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雖然繁音已經承認,但我總不能當着我爸爸的面這麼說。
於是我說:“繁音不會做這種事。”
他哼了一聲,不屑道:“他什麼事做不出?他是個瘋子。”
“他佔有慾很強,不會喜歡這種照片流出去。”我說:“我跟他做了十多年夫妻,瞭解他這一點。”
他目光又是一凜:“還說不是這麼想?”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打算跟他複合,還談什麼佔有慾?”他完全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一口氣說下來:“具體是誰我會去查,你從現在開始停職待在家裏,直到我的律師整理好資料去找你。”
我說:“股份全都在我的名下,您沒權力停我的職。”
他點頭:“我沒權力。”
我見他又拿起了電話,忙說:“我只是說在法律上您沒權力……爸爸,我希望這件事我能有機會解釋,我跟繁音已經徹底斷了。”
他不說話,開始按鍵。
我試圖抓住最後這一次機會:“我承認我之前又犯糊塗,可這次我跟他已經徹底分手了。您既然這麼清楚我的事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
我說這兩句話的功夫,他已經撥通了按鍵,說:“阿文,安排所有高管寫辭職信,發給你們董事長。”
我閉上了嘴。
阿文在我身邊跟了好一陣子了,一直表現得可圈可點。他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沒想到揹着我把我出賣給我爸爸。
他很快便打完了電話,安排所有高管辭職。
高管在合約期內辭職需要付爲數不少的違約金,但我爸爸說他付。
這意味着明天一早我去公司,郵箱裏恐怕只剩辭職信,總部的所有職能會完全癱瘓。
他掛上電話,看向了我:“在我打給你的客戶之前,你還有機會挽救損失。免得破產時,手裏的股份全都變成債務。”
我說:“請您打吧。”
他反而沒有動,握着電話看着我。
我居然特別想笑,彷彿心裏突然有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讓您的律師來找我吧,不僅是股份讓渡書,凡事您給我的,我全都還給您。”
他將手裏的電話放到了桌上,沒有說話。
“我走了。”我說:“希望您做手術,保重身體。”
我轉身朝門口走去,明明自己又做了一個糟糕透頂的決定,卻覺得一身輕鬆。其實我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永遠練不成一個厚臉皮的人,做不來爲了這點股份死扛的事,哪怕它們屬於我,我也做不來。
我走到門口,剛要出去,又聽到他的聲音:“等等。”
他的語氣已經平靜多了。
我站住腳步,明知不禮貌,還是沒有轉身。
我只聽到他的聲音:“等我查清這件事,會再叫你來見我。希望你用這段時間想清楚,到底要做我的繼承人,一切以蘇家的利益爲首,聽從我的安排,還是要跟那個瘋子複合,過以前那種連基本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證的日子,直到死於非命。”
我沒說話,開門走了出去。
珊珊站在門口,神態有些焦急,我一出來,她立刻問:“剛剛那是什麼聲音?爸爸還好嗎?”
“他讓你進去。”我說。
她作勢就要進去,卻又看了我一眼,神態有些糾結,似乎是在做選擇。我知道她是想問我之前的話,然而現在並沒有回答的必要了。進門之前我還以爲我爸爸是可以講道理的,進門之後我發現,原來是非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這麼想我。
其他親戚都還在,但我沒心思應付他們,他們似乎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並沒有人對我說話。
禮堂裏孟家人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阿文已經準備好了車,就等在門口,我也不想問他什麼,鑽進了車裏,靠到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聲音,是阿文,一直在叫:“老闆。”
我睜開眼睛,揉着仍有幾分痛的額頭問:“什麼事?”
“您有電話。”他說:“是繁先生。”
還是有必要接的,我接起電話,聽到那邊的環境已經安靜了,繁音的聲音裏是藏不住的喜悅:“現在可以聊了,你還好麼?”
“不是很好,我的婚禮出了問題,最近我的情況很不穩定,孩子們就留在你身邊吧。”我說:“有事我會再聯絡你。”
他說:“這件事不是剛纔才聊過?”
“嗯。”雖然這些都是他搞得,但我現在很不舒服,只想睡覺,並不想再去跟他討論。而且接下來孩子全要靠他,我不必再跟他翻臉把事情弄得更麻煩。因此我儘量忍耐自己對他的憤怒,只說:“我怕你沒有聽清,畢竟剛剛很吵。”
他笑了:“剛纔我的話你全都沒有聽?”
“什麼話?”
“你婚禮的問題是我搞的,”他邀功似的說:“現在不是你不嫁,你爸爸沒辦法說你什麼,他得乖乖做手術,孟家自己的問題,更不能怪你。”
我說:“我現在不想聊這個話題。”
“怎麼?”他敏銳地聽出了我語氣中的不同。
“我想先回家睡個覺。”我說。
“身體不舒服?”他不再笑了。
“先掛了。”我說:“拜託你照顧好孩子。”
不等他說話,我先掛了電話,因爲覺得他還會打來,乾脆關了手機。
下車時,阿文面有憂色:“老闆,您還好麼?”
“沒事,謝謝。”
回家之後我躺在牀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卻居然在三分鐘之內入睡了,且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會醒是因爲夢到我參加重要會議遲到,出了一身冷汗才醒來。看錶發現此時是凌晨四點,對着黑漆漆的窗戶發了好一會兒呆,纔想起我已經不用再這樣工作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有見人,只派律師整理了財產清單,這樣等到交接時能夠快上不少。
期間繁音給我打了幾通電話,但我沒有接聽,管家接了,幫我應付掉了他。
這樣一直過了半個月,我在家裏吃好睡好,身體倒是比之前要舒服多了。
管家來找我,說:“繁先生來了,他想進來見您。”
“推了。”
“他說他在宅子裏放了炸彈。”她說:“不准他進來,他立刻就引爆。”
我不禁扶額:“叫他引爆吧。”
“萬一真的有呢?”管家謹慎道:“他畢竟是那樣的身份。”
我問:“你什麼意思?”
“我很擔心家裏的安全。”管家說。
我還是把繁音放進來了,倒不是擔心家裏的安全,而是管家太緊張了,我不想她這麼害怕。
我到會客室去等着繁音,他很快便進來,看來今天沒什麼正經事,穿着襯衫牛仔褲,但襯衫的袖口挽着,露出了一些彩色的色塊。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落了座,見我的目光一直在他的手臂上,便拉起袖口,問:“怎麼樣?”
裏面居然是一個顏色很是斑斕的小貓咪圖案,可能是剛剛紋上去不久,看起來還有一點點腫。
我詫異道:“你是小甜甜?”
“是茵茵讓我紋的。”他笑着問:“可不可愛?”
我說:“我是問你是不是小甜甜?”
他眉梢挑起,反問:“我像?”
我沒說話。
他又晃晃那條胳膊:“問你可不可愛?”
“挺可愛的。”我說。
他剜了我一眼,頗爲不滿:“又吃醋?”
“什麼叫又?”我是真的沒懂。
“你總吃念念的醋。”他說。
我搖頭,說:“我現在沒工夫想這個。你來有什麼事?”
他斂起笑容,正色道:“我總算知道你爲什麼這幅態度了,那照片與我無關,但我會幫你追查到底,別怕,它現在只出現在了這一個地方。”
我說:“不用你。”
他皺起眉頭:“好歹也是我前妻,十有八九還會變我老婆,你不會以爲我傻吧?”
我沒說話。
我這幾天歇得有些懶了,好希望就這樣過下去,不做事,不思考。
他也沒生氣,而是觀察了一會兒我的表情,有些關切地問:“你爸爸訓你了?”
“嗯。”我說:“我馬上就一無所有了。”
他笑了,“我上次就說過,都還給他,跟我走。”
前不久他還說他是耍我的,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改變得這麼快。
見我不吭聲,他稍顯緊張:“你不願意麼?”
“我爸爸讓我考慮,是要錢還是要你。”我說:“如果要錢,就得全聽他的,肯定還會安排新的聯姻對象。”
他問:“要我呢?”
我沒回答,而是先問:“你都對孟簡聰做了什麼?怎麼他到現在都還沒音訊?”
“能做什麼?溫柔鄉啊。”他笑着說:“我又沒法殺他。”
“晴嵐?”我只能想到這一個。
他點頭:“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結果先跟你吵了架。抱歉,又讓你傷心了。”
我說:“我沒有傷心。”
他沒吭聲,伸過手來,企圖握我擱在桌上的手。然而我一躲,他便撲了個空,隨即他又笑了:“還說沒有傷心。”
“我不會選你,你還是跟我保持距離得好,而且這件事讓我很丟臉,我一點都不覺得驚喜。”我說:“你總是這麼自以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