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堅持，腦袋又在我的肩膀上靠了一會兒，慢慢滑到了我的腿上。

我摸着他的頭，心裏倒是信他的話，也正因如此，多了一種百轉千回的滋味。我不知道以前的他面對這種情況會如何解決，但這次事關念念，以他的性格，應當直接陪汝嬌嬌滾牀單，畢竟那樣凡事都好談，也不惹麻煩，更是很快就可以解決，我就算計較，他也有話堵我，畢竟念念也是我的孩子。

汝嬌嬌就算再庸脂俗粉，也是個標準的美女，以我對他的瞭解，陪了，他也絕不會覺得屈辱，會因此而受傷的從來都只有我。

但他這次卻這樣處理了，這令我心裏有幾分暖。因爲他最愛的是念念，而我似乎連前五名都排不進去，他以前從來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也不會爲我做出任何妥協，更不會像這樣在乎着我的感受。

若不是他動手時的兇殘勁兒無法被模仿，我都要懷疑他是小甜甜了。

只是這麼做，又令我覺得實在對不起念念。耽誤一會兒，她就多一分危險，所以我也沒法說什麼。

而且，我也真是沒出息，他背叛我那麼多次，就這麼一次沒有跟一個“庸脂俗粉”搞到一起，我就感動成這副樣子。

真是看不起自己。

李暖暖親自去接了念念，現在她倆正在念念學校對面的超市裏。我們到時，念念已經抱着許多小零食，但小臉依然氣憤得不行，一看到繁音就說：“都怪你！就是那個色眯眯盯着你的醜阿姨把我搶跑了！”一扭頭又看到了我，正要張口，卻呆住了，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突然興奮起來：“媽媽！你的眼睛好啦！”

“是呀。”我蹲下身子抱住她，由着她在我臉上親了好幾口，問：“那些人欺負你了嗎？打你了嗎？脫你衣服了嗎？”

“沒有，沒有。”念念口齒清晰地說：“他們不敢的。”

“不敢？”我忙問：“不敢什麼？”

繁音也警覺地看了過來。

“我對他們說，我爸爸是軍火商，家裏養着好多殺手，如果他們敢欺負我，我爸爸就做炸彈讓他們上天當煙花。”念念驕傲地說：“他們就對我態度很好，說不會欺負我，還做我想吃的飯給我吃。”

我和繁音對視了一眼，均感不妙。李暖暖也滿臉意外，顯然念念並沒有把這些告訴她。

我繼續問：“那他們有沒有問你，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有呀。”念念說：“我說叫費懷信，我叫費念念，我家在新加坡。他們還問我，我爺爺叫什麼名字，我說我爺爺叫費子霖。他們還問我，那我媽媽是誰，我說因爲我爸爸和我媽媽沒有結婚，所以我媽媽的名字不可以隨便提，免得影響我爸爸的名譽。他們就相信了，很害怕。我就對他們說，我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只要他們好好對待我，安全地讓我回去，我就告訴我爸爸我們只是鬧着玩，我爸爸很疼我的，也很相信我。如果他們敢欺負我，就算他們殺死我，我爸爸也一樣會派殺手炸了他們全家所有人。”

我心想這些人怕是本來就沒有想殺她，畢竟汝嬌嬌的保鏢說穿了只是些普通人，陪着那個任性的大小姐胡鬧而已，和黑道上的亡命徒有着本質上的區別。他們可能只是對念念的話將信將疑，怕萬一是真的，也就真的供起來了。我再：“那他們沒問我跟你爸爸是誰嗎？”

“問了呀，我說你們倆其實是我爸爸的手下，帶我來看這邊看我爸爸的朋友。”念念說：“你放心啦，我知道說你們兩個人的名字根本沒有用，就乾脆沒有說啦。”

我們又鬆了一口氣。繁音則露出尷尬的神情，說：“對不起。”

念念疑惑地看向他。

我知道他這句歉意從何而來，此前他一直騙着念念，對她說我們在玩什麼逃亡遊戲。而念念顯然心中有數，難得的是她一直假裝不知道。

我們沒權沒勢了，不能給她最好的一切，這是我們最虧欠她的一點。

隨後李暖暖告訴我們，她的人會幫忙處理這個案子後續的事，接下來我們需要見警察，不過只是調查念念的情況。然後她跟我們道別，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念念一眼。

這我也理解，念念的腦瓜子又狡猾又詭詐，我雖然喜歡她聰明，卻又擔心得很。

我們三個回了家，jerry一個人在家，也非常焦頭爛額。它最先撲向繁音，隨後便發現了念念，在她身邊嗅來嗅去，就像個滿懷擔憂的小姐姐。

念念摟着它親近了一會兒，我便帶她回房間裏，脫掉她的衣服，幫她簡單地檢查。也又詢問了她幾次，問得她倒先煩了，蹬腿表示煩躁。她身上從外面看的確沒有傷，只有手腕上有被綁過的淡淡痕跡，隱私部位也絕對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跡。

我見念念說得篤定，精神狀態也好得很，心裏也知道她可不是星星那種吃啞巴虧的孩子，何況一旦發生這種事，身上肯定有痕跡，便放了心。念念見我不問了，重新高興起來，說：“媽媽你的眼睛好啦！”

“你被抓走時我不是被敲了一下麼？”我說：“那之後就好了。”

“噢，好好噢。”她興奮得眯起了眼睛。

“對呀。”我就不告訴她我到今天還是頭暈噁心的事了。

念念高興地說，“我爸爸上次跟我說，等你的眼睛治好了，咱們就一起出去玩。我同學說迪斯尼樂園很好玩，我想去耶！”

那種地方念念完全沒去過，太危險了。

我想了想，說：“那得等你爸爸放假以後，你也知道，家裏出了事，所以……”

“所以怎麼啦？”她說：“我知道爸爸沒有錢了，那樣他也不用怕別人殺我們了，對不對？”

“是的，不過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我不想告訴她沒有錢可比有錢更糟糕，不僅要怕被別人殺，還沒有以前安全係數高，我怕這會讓她對現在的生活徹底失去期待：“要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了才行，而且工作是你爸爸剛找到的，很忙的，等他有假期，我們去好好玩。”

她點點頭，有點失落了。

我問：“你還想去上課嗎？”

“想呀。”念念不假思索地回答：“雖然學得都是一些無聊的東西，但可以鍛鍊英文也還算不錯，那些同學雖然笨笨的，但勉強也算友好。老師說我很聰明呢！”

“那你是怎麼回答老師的？”

“一般般啦。”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我還會繼續努力的。”

臉皮真厚，小學的東西她早就學過了。

我倆笑鬧了一會兒，我便幫念念穿好衣服下去，繁音正在煮飯，面前的木書架上擺着打開的菜譜，他一邊看一邊切，但皺着眉頭，顯得心事重重。

我們一推開廚房門，他立刻看過來，用目光示意我。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使了個眼色，他立即鬆了一口氣，又似笑非笑地瞥向念念：“是不是在樓上朝媽媽哭鼻子了？”

我知道他直到此刻才輕鬆下來，因爲即便第一人格不記得，他心裏也很清楚，他這一生所有的悲劇都是姓林的造成的。他尚且是個男孩子依然會被人如此對待，女孩子由於文化弱勢，更是容易被這樣欺負。

念念把小臉一揚，不甘示弱地回話：“纔沒有，我媽媽說，你反而着急得哭鼻子了。”

繁音立刻看我，目光不善，似在控訴我的“扯謊”。我連忙攤手，表示我的無辜。

繁音卻笑了，放下刀伸手刮刮念念的小鼻子，說：“小壞蛋，小寶貝丟了爸爸當然要急哭了，不過你媽媽哭得更慘而已。”

繁音的第一人格總是喜歡用說話帶刺這種幼稚方式證明自己的自尊，因此歷來都是嘴上不饒人。但唯獨對念念特別地溫言軟語，酸得不行，瞧他現在，前一句酸完了，還要趁機貶損我一下。

我忙着抖落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念念則十分受用，撲進了繁音懷裏，美滋滋地說：“我就知道！”

繁音便摟住了她，摸着她的頭，在她的頭頂上親了親。

之後繁音也問念念第一天上課的感受，我則去瞅了瞅他的菜譜，幫他找來配菜。我們一家配合默契，自然比平時要更快吃到飯，也因爲我的眼睛好了而歡聲笑語了許多。

傍晚時，我們三人一起出去溜jerry。這房子是李虞的，雖然不是豪宅別墅，卻也絕非一般地段。這邊風景優美，家家戶戶都是這樣帶廣大花園的高級房子，而且就在城市之中，交通極爲便利，價格可想而知。附近的鄰居都是些醫生、律師這樣社會地位較高的人物，這個時間段，大部分人都在吃晚飯，因此人並不多。

繁音一手牽着狗，一手牽着我，念念則在前面一邊唱歌一邊跳來跳去，依然那麼難聽，但剛剛重新和她團聚的我們都覺得這樣很美好，有些時候，要徹底理解一樣事物的價值，非得失而復得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