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也想，我只是不說。”他說到這，那邊傳來叫他的聲音，於是他說：“今天不用煮飯，我要吃你。”

“爲什麼不用煮？”

“回去說。”他說完便掛了電話。

我莫名其妙地拿着電話，餘光看到滿臉老大不爽的念念。

我心虛地解釋：“你老爸只說今天不用煮飯就被人叫走了，沒顧得上和你說話。”

“騙人，他還說他想你了。”念念也沒真的生氣，就是擺出這樣一幅架勢：“你們兩個眼裏還有沒有我？”

“本來就沒有。”我說：“這個家裏我纔是chefin。”

“哼！”她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

我忍不住笑，摟住她的肩膀。

她也笑了，然後說：“你想不想知道爸爸爲什麼不要煮飯？”

“想。”繁音不喜歡去飯店，倒不是爲了節省開支，而是因爲他歷來不喜歡公共場所性質嚴重的地方。現在沒條件去私人會所了，他非常不安，而且飯店下毒方便，雖然繁家失勢了，但繁音可殺了不少各行各業的大佬，他的命值錢得很。

不僅如此，我的命，比他的還值錢。

念念卻拿喬起來了，舉起手傲慢地說：“明天零花錢翻倍。”

“賺錢的是你爸爸。”

“錢都在你那裏呢。”她精明地戳穿：“翻倍，否則不告訴你。”

我問：“你要那麼多零花錢做什麼？”

“誰嫌錢多呀？”她不耐煩道：“不給我就不告訴你噢！”

“好的，翻倍。”

“現在就掏出來。”

我只得把錢掏出來，放到她手裏：“說嘛。”

念念跐溜一下把錢揣進口袋，說：“我爸爸今天發工資！”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呀？他說發工資還請我們吃大餐呀！”

“騙人。”我說：“你拿錢不辦事，還給我。”

“不要！”她嚷嚷：“錢貨兩訖了！”

“那你好好說，不準騙人。”我說：“否則後天就不給你零花錢。”

“哼，後天本來就不上學。”

“爲什麼不上學呀？”

“法定假日呀。”

“喔！”我終於懂了：“爸爸是不是也放假？”

“當然啦。”她理所當然地說：“爸爸是公民嘛。”

我問：“那是不是要帶你去玩？”

“不要這麼生氣嘛，”念念說：“也帶你的。”

“迪斯尼樂園？”

她皺起嘴巴，眼珠咕嚕咕嚕地在眼眶裏亂轉，一副心虛的樣子。

我不由嘆了一口氣：“你沒有纏着爸爸非要去吧？”

“沒有，我就是跟他商量了一下……”念念小聲說：“爸爸就說等他這幾天，他發工資，然後放假就帶我去。”

我沒說話，她見我臉色不善，慌忙解釋：“我有對爸爸說，我不是最近就想去，只要最終去了就好了，沒有去也沒有關係……是爸爸說沒有關係，我可以去玩的。”

我心想繁音總不至於拿孩子的命開玩笑，我這麼緊張也是沒有意義的，便笑了起來，說：“我沒那個意思，就是覺得你們兩個偷偷商量，不告訴我，我吃醋而已。”

她立刻吐吐舌頭，說：“小心眼！你們兩個人每天早早逼我睡覺，然後偷偷吃我的糖我都沒有吃醋誒！”

我便摸了摸她的頭。

中午念念沒吃多少飯，我也沒吃多少，這實在是因爲我的廚藝不太好。我用的原料都是很好的，如果對方是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的人，肯定能衝着原材料吃完。但我和念念吃了這麼些年各菜系大廚的手藝，最差的也是繁音的水平——他做什麼都能做得那麼好。

這大概就是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的意思吧？

繁音回來時，我正清理廚房，對於東西要放在那我一概不知，因此念念從旁指導我。

門鈴響時，jerry第一個跑到門口去哼哼，而後念念也去了。我聽到她先是“噓”jerry，叫它不要叫，又鼓搗了一會兒，大概是在看電子貓眼，稍久纔開了門，然後卻沒了動靜。

我等了一會兒，始終沒聽到她說話，便叫了一聲：“念念？”

念念這纔回話：“啊？”

“是誰啊？”我聽她語氣還好，應該不是壞人。

“是送快遞的哥哥。”念念說。

“你爸爸買快遞了？”

“不知道誒。”關門聲傳來，念念很快便跑了回來，小腦袋從廚房的門邊探過來，呲着小白牙道：“反正不是我爸爸。”

“噢。”我問：“送來的是什麼快遞？”

“等下給你看，我要去噓噓。”她說着便跑了。

我也沒在意，找出一隻盒子，想把中午剩下的湯保存下來，因爲裏面還有許多昂貴的食材。卻又覺得這種口味似乎沒什麼保存的價值了，除非我自己能夠硬着頭皮喝掉。

正做着短暫的糾結，我突然感覺背後有一陣冷風似的動靜，想回頭已經晚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我忍不住叫了一聲，用手按住他的手，在無名指上摸到了那顆熟悉的婚戒。

他便鬆了手，轉而摟住了我的腰，下顎擱到了我的肩頭上。

我轉臉去看他，見到他臉上笑嘻嘻的神色，忍不住嘟起嘴巴親了他一下，問：“快遞先生？”

他笑了起來，瞥了我一眼，然後看向我面前的湯鍋，問：“這是什麼？泔水？”

“算是吧。”我翻了個白眼：“我熬的湯。”

他嘴角向下彎了彎：“看着還不如泔水。”

我拉開他的手臂，端起鍋子說：“我這就去倒掉。”

他卻更不忿，挑起眉毛說：“就這麼糟蹋我的錢？”

我放下鍋子，看向他問：“你又找茬？”

他先是板着臉，大約過了十幾秒，突然憋不住似的笑了，說：“給我盛一碗，我餓了。”

他說完就徑直走到餐桌邊坐下，我說：“可是真的不好喝，你看鍋才這麼小，就剩了這麼多。”

他沒理會，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一個表格，看樣子仍有工作沒有完成。

我便沒再囉嗦，給他熱了湯，盛了一碗端過去。

他便合上電腦，說了聲“謝謝”，然後拉過碗來，用湯匙喝了一口，略略停頓，然後繼續喝。

我在他旁邊坐下，問：“很難喝吧？”

“嗯。”他又瞥我一眼。

“小氣不在這一時。”我說：“倒了吧。”

他沒理我，繼續喝。

我便沒說話了，託着下巴望着他。

他自然一直都知道我在看他，只是他一直假裝沒看到。喝到多半碗時，他猛的擡起頭，問：“幹嘛？”

“我知道很難喝，沒必要勉強自己了，”我說：“我以後儘量不浪費東西。”

他放下湯匙，身子微微前傾，依然面無表情：“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麼？”

我問：“哪兒啊？”

“老公工作了一整天，累得像條狗，你就給我剩半鍋湯，還要當着我的面倒了。”他臉上的表情既有生氣，又有委屈，還有一點傲嬌：“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因爲不好喝纔沒留給你呀。”

“不好喝跟不想留給我是兩回事。”他涼涼地說。

“你就是故意找茬的。”我說：“你中午打電話時，還說不用煮飯了。”

“但沒說中午的不能留給我呀。”他依然梗着脖子。

我想笑得不行：“一把年紀的人了，還總這麼矯情。”

他瞥瞥我，那眼神愈發逗樂了我。

我自顧自地笑了好半天，他自然也不好再繃着，最後也笑了，一邊喝一邊說：“真的太難喝了。”

我說：“難喝你還喝這麼多？”

他瞥瞥嘴，端起空碗：“把最後那點也給我吧。”

“那可是泔水喲。”我趁機欺負他。

他笑了一下，擡手在我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道：“難得吃一次你做得飯，不吃光怎麼好意思？”

我說：“那我天天做給你。”

我要找工作還是挺困難的，因爲繁音只要去面試，很容易就可以憑藉能力征服面試官，而我其實沒什麼能力。何況念念還需要人經常照顧，所以我也沒辦法有工作的計劃。

“不用。”他笑着說：“等過些日子我就挑兩個靠得住的人僱來照顧你們。”

我問：“那我做什麼？”

“隨便啦。”他顯然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我在家裏發呆嗎？”

“當然不是。”他忽然反應過來了，“你可以讀書看報學習呀，做什麼都比做家務好吧？”

“噢。”

他說得對。

他卻露出了有些小心翼翼的表情：“別亂想些有的沒的。”

我問：“我亂想什麼了？”

“雖然以前說你是怨婦，不過我這個人爭強好勝，吵架時一心想吵過你，說得話都不客觀。”他擡起手摸摸我的臉，說：“你不開心，沒朋友，都是我造成的。”

我說：“你最近可真酸。”

他眯起了眼睛，模樣就像一隻壞笑的狐狸。

這時，念念跑進來了，手裏拖着她的專屬旅行箱。

繁音問：“跟你媽媽說了嗎？”

“說了。”念念躥到繁音身邊，坐到他腿上，讓他抱着她。

繁音便問我：“行李都準備了嗎？”

“行李？”我說：“什麼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