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過完下半輩子。”
“真的?”他的口氣就像在試探。
“真的。”
他問:“如果我有辦法幫你取消婚禮呢?”
我不覺得他有什麼辦法來取消婚禮,而且他剛剛的態度很令我動搖。我承認,只要他的表現稍有不佳,我就想要退回到安全區域裏,因爲我實在是搞不清他在想什麼。
所以我沒說話。
他又重複了一遍:“如果我能幫你取消婚禮,你怎麼打算?”
我轉頭看向他,問:“你有什麼辦法?”
“你別管。”他說:“我是問你想怎麼辦。”
“你想我怎麼辦?”
他沒吭聲。
“取得了再說吧。”我說:“我真的要去休息了。”
這次他沒再攔我。
我洗了個澡,然後回房間躺到牀上,關掉了所有的照明設備。
房間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才令我覺得安全。
我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架不住疲倦睡着了,第二天被疼痛驚醒時,是發現有人正往我手背上扎針。
是我的隨行醫生,她一邊扎,見我醒了,一邊說:“又發燒了。”
“幾點了?”
“十點了。”
“十點?”我連忙起身:“鬧鐘怎麼沒響?”
“不要動。”她按住我的肩膀,說:“您必須留在這裏休息,直到身體痊癒。”
我詫異道:“誰給你權力這麼做?”
“我是沒有權力,是繁先生要求的。”她說:“他今早出門前說他在屋子裏放了炸彈,只要您出門它就立即引爆。”
我看看她,再看看房間裏緊張兮兮的護士和傭人,不禁笑了:“這話你信?”
她面露尷尬:“繁先生畢竟名聲在外……”
我說:“放心吧,他只是嚇唬你們。”
繁音纔不可能在我家放炸彈,就算他有這膽子,他也得有炸彈呀。
結果我剛要起來,醫生又把我按住了,這次不僅是她,護士也來幫忙了,且面露難色:“蘇小姐,您就爲我們想想,炸彈爆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我哭笑不得:“他又沒有炸彈。”
“您怎麼斷定他沒有?”醫生的語氣中有着請求:“蘇小姐,我們知道繁家是做殺人買賣的,就算沒有炸彈,給我們寄刀子我們也吃不消。何況您休息也是應當的。”
我說:“放心吧,你們都是我的人,他不會這樣,也不敢這樣。”
“蘇小姐……”她們依然不信,尤其是醫生,她年紀最大,因此說話很有分量:“我最小的孩子才六歲,也有父母需要贍養,真的……您就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公司很多事,我不能因爲這種奇怪的原因休息。”我說:“把電話給我,我打給他。”
醫生把電話交給我,且兢兢業業地幫我掛上了水。
對於她們的恐懼,我倒是理解。人家是來給我看病,照顧我身體的,一直以爲我只是一個比較有錢的病人而已,在她們眼中,繁音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其實,對我來說也何嘗不是呢?
我撥通了繁音的號碼,他接得很快,問:“醒了?”
“聽說你在我的住處裝了炸彈?”
“嗯。”
“有病。”我說:“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這麼做了,現在我要出去,你不準欺負我的人。”
“你的特助說分公司的工作他可以搞定。”
“他只是一個助理,他什麼都做不好。”我說。
“我看他履歷不錯,做事也很有調理,不至於這點小事也搞不定。”他說:“你另外幾個祕書剛到,我已經按照他們的能力把你這兩天的工作全部分攤出去了。放心吧,我一點也沒有接觸。”
我說:“你在發什麼神經?”
“我讓你休息。”他說:“你今天凌晨又在發燒了,再不休息就該燒傻了。”
“不是,我是說誰給你這種權力?”
“當然是我越俎代庖直接安排的。”他倒是直白:“你這個人油鹽不進,我懶得再勸你。我看你分配工作的能力弱得很,高薪養着一羣學歷高,能力強卻沒活幹的傢伙,這可不合適呀,笨蛋。”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我說:“我現在要出去。”
“你在怕什麼?”他的語氣依舊很閒適:“都說了我完全沒接觸你的工作,不用擔心我盜竊你的商業機密。”
我說:“我不是怕這個,我只是討厭你這種行爲。”
“我什麼行爲?”他問:“關心你也有罪?”
“我不用你關心!”我生氣了:“你以爲你是誰啊!”
“你的情夫啊!”他說:“如果你覺得不夠分量,那我這就打給你的未婚夫,讓他來決定你今天是休息還是作死去公司。”
我被噎住了,沒說出話來,而他接着說:“老老實實休息,我今天要去拉斯維加斯,天亮之前會回來,有什麼想要的嗎?”
“你去拉斯維加斯做什麼?”我說:“沒事別亂跑,當心有麻煩。”
“有點事。”他笑着說。
“我記得你們家的生意與拉斯維加斯完全靠不上。”
“所以我是來陪個朋友玩的。”他柔聲說:“就這樣,不跟你說了,專心養病吧。”
“你先說清楚陪誰。”我自然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不同尋常。
“你又不認識……”
“繁音!”我打斷他:“男的女的?”
他不吭聲了。
我說:“你好樣的。”
他這纔出聲:“我聽說你結婚以後就打算跟我斷了。”
“你昨天還說有辦法讓我取消婚禮。”
他笑着反問:“你不也沒答應?”
我想我是被他耍了,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
“還有事麼?”他問:“沒事就掛了,我最晚早餐時也會去看你。”
我還是說不出話。
他問:“怎麼了?”
“……”
“不會是生氣了吧?”他笑着說:“這有什麼問題麼?你還有兩週就要嫁人了。”
我沒說話,掛了電話。
醫生大概是見我臉色不好,也沒吭聲,帶着護士們溜了出去。
女傭給我倒了水,然後站在不遠處。
我拿着電話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分別打給我的助理和祕書,這幫人口徑一致,聲稱繁音說如果他們不聽話就炸了我,即便我表示這不可能,他們也不接受,因爲繁音惡名遠播,他們都相信他。
不過他們工作得都還蠻順利,我放心多了,又對阿文說:“去給我查查管初夏在哪裏。”
很快便有答案了,阿文說:“她昨天乘了到拉斯維加斯的航班。”
“……”
“老闆?”
“知道了。”我揉着疼得快要炸裂的頭,說:“掛了吧。”
“那您專心休息吧。”阿文笑着說:“大家都安排得很好,您不要擔心,如果有事,我會第一時間請示您。雖然繁先生手段激烈了點,但看得出,他也是因爲關心您的健康……”
“阿文,”我打斷他:“最近廢話變多了。”
他立刻說:“對不起,老闆。”
“給我聯絡管先生,在下週約個日子見面。”我說:“另外,把咱們跟管家的合作都整理整理,看看他們對於合約的完成度如何。”
阿文說:“好的。”
接着我便安心休息了,一整天飛快地過去,可能是因爲睡得不錯,一直沒有再發燒,頭也沒有再痛,到晚上還有了些食慾。
繁音說他凌晨回來,但我一直等到三點,也沒見他的人影,便撐不住睡了。
朦朧中感覺牀邊陷落,我想睜眼,但眼皮實在是沉重,明明感覺有人靠過來抱我,甚至還親吻了我的嘴和眼睛,但就是無法睜眼看清。直到我感覺自己聞到了一陣淡淡的紅酒味以及女士香水的甜香,才突然惱火地醒來,發覺自己正被摟着,便去推他。但他很沉,而我現在沒什麼力氣,自然沒能成功將他推下牀,只將他稍稍推離,他一翻身,便又抱了回來。
以我對他的瞭解,這種程度的動靜應該已經把他弄醒了,但他並沒有睜眼,依然“睡着”。我便再度扯開他的手臂,睜待下牀,他又摟了過來。
這次我徹底煩了,抓起他的手臂扔了下去,打開燈命令:“起來。”
他仍舊閉着眼睛,臉上掛着笑容,在昏黃的燈光中,呈現出一副酒足飯飽的嘴臉。
我推了推他,說:“起來。”
他順勢抓住了我的手腕,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迷糊地望着我問:“幹嘛……”
“去睡客房。”我說:“別上我的牀。”
他瞅了我一眼,不吭聲,重新閉上眼。
我推他:“快點!”
“不要。”他說:“客房太冷。”
“今天三十三度。”
“還是太冷。”他閉着眼睛,模樣賤兮兮地拽了拽我的手,一邊說:“你有三十六到四十度呢。”
我拎起桌上的花瓶,說:“你再不滾下去我就打爆你頭了。”
他終於睜開眼睛,望着我。
我說:“我數三聲,三……”
“別數了,”他盯着我拿着花瓶的手,目光開始危險:“放下。”
我沒動。
他慢慢地看向我,面色已然陰沉:“放下。”
我把花瓶墩在桌上,說:“我叫你出去。”
他閉上眼睛,手已然捏着我的手腕,過了半晌,才重新眯起眼睛,說:“關燈,躺下,睡覺。我天亮還有事。”
我問:“天亮還去拉斯維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