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蔚垂首默默站在那裏,太后不發話,她也不急先開口。
一旁的胡公公禁不住暗暗點頭,本以爲世子妃年紀不大,沒想到竟是個懂事的。
若是換了其他女子,這個時候定是巴不得要討好太后,東拉西扯的,反而會招來太后厭煩。
胡公公偷眼仔細打量葉芷蔚,見她態度恭敬但卻不謙卑。
“賜坐。”太后終於發了話,不過臉上依然沒什麼笑模樣。
胡公公忙招呼宮女搬來一把椅子。
在宮裏賜坐並不是真的讓你坐,就算是坐了也只能掛個邊,虛坐半邊。
葉芷蔚兩世都混際於宮中,自然懂得這種事情,不過她也不是那種故意讓自己吃苦的人,太后招自己來,指不定要待多久,若是虛坐在那裏,只怕沒半個時辰她的腿就先麻了,再加上昨晚戰勢激烈,她的小腿現在還是抖着的,根本支撐不住。
於是她坐了大半的椅子。
胡公公見了有些意外。
太后好像並未看到,開口道:“給哀家說說外面的故事吧。”
外面的故事?是指什麼?
這種時候,就算是不明白,也不能直接張口問太后的,葉芷蔚只好看向一旁的胡公公。
胡公公陪笑道:“太后她老人家最喜歡聽故事了,宮外有什麼新鮮事,世子妃挑些有趣的說來便是。”
葉芷蔚心中暗忖:太后召自己進宮不是想打聽夏老爺子的事麼,怎麼讓自己說開故事了?
目光掠過屋內,只見所有宮女內侍俱都低着頭,嫋嫋清煙中似有些看不清他們的樣貌。
難道……太后是在顧忌着什麼?
說故事葉芷蔚最拿手。
她先是撿了幾個有意思的笑話說,開始的時候太后還面無表情,到後來就連胡公公都忍不住了,可是礙着太后的面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這時候,太后才微微一笑。
“你的故事比他們平時說的,有意思的多。”太后隨手一指屋裏的那些宮女,內侍。
胡公公立即陪笑道:“他們這些猴崽子嘴裏能說出什麼好聽得來,還是世子妃見多識廣,難怪就連世子爺走到哪都要想着她呢。”
太后微微一笑,讓宮女上茶,繼續聽葉芷蔚說故事。
葉芷蔚一直說到天近晌午,嗓子裏都快冒煙了,可是太后依然只是讓她隨便說些趣事來聽,好像召她進宮只是爲了解悶。
“什麼時辰了?”太后突然打斷葉芷蔚,問胡公公道。
“回太后,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
“擺膳吧,世子妃也在這裏用些。”太后吩咐道。
葉芷蔚只好跟着太后同去用膳,太后用的膳食全都是素食,葉芷蔚掃了一眼,發現大部分菜式都是按照那素食十八件做的,只不過吃起來並沒有夏老爺子跟夏小沫做的那麼可口。
太后垂着眼皮,由胡公公服侍着,簡單喝了碗湯便不想再動筷子了。
葉芷蔚見太后放了筷子,便也收了手。
“太后,再用些個?”胡公公勸道,“早膳時您就沒用多少……”
太后擺了擺手,道:“哀家累了。”
胡公公只好扶着太后起身往寢宮去了。
太后剛走了兩步,忽地停下腳步,對胡公公道,“讓世子妃來服侍吧。”
胡公公聽了立即向葉芷蔚使了個眼色。
葉芷蔚會意,連忙上前扶住了太后的胳膊。
寢宮裏充斥着濃重的檀香的味道,險把葉芷蔚嗆得咳起來。
她好不容易纔忍住了。
太后側過臉來,看到她小臉漲得涌紅,狀似無意的吩咐下面宮女道:“都把窗關着做甚,哀家要透透氣。”
宮女立即上前將花窗打開。
新鮮的空氣涌進屋裏,緩解了葉芷蔚的不適。
服侍着太后躺在牀上,太后閉目道:“給哀家說了大半天故事,世子妃也累了,就在這一起歇着吧。”
葉芷蔚聽了心裏微驚,饒是胡公公這常年服侍太后身邊的人都不禁露出驚訝之色。
要知道這裏可是太后的寢宮,太后歇息的地方,除了太后生病之外,就連皇上都不能擅自留在這裏歇息。
“你們都退下吧。”太后吩咐道。
所有宮女內侍全都退了出去,胡公公走在最後,經過葉芷蔚身邊時關照道:“世子妃莫怕,太后她老人家最是慈祥不過,咱家就在
外面候着,您要有什麼事就知會聲。”
葉芷蔚知道胡公公是太后身邊的心腹,他突然這麼關照自己定是認爲太后對自己另眼相看,所以自然要迎合着太后的喜好來。
她悄悄從手腕上摘下一串青金石的鏈子,塞進了胡公公的手裏,道,“那就有勞胡公公了。”
胡公公臉上笑意更盛,不動聲色的將東西接了,順手便收進了衣袖內,動作又快又利落,一看就是慣於此道。
葉芷蔚心中感嘆: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有錢能使鬼推磨。
所有人全都退出寢宮後,偌大的寢宮裏顯得分外寂靜。
太后側臥在牀上,一動不動。
就算是歇息,葉芷蔚也不敢跑去太后牀上搭夥,於是她找了把椅子,坐在上面閉目歇息。
靜寂中,她的腦子卻在飛快的轉動。
她覺得太后叫她來寢宮絕非表面上那般簡單,而且加之此前風暮寒半路攔轎,對她說的那些話……思前想後,她覺得太后一直讓她東拉西扯的說故事只有一個原因。
那便是——太后身邊有皇后的眼線。
太后也許知道誰是眼線,但她卻不想讓對方聽到葉芷蔚與她說了什麼,爲了不讓皇后起疑,她故意聽起了故事……
葉芷蔚正胡思亂想着,忽聽太后牀上有了動靜。
她睜開眼睛,驚見太后起身坐在那裏,正望着自己。
“太后……”她連忙起身。
太后安靜的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讓她坐到她旁邊來。
葉芷蔚於是走過去,坐在牀邊的腳踏上。
“你可有把那日進宮的事告訴那倔強老頭子?”太后的聲音很低。
葉芷蔚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太后所指的倔老頭子是誰。
“臣妾說過了。”
“他可有問起哀家?”
葉芷蔚垂了眼睛,“沒有……夏老爺子什麼也沒有說。”
太后許久不語,忽地輕嘆一聲:“他還在怪哀家,怨哀家啊!”
葉芷蔚表面平靜無波,內心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她剛纔聽到了什麼?這絕對是宮帷祕聞!
夏老爺子竟與太后關係如此親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