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正月過了沒多久，漫天的冰雪都褪去了，家家戶戶都開始忙活起來，而賈之麥的母親終究沒有熬過這個有些寒冷的初春。

“畢竟幫着你弟弟了的，怎麼着咱們也得去看看！”吳氏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在衣櫃裏面找衣裳。

“娘，您確定要去嗎？”

吳氏一向不怎麼出門，除了必要的活計，誰家有什麼都不去。一是性子，二是嫌棄自己不吉利。

賈母是昨天夜裏沒的，因爲賈母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這次病危村裏人也都知道，不過是熬日子，去了也不意外。

只不過得知這麼一個人就這麼真的沒了的時候，大家還有有那麼一刻，覺得心咯噔一下吧！

而聽了這個消息的吳氏，竟然也二話不說，放下手裏的事情，就拉着林秀找衣裳，畢竟是喪事，怎麼也得穿得素淨得體！雖然林秀等人日常的衣服素淨是沒的說，但是好歹也要找見補丁少的。

而且吳氏竟然罕見的也要過去，畢竟吳氏一向對賈家是避之不及，當然見了賈之麥之後，林秀對村裏那些什麼寡婦鰥夫之類的是不屑一顧。以賈之麥的人才，怎麼也不會要找吳氏這樣的。

不是說吳氏不好，而是兩人無論從年齡外貌還是閱歷心態，實在不是一類人。

雖然喊句“麥子叔”，但是賈之麥怎麼看也只是“麥大哥”好吧！而且吳氏不喜賈之麥其實更大的原因是因爲覺得賈之麥是人販子吧！怕自己孤兒寡母的，兒女被人騙去賣了。

“我還是去去吧！”找好了衣服，吳氏又突然翻出一雙鞋墊的半成品，一邊快速的納鞋墊，一邊像是想到了什麼，怔怔的說道：“當年你爹沒了的時候，要不是他，咱們孤兒寡母的說不定怎麼樣了！”

見吳氏這麼說，林秀覺得吳氏自己想得開是最好，雖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但是吳氏還年輕，三十出頭的年紀，林秀都希望她再找一個！

只要看得開，就能再打開心扉找到一個人不是！不過這檔口納鞋墊幹嘛？最後見吳氏又拿了雙鞋出來，並着趕好的鞋墊裝在籃子裏，用布蓋上。雖然有疑問，但還是按捺住沒開口。

“哎！娘，聽你的！”

母女兩個各換了身素色羅衫，這個冬天家務乾的少些，沒被周氏這麼磋磨，吳氏也養回了些肉，眼見着圓潤了許多，不似一開始的精瘦苦命像了。

二月的天氣還是有些寒，好在太陽大，太陽底下人還是很暖和，羅衫太薄，裏面加的衣服不多，偶爾走過陰涼的地方，還有些冷。

母女兩快速的沿着村道往賈家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也見着有些人問，“這是去哪呀？”

吳氏均大方的回答：“她麥子叔家裏有事，過去看看！”好像吳氏也不一樣了。

“啥事……哦哦哦！哎，也是命苦！好不容易熬過來了，該享福了……命啊！”

一路倒是遇了好幾撥人問，問的人均都恍然大悟，因爲一般前幾天去的都是至親，而四鄰百姓大都是等定了出殯的日子纔會過去瞻仰遺容，表達哀悼之情。

也不是說今天去的人就沒有，像林家三房這樣受過賈之麥恩惠的人還是不少的。

只是聽多了別人的惋惜，林秀心裏也覺得悲傷之極，這賈之麥往後還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很快從村道走到了輔道上，再沒遇見什麼人，一路無話的到了賈家。

離得遠遠的，就見着賈家大門上掛着白簾，扎着白花，門口錯落的有幾個人進出，在忙活什麼。

昨天半夜去世，很是突然，不過好在賈之麥在家陪着，也算見了賈母最後一面。

門外幫忙的人也都是村裏人，認識吳氏林秀的，也遠遠的打着招呼，“秀兒她娘來了！”

“她魏嬸子，我該來看看的！是我沒福氣，我家的那會沒了的時候，還多虧了她麥子叔，不然哪裏有現在的日子過！”

吳氏這麼說着，被叫做魏嬸子的婦女也跟着點了點頭，“是啊！是個好人，養了個好兒子，就是這身子不爭氣，哎！命啊！”

吳氏也帶着些傷感，“不說這些了，還沒裝殮吧！我趕着過來送的！”

吳氏這麼說着，又揭開手裏籃子上蓋着的布，裏面放着一雙鞋，一雙鞋墊。

魏嬸子一見，“還是你有心了，沒有呢！你要得空，也去幫忙幫忙！”

魏嬸子說完，忙着屋內佈置，還有與人安排器物擱置等等。原來這魏嬸子就是賈之麥僱的人，日常幫着賈家三個老人起居生活，現在賈母沒了，村裏這些弔唁安置，包括人員安排，請人等等，都需要魏嬸子安排了。

林文法老爺子在房門外面坐着，看見林秀母女兩過來了，連忙起身帶着兩人入了內室。

在室內，賈之麥正和林老夫人一起給賈母換壽衣，好在東西都是現成的壽衣壽鞋。

吳氏看着賈之麥畢竟是個男人，林老夫人年紀也大了，手腳不是那麼靈便，對於給死去的人換衣梳妝，一般人都是忌諱的。

也因此這些事情都是至親之人打理，吳氏見了立馬上去幫忙，“我來我來，嬸子來咱們村這些年，雖說沒怎麼見過，但是我也算受過嬸子的恩，就讓我在嬸子身後還上一回吧！”

林老夫人本是讓吳氏別沾了手，聽着吳氏這麼說，靜靜的點了點頭，賈之麥也沒說什麼，只是在吳氏幫忙給賈母換好衣裳後，遞上自己親手做的鞋墊和鞋的時候，眼紅的道了一聲：“有心了！”

林秀這時候也才知道吳氏這不知道什麼時候做出來的鞋子，趕工完成的鞋墊，竟然是給賈母準備的！吳氏這不聲不響的，搞不好是正月裏聽說了賈母不好的事情之後就開始準備了，果然是有心了。

因着賈母去世雖急，但是東西都是置辦好的，所以準備起來倒也不那麼慌亂，慌亂的是人的心吧！

林秀在棺木過來要擺靈停靈的時候，恭敬的給賈母磕頭，然後看了一眼，去世的很安詳，面目和善，嘴角帶笑。不知道爲什麼，林秀覺得一個纏綿病榻多年的老人，生活都不能自理，死去的時候能帶笑而走，必然是了了什麼心願。這一刻，不信神佛，不信來世的林秀突然覺得這可能是夫妻分散多年終相聚，離散多年的兒女在陰間又相見，開心的吧！

當然，後來證實這些都是林秀想太多。

後來又來了些弔唁的人，大都哭訴賈母有個好兒子，安心去，不過再也沒有親手做了貼身東西帶過來的人了。

也可能因爲這樣，後面林秀母女在賈家幫忙了好幾天，可能被賈之麥當做是自己人了吧！

林秀有時候想，這算不算幫着林辰給領導刷好感呢！

賈母的身後事隆重也簡單，隆重的是，賈之麥擺了三天流水席，但凡是過去弔唁的都可以攜家帶口吃幾頓好的。簡單的事，沒有什麼道士沒什麼盛大的埋葬儀式。

而是在停靈完後，賈之麥在衆人也或者是林文法夫婦的反對下，火葬了賈母。之前林文法夫妻給賈母準備的墳頭則置辦了衣冠冢，吳氏給賈母做的鞋子和鞋墊，還有賈母日常慣用的東西都放在了這個衣冠冢裏面。

在這個年代，人都講究入土爲安，火化這種事情，雖然省地，但是會被人覺得死後有靈，能感知肉體的疼痛等等之類的，且也視爲不孝。

只是賈之麥執意如此，賈家對於林家村來說又是外來人，林文法老爺子也只是嘆氣，也沒法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