!
“咳咳……妹子,你這給做的什麼呢!”
周大意選擇忽略這個問題,直接看向林秀手裏端着的碗。
“怎麼做面也不放點湯啊!我最愛喝湯了!”
“周大哥,這可不是麪條!這可是我們村纔有的吃食,你嚐嚐!”
林秀賣着關子把涼粉端給周大意,周大意確實餓了,吃乾糧或者在別人家弄點吃的,今天還沒來得及,中午吃的乾糧早沒了影。
接過碗,周大意遲疑了一下,身上半年掙了不到一兩銀子,藏得地方隱祕,除了他媳婦,只怕沒人想得到注意得到那地方!
於是,一筷子下去,大口的吃起來,真是餓了!。
不燙,吃起來酸爽,香!嚼起來軟滑滑的,這是什麼?
周大意吃完了,擦擦嘴,“妹子,你這手藝真不錯,誰往後娶了你,那真是有福了!” щщщ⊙Tтkan⊙C〇
花素在旁邊一笑,惹的林秀尷尬,“花姨……”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不過你也別跟你這周大哥繞彎子了,該說就說吧!我看人家也是實誠人,趕緊說完了好睡覺去!我可困死了,明天你早起,我不陪你的啊!”
周大意見着兩人說話打着機鋒,有些着急。
林秀看出來了,忙開口,“周大哥,我跟你實話說了吧!你剛纔吃的這個叫涼粉,是咱們這豆腐坊生產的!你覺得這涼粉生意能做嗎?”
周大意被林秀這話一砸,沒想明白,等他頓了頓,想明白了,“你是說,讓我跟你一塊賣涼粉?”
“對呀!這涼粉,周大哥剛纔吃了吧!好吃不?”
“好吃是好吃!可……可我是個貨郎,哪能留這跟你一塊賣涼……”
“涼粉!”
“對!涼粉!我哪能跟你在這賣涼粉啊!”
周大意這一着急,急性就差了點哈!
林秀一笑,“周大哥,我不是讓你留在這,我是讓你跟進貨似的,拿了涼粉到周邊村子去賣!”
“那也不……行!”
“不行?”
周大意嘴快的拒絕了,可拒絕之後覺得,好像有戲啊!
“不對,你讓我想想!”
換成任何一個人,一個陌生人喊你合夥做生意,這事,確實是要琢磨琢磨吧!
“那我得出多少銀子?”
周大意這句話纔出口,見林秀正要回,忙又加了一句:“我先說好,要多少銀子我都沒有!”
關於這個事情,林秀下午已經瞭解過了。
像貨郎進貨,不管是吃的用的,基本都是買,或者換!
比方荷包針線等等,基本是低價收購,高價賣出!或者別人拿別的針線換。吃食就是根據對方給定的價格進貨,拿出去賣。
賺的少,也辛苦,就看誰勤快!反正都是日常用品,賣也賣的動,賺個小差價。
“周大哥,我們不用你出成本,我們只需要你這個人!”
林秀這麼一說,聽得周大意打了個冷驚,不過在周大意說話前,林秀就笑着開口了。
“周大哥,我們就是想找個總代理,幫助我們管理銷售渠道!”
“總……什麼?這個有什麼用?真不需要銀子?”
林秀跟花素對視了一眼,淡定的說:“周大哥,我們的涼粉你吃過,肯定好賣!可這東西,有個致命缺點,必須當天新鮮的!”
“我們想找人賣到別的地方去,可我們現在沒那麼多人,所以想找個熟悉地獄的人,譬如周大哥這樣的貨郎!”
“你們走南闖北,走村串鎮,知道哪裏有什麼村,村子多少人!你們長期來來往往的賣東西,添加新品種也很容易被人接受!”
“我們想先找一個總代理,負責管理我們招過來的貨郎們,主要負責根據各個貨郎的腳程等能力,分發涼粉的銷售任務……”
……
林秀嘰嘰歪歪的說了一大堆,聽得周大意眼睛都直了。
“那這東西做出來,我拿出去賣?不得要銀子?我要是賣不出去怎麼辦?”
“周大哥,您真聰明!所以只需要一次押金,後期永久零貨款供貨,先拿貨賣,賣完結賬!並且我們接受退貨!只要在規定時間內把沒賣出去貨退回來,就可以。”
這倒是不錯!不像那個魏嫂子桂花糕,砸手裏可就砸手裏了!
“那你們這個怎麼賣啊?”
林秀就等着周大意這句話呢!隨着這句話,三人把接下來的如何進貨,如何提利潤之類的全部商議了一遍!
等到周大意走出豆腐坊,想到自己就這麼從貨郎變成了賣涼粉的,有些奇怪。
可想到方纔自己問的那句:“看你說的這麼周全,只賺不賠的買賣,而且虧也是虧得你們的,你怎麼就選我了呢?”
“因爲……我覺得,我們有緣!”
……
很稀爛的藉口,可週大意就這麼點頭答應了,並且交了第一筆總代押金,1兩銀子!
身無分文的周大意覺得,他媳婦說他命裏有富貴,這怕是真的要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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