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呵，當然不是。實話告訴你吧，我非但不感激你，我還恨你。”趙天成一字一句道，“恨不得咬死你，吃你的肉，說不定，你的肉比你的那些子子孫孫還要難吃，畢竟你這麼老。”

趙羽凡皺起眉，這個趙天成，要瘋了。

果然，他的話令魚姥姥憤怒了。

周遭的妖氣變得澎湃，激盪迴旋，呼嘯成風。

趙羽凡左右看看，心下緊張。

“人類，是不是總喜歡這樣子恩將仇報？”魚姥姥冷冷地說道，也不知是說給誰的。

趙羽凡瞥她一眼，不敢接話。

“呸，你對我哪裏有恩？你只不過是在折磨我！你讓我不老不死，然後將我囚禁在這狗屁的神魚泉！”趙天成啐了一口。

不老不死，囚禁

趙羽凡突然有些理解他了，因爲趙羽凡清楚，人是嚮往自由的生物，人也是生命短暫的生物。漫長的生命和狹窄的空間，會讓一個人變得無限孤獨，而孤獨的終點應該是死亡。但是他還不會死。

像是可怕的刑罰。趙羽凡想得一陣顫抖。

魚姥姥真的不認爲她賦予趙天成的不是恩澤，而是煎熬嗎？

趙羽凡轉頭看她，她的惱恨是認真的，她覺得自己做的是好事，但是面前的這個人卻不領情。

這就是認知上的差別，人和妖精的判斷果然是不同的，趙羽凡呼出一口氣。

魚姥姥搖着頭，“你真是，你們真是。我本來給你機會恕罪，然而你竟然還想毒死我”

“我不需要你的機會，你殺死我。”趙天成甚至有些得意地說。

趙羽凡看不懂，他在求死？爲什麼？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趙天成突然扭頭看他。

“捉妖人！你面前的就是一隻妖精，你爲什麼不捉她？”他大聲叫道。

趙羽凡一愣。

魚姥姥和阿珠都轉頭看他。

趙羽凡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好傢伙，這仇恨突然就到自己身上來了，有一套啊。

“這似乎是你們的家事，我不好插手吧”趙羽凡伸手撓着臉。

“什麼家事！分明是一隻妖精在禍害我，我原本是個正正常常的人，現在卻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救我！救我啊！”他突然激動地大叫了起來，在地上用力地掙扎。

緊緊纏縛着他的那株向日葵，根鬚順着他的脖子爬上腦袋，將他的嘴封住，他瞪着兩隻通紅的眼，嗚嗚啊啊地發不出聲。

趙羽凡不忍心看，他轉過頭看着魚姥姥，“姥姥，他畢竟是個人。”

魚姥姥瞳孔收縮，面無表情地看着趙羽凡。

捉妖人在爲那個已經不算是人類的人類說話了，所以，他們是站到一起去了

“他已經不是人了，能活一百年不老不死，你覺得他還是人？”魚姥姥語聲冰冷。

趙羽凡苦笑着，“他看起來依然是個人，我也沒有嗅到他身上不屬於人類的氣味。我覺得，他是人。”

“所以，牧羊犬你要開始行使你的職責了是麼。”

趙羽凡只是苦笑，其實他也不想的。但是這個趙天成，是故意的要把他推出來的吧

趙羽凡感覺自己被擋槍了。

但是，守護人類，這是捉妖人的使命，饒是心裏不爽，職責所在，他不能不站出來。

“牧羊犬”趙羽凡舔了舔自己下嘴脣，頭往後一揚，脖子擰得咔咔兩聲輕響，這是在示威，也是在給自己壯膽，“姥姥，我是捉妖人，我不可能看着一個人被你就這樣殺死在我的面前。”

他左手插進衣服口袋裏，右手伸到桌子底下，給阿珠做了個手勢，阿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姥姥，咬咬牙，從桌前退開，站到他身後。

“我對身上沒有血腥味的妖精，一向是持友好態度的，而你顯然是一位不曾沾染鮮血的好妖精。”趙羽凡儘量讓自己言辭懇切一些。

但是這句話被捆住的趙天成卻好像並不同意，他在地上啊啊嗚嗚地叫着，不過趙羽凡沒辦法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不知道你和你的這個僕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看得出來，你的好意在他的心裏並不認同，你覺得你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但是他作爲人類，不覺得你做的對，所以他纔會往瓜子裏下毒。”趙羽凡扭頭瞥了一眼趙天成，後者身上捆縛的向日葵似乎加大了力道，他一張粗糙的臉變得紫紅，青筋暴起，雙眼凸出。

“侍奉你一百年時間已經不算短了，我相信你也肯定知道，他不會不清楚一瓶老鼠藥對你來說卵用都沒有，但是他還是加進去了，他並不是腦子進水了纔會做這種事。”趙羽凡輕輕搖了搖頭，直到現在，狀況已經很緊張了，他還是希望自己態度好些，這位魚姥姥也能給出友好的迴應，不過趙天成這傢伙的確是不地道。

“是因爲你的出現，他纔會冒這種險。”魚姥姥很清楚究竟是發生了怎麼一回事。

“所以這事兒你不能怪我”

“我當然應該怪你，你這個捉妖人的到來，纔會讓他有底氣來想要對付我。”魚姥姥大聲道。

趙羽凡擡起右手，“可是我自己都沒有底氣能夠說能您老人家怎麼樣啊。”他覺得又可笑又無奈。

地上的趙天成聽到趙羽凡這麼說，眼眶都快瞪裂開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掙扎着。

趙羽凡聽見他的動靜，伸手抓着腦袋，“姥姥，你看這事兒你要不發發善心，把他放咯？”他自己說出這話，自己都聽笑了。

“你們人類是不是都這麼不要臉。”魚姥姥滿臉的鄙夷。

聊崩了，趙羽凡無奈地咂了咂嘴，右手垂下，朝後一指。

身後阿珠突然向後疾射出去，魚姥姥還在愣神，阿珠已經竄到向日葵和趙天成旁邊。

“給我殺了他！”魚姥姥意識到阿珠是要救人，馬上下令道。

那株巨大向日葵花冠揚了揚，然後猛地對準了趙天成的腦袋，花冠上的葵花籽一粒粒顫抖起來，發出蜜蜂振翅一樣的嗡鳴。

下一刻，葵花籽暴雨一樣地射出，突突突突突，對準趙天成驚恐的臉就是一陣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