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雨昂見黃一天已經看完合同，就把手中的幾張紙遞到他的手裏。黃一天一看，老師傅們無非就是還想繼續在一中工作，並且希望一中能夠繼續承擔他們的養老金和醫療保險金的上繳。

按理說，這些老師傅在一中工作了那麼多年，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算過分，可是馮雨昂跟人籤的合同卻是完全承包，學校只承擔不定時檢查食品質量的功能，也就是說，對於這幫老的合同工，承包人完全有權力不再繼續跟他們簽訂勞動合同。

黃一天也覺得這個問題有點棘手了，他說：“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大家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周全把合同看了一遍說：“我的意見是，如果有可能的話，儘可能的給這些老師傅們一點活路，大家在一中幹了那麼多年，現在年齡大了，就把人家趕出去了，這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薛琴說：“你這說的叫什麼話，學校要進步要提高檔次，需要做出點犧牲是正常的，如果只要大家一鬧事就妥協，那還辦什麼事情，再說了就像政府拆遷一樣，拆到你家了你就得搬，總不能爲了少數人的利益，影響了大局的規劃。”

黃一天覺得兩人的說話都很有道理，他見馮雨昂半天沒有說話就問他：“馮校長，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聽聽。”

馮雨昂說：“我首先要檢討自己的過失，不管這件事情怎麼處理已經造成的影響是無法挽回的，我是太急了點，總想在儘量短的時間裏把一切都安頓好，沒有想到，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黃一天說：“馮校長，現在不是在對你開批判大會，我是讓你談談你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意見，沒有讓你在做自我檢討，以後有你做檢討的機會。”

黃一天對馮雨昂的講話態度，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對馮雨昂的工作作風有看法的，馮雨昂癟了癟嘴沒有說話。

一旁的薛琴忍不住說：“黃一天，你對馮校長的態度就不能客氣點，馮校長自從到了一中後，一手抓教學，一手抓餘氏教育集團的工程進度，兩邊跑來跑去，忙的腳不沾地的，人也瘦了，臉也黑了，還經常胃疼的直不起腰來，現在就因爲做事情有了點差錯，一切功勞苦勞就全沒了，你這樣的領導人可是真讓人寒心。”

黃一天聽了薛琴的話，仔細的看了馮雨昂一眼，他發現馮雨昂確實瘦了不少，原本飽滿的前額，炯炯有神的眼睛，現在兩個眼窩都瘦的凹進去了。黃一天問馮雨昂：“馮校長，你是不是病了？”

馮雨昂說：“沒事，工作量稍微大點，等餘氏教育集團的一切工作正常運行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忙了，到時候自然就胖了。”

周全說：“馮校長，你可千萬要記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有了好身體才能更好的工作啊。”

馮雨昂點點頭說：“大家不用擔心我了，還是談談今天的事情吧，我的看法是，能不能把這些人年齡大點的儘量安排到其他合適的崗位，至於年輕點的，就補一部分錢，如果新的後勤承包人需要就很好，要是人家不要就重新找新的工作也不是太難的，你們覺得呢？”

黃一天想了想說：“難道就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讓大家都能滿意嗎？”

薛琴說：“我覺得馮校長能答應照顧這些年齡大點的老師傅已經是盡力了，要知道，一中現在真是人滿爲患了，自從教育集團成立後，很多關係戶都來託人安排自己的直系親屬，咱們學校不管是管水的部門，還是管電的部門，還有消防，質檢，甚至是物價部門，哪個都得罪不起，眼下崗位少人多，馮校長真是已經夠爲難的了，現在又多了這麼多的老人，這樣的年紀真是哪個部門都不歡迎的，要把這些人都安排好，馮校長得多做多少工作啊。”

馮校長說：“黃一天，不管阻力有多大，我都會爭取把這些年齡大點的職工留在一中。”

黃一天還沒有來得及講話，辦公室主任何錦程推門進來了，他沒有顧忌黃一天發怒的眼神，急匆匆的彙報說：

“黃一天，有記者來了。”

黃一天一聽，趕緊對周全說：“周副局長你先去看看，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情來的？”

周全放下手裏的筆記本跟在何錦程的後面出來局長室的門。一個女記者正坐在辦公室裏，低頭看着桌上的報紙，周全走進一看，樂了。這個記者他認識，此人是省電視臺今日觀察節目有名的女鐵嘴，叫袁萍。

周全用手拍了拍袁萍的肩膀說：“什麼風把你這個大記者吹到這來了。”袁萍一看是周全張嘴就說：

“歪風。”

說完兩人哈哈大笑。

說起來歪風還是個典故，袁萍上一次到教育局來的時候，還是章飛出事的時候，袁萍爲了獲取第一手的資料，在普安市教育局呆了不短的時間，當時任教育局辦公室主任的周全一直從頭至尾全程陪同。

袁萍有一次想去教育局大樓後面的教研室找人談談，周全在劉清的示意下就盡力阻止，可是袁萍堅決要去。周全就半開玩笑的說：“你一個年輕漂亮的女青年可千萬不能到後面那棟樓上去。”

袁萍就問：“爲什麼？”

周全就胡謅說：“那棟樓可是有名的有邪氣的樓，風吹到那都得拐個彎，變成歪風，要是有年輕漂亮的小姐被風吹到，輕的歪嘴巴，重的就直接上醫院了。”

周全的胡說八道引的袁萍哈哈大笑，她見周全盡力阻止，知道他也是在執行領導的指令，於是表示同情，說自己不會爲難周全，等大家都下班的時候，自己再到教研室職工宿舍去了解情況。

周全這才鬆了口氣，只要她上班的時間不去，自己就是完成了任務，至於其他的時間她到底去了什麼地方，見了什麼人，自己就管不着了。

周全後來又問說：“袁記者，今天到這裏來，到底有何貴幹？”

袁萍說：“怎麼了？見我來了，又開始頭疼了，你現在心裏一定在打主意怎麼樣才能快點把我糊弄走是吧？”

周全被她一語道破了心思，有點尷尬的說：“看你說的，平時請都請不來呢，既然來了就多呆幾天，你放心，咱們普安市教育局現在的黃一天可是難得的清官，你就是把這裏的辦公樓跑壞了，也絕對找不到他什麼把柄。”

袁萍說：“你可別把話給我岔遠了，我知道現在的局長是你周全的提拔推薦人，我早對黃一天的事情知曉一二，我今天來不是找他，而是爲了一中教職工上訪的事情，聽說上訪人現在就在教育局裏，我要跟他們見見面。”

周全心想，讓你見面那還了得，不要說我們領導人對於這個問題還沒有統一的解決意見，就算是已經有了解決意見，也不能讓你跟他們見面，本來他們都是很本分的老職工，你的頭腦裝的那些法制明主類的一大套理論要是灌輸給他們，別又出什麼亂子。

周全說：“你要見，我當然同意，可是現在不行，我們局長正跟他們聊着呢，這樣吧，我先請你吃飯，等他們一聊完，我就來安排你們見面，行嗎？”

袁萍說：“飯就能免了，既然黃一天正談着，我就先侯着吧，誰讓咱們是平民老百姓呢，就得讓着當官的纔好辦事啊。”

周全說：“那多沒勁，做再這裏有什麼意思，要不我們去茶樓休息會，我給你爆點料。”

袁萍說：“你拉倒吧，你別白費心思了，我今天就在這等了，哪都不去，聽明白了嗎？”

周全見袁萍已經把話撂下了，只好做罷，他讓何錦程倒點水給袁萍，然後自己出門找黃一天請示。

局長室裏，薛琴堅持自己的意見，馮雨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一時大家都不講話了，剛好在這個時候，周全進來向黃一天彙報記者袁萍到這裏來的真正目的。黃一天聽說記者要求見上訪者，就大度的說：

“見就見吧，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再說了那麼多人，你就是想瞞什麼也瞞不住啊。”

周全說：“我覺得，還是等問題解決了再見也不遲，否則就怕我們變的被動。”

黃一天就問他：“你的處理意見能說的具體點嗎？”

周全說：“有個故事不知道大家聽過沒有，是關於做官祕訣的？”

黃一天說：“你怎麼關鍵時刻學起鄭校長了，開始講什麼故事。”

周全講的故事發生在清朝，故事的主人公名叫曹振鏞。曹振鏞是身歷乾隆，嘉慶，道光三朝元老，歷任三朝大學士，備受皇帝恩惠，死後還獲得“文正”諡號。文正是對有功尤其是品節端正官吏極高的讚譽，據說清朝只有八人得此殊榮。真可謂官運亨通，載譽後世，官場同僚之間勾心鬥角都是常見的現象，但是曹振鏞卻奉行“多磕頭，少說話”的做官祕訣，而能成爲罕見的官場常青樹。他在後人的評說中是難得一見的造福一方的好官。周全說：“當官當先爲人，若不會做人，又怎能做得好官造福一方。”

黃一天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罵我們沒有造福大家，反而讓大家都丟了飯碗是嗎？”

周全說：“黃局長，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這有個折中的辦法，也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薛琴說：“都火燒眉毛了，有話就快說吧。”

周全說：“我想，能不能把合同改動一下，只要是承包食堂的承包人必須繼續原食堂老員工的勞動合同，哪怕把承包金變低點，你們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