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此人淡漠的眼神,夏商一時間也想不出該說點什麼。
就這麼短短的幾秒鐘沉默之後,對方忽然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到了帳篷外面。
似乎剛纔的對話都已經是他非常滿意的享受了。
生命中最後的奢侈。
這句話對這個山匪而言的確是不爲過。
夏商看着薛冷香,發現她已經偷偷地握緊了拳頭。
夏商皺眉:“他不過是個山匪,並且跟着倭寇幹了不少壞事,這樣的人你根本不會同情的纔是。”
薛冷香擰着眉頭,內心十分糾結:“是的……本應該是這樣的……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的?”
“我告訴你吧!他雖然有很多罪孽,但他畢竟是大華子民,他受到倭寇的折磨也會讓我們感同身受,這就是歸屬感和認同感的體現。
人的感情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東西……也不是你想了解就能全部瞭解的。”
薛冷香不知道師父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努力地再琢磨。
這些話本身沒有什麼意義,但這對於薛冷香而言卻非常必要。
自從離開了徐州城,見到了倭寇有來到了倭寇的軍營之中,夏商便感覺薛冷香一直處在情緒不穩的狀況之下。
薛冷香是個很好很善良的姑娘,但她骨子裏的俠義之風太強,嫉惡如仇的心思也過重,便導致她無法控制內心因恨而生的殺意。
曾經屠殺海沙幫的匪徒是因爲親眼看到了他們屠殺小村百姓,薛冷香爲了給百姓報仇而到處殺人。
此事雖然是正義的,但過多的殺戮已經對她的內心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現在薛冷香所處的環境和當初相差不多,若不是跟在夏商身邊,夏商很擔心薛冷香會控制不住自己而幹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對於這些倭寇,夏商自然是希望他們都被殺了,但這種事情不是靠一個人能解決的,薛冷香控制不住自己很可能還得他們二人都死在這裏。
這裏可是倭寇的軍營,駐紮了兩萬軍隊,別說這裏有倭寇高手,就算真的沒有,薛冷香也不可能一個人跟兩萬人戰鬥。
而且,夏商更擔心的是薛冷香的心魔。
剛纔聽了山匪的故事,薛冷香一方面是同情,另一方面則生出了非常陰冷的殺機。
感受到這一股殺機的時候,連夏商都被嚇了一跳,所以趕緊岔開了話題把薛冷香的思緒引到別的問題上。
這麼說了一通,還真的有些效果,薛冷香的氣息平穩了很多,緊攥着地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鬆了一些。
停頓了一會兒,薛冷香似乎從夏商的話中找到了一些問題和不解,擰着眉頭問:“師父,你說的真的有道理呢。
感情真的很難控制,有時候我忍不住去恨一個人,但有時候又忍不住去偷偷喜歡一個人,雖然我明明都知道那個人我不應該喜歡……”說完,薛冷香偷偷看了夏商一眼,輕咬着脣臉蛋兒紅紅。
夏商心中發愁,暗想這不是打擊薛冷香心情的時候。
夏商不是個傻子,身邊都多少個女人了?
哪兒不知道小徒弟對自己的好感,雖然她的好感中有超過九成是師徒之間的情分,唯獨一成帶着一點兒男女之情。
偏偏這一成的情感十分突兀,就像一片青草地中的唯一一朵鮮花,雖然很小,但總能被人一眼發現。
也就在這樣模糊的感覺中,讓薛冷香一直注意到自己心中最小的一部分。
夏商相對就清醒得多,自然不會認爲現在喜歡是雙方想象中的那麼喜歡,想要跟這個小徒弟講清楚,但又不敢在這時候多說。
要是在她心中落下一個病根兒,她這性子一定會默默悶在心裏,到時候在生出什麼新的心魔來,那真是多事。
夏商心中暗暗叫苦,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笑着捏了捏薛冷香的臉:“有些話不要說得那麼明顯了!藏在心裏就是!”
薛冷香羞得滿臉通紅,趕緊打開了師父的手,扭頭看向一邊。
夏商這一句話之後算是徹底讓薛冷香放下了之前的沉悶,似乎所有關於倭寇的仇恨都被丟到了腦後,剩下的只有無數不切實際的想法。
“師父到底有沒有聽懂?”
“難道剛纔是暗示?”
“師父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吧,但看師父那表情似乎挺開心的,難道是……”薛冷香越想越覺得臉蛋兒發燙,爲了躲開夏商的目光,一個人躲進了最角落的地方。
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帳篷布上瞬間沾滿了鮮血,一個人的頭顱緩緩地滾落進來。
夏商一看,居然是剛纔跟他們聊天的山匪。
夏商心底一寒,氣得渾身都麻了。
他想過這個人的結局,但他沒有想過這人會死得這麼快!他最後的一句話果然成了他生命中最後的奢侈……不用去想,不用去問,此人的死必然是跟剛纔他進來和自己說過話有關!夏商剛說過人的感情很複雜,這一瞬間他也沒法去解釋爲何會對這麼一個惡人的死趕到無比地憤怒!夏商站起身,直接衝出帳篷外面,正看見那個山匪的屍體倒在地上,想了想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而另外一個守衛此刻卻跪在一個倭寇的面前,哆哆嗦嗦地說:“我沒有跟他們說話,是他……是他,只有他!”
面前三個倭寇對着地上的屍體吐了唾沫,帶着狂熱的笑容,舔着刀上的鮮血。
夏商一把揪住了跪在地上的另一個山匪:“你是告密的?”
三個倭寇見夏商如此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爲首的一人就走了過來,拿着帶着血的刀準備砍。
對方動作還沒有做完,夏商就抓住了他拿刀的手。
沒等對方反應,夏商手上就傳來的巨力。
就算是在幾米之外都能聽到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音,那倭寇發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聲,刀已經掉在了地上,人也跪在了地上,另一隻手死死地抓着夏商的手,卻怎麼也不能搬開。
“我問你,是不是你高密的!”
夏商對周圍視而不見,繼續喝問手中的山匪。
對方看到了夏商赤紅的眼神,嚇得涕淚橫流:“我也不想的!我很怕……我很怕被他們知道……求求你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