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金和守銀滿臉的不敢相信，不管是從湖裏跳出來的白馬，還是那白馬似乎很親近狄天鱗。

“這是......這是什麼玩意？”吞金道。

不是妖精，守銀身上的妖怪雷達並沒有反應。

馬能生活在水裏？什麼怪物？

守銀低頭擺弄着手裏的妖怪雷達，這白馬分明不對勁，但是妖怪雷達確實沒有一點反應。他把雷達往前湊了湊，指針依然穩定，不偏不晃。

“是海馬。”狄天鱗回頭笑道，“《俞元府志》載，‘仙湖境內，有物如馬狀，渾身潔白，揹負紅斑，丈尺許，時出遊水面，迅速如飛，見者屢獲吉應’。俞元就是我們縣城曾經的名字，明朝設州府。而它，就是祖輩傳說的‘海馬’。”狄天鱗伸手摸着他面前的那匹比他還要高許多的白馬。

“這個......可跟我印象裏的海馬完全不一樣啊，我還以爲海馬都是那種雄性能夠生娃的小小的有個彎鉤一樣的尾巴的吃了很補的玩意......”守銀盯着白馬，一再確認它是不是妖精。

“海，是我們這裏的人對撫仙湖和星雲湖的稱呼，湖裏的馬，叫海馬其實也不錯。”狄天鱗解釋。

“重點不是湖或者海，而是，它真的是馬？”吞金往前走了兩步，想上前，又忌憚。

這個不知是真馬還是妖馬的東西，讓這倆師兄弟很是驚疑。

“你就是要帶我們來看它？”守銀問。

“不錯，其實我之前之所以會懷疑你們的身份不尋常，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發現了這頭海馬，我管它叫大海。”狄天鱗笑着給白馬大海捋着頭頂的鬃毛。

“因爲它，我堅信撫仙湖中藏着不同尋常的東西，不管是古滇國的古都，或者是毀滅滇國的巨龍，那些傳說中的東西，都在這碧藍的湖水深處，它們偶爾擡起頭來，張一張嘴，就能引動湖水，造成災禍，讓水面上的人類成爲他們的食物。”狄天鱗恨恨地說着這些話，“平日裏莫名溺死的人也好，我的好兄弟國斌也好，這撫仙湖已經吞沒了太多的生命了，那條潛伏在水中的蛟龍已經活得太久了。二位，捉妖人，我懇請你們幫助我們，把那個東西除去，撫仙湖是養育我們的最親切的母親，有兇惡的毒蟲盤踞在她懷抱裏，我們無法忍受，也不能接受。”

狄天鱗轉過身子，鄭重地向吞金和守銀行了一個禮。

吞金還在注視他身後的那頭白馬，假如不是妖精，那它難道真的是撫仙湖中的一種神祕生物麼，可是除了四蹄與軀幹相連的地方生着淺紅薄膜，還有脊背上耷拉着一面鮮豔的紅色的鰭，這匹白馬跟別的陸地上的馬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長出這幾片東西，就能令它在水中暢遊了麼？

守銀抱着胳膊，他現在總算是想通了此前狄天鱗的一系列奇怪動作。原來他雖然說着老人們迷信，但是在真的見到了這白馬這種真實存在的奇異的東西之後，他自己，是相信了曾經聽過的傳說了。並且在漩渦出現的那天，他還見到了隱約的巨龍的影子，還有更之前的古城......撫仙湖傳說中的東西，全讓這個“水鬼”給撞見了。

怪不得，當自己告訴了他捉妖人的真實身份的時候，他只是略微驚訝，沒有像正常老百姓那樣，要麼不屑，要麼害怕的反應。原來是他早就已經認識到了正常的世界背後藏着的這個怪異的世界了。

帶他們來看這白馬，是爲了最後向師兄弟二人表明自己的決心。

守銀突然想到，在看到這白馬之後的日子裏，狄天鱗一定過得非常煎熬，因爲他從前是不知道，也不相信這些奇異詭怪的東西的，他曾經也是把傳說只當故事來聽的。然而後來他卻發現故事似乎成真了，世界觀被打破了。

難怪他會對之前提到的那個車隊長那麼敬重，因爲車隊長是第一個相信他的確看見古城的人。

“我不敢保證，”守銀回答狄天鱗，“因爲在我獲得的情報裏，那條蛟龍非常強大。我們沒有一定能夠制服它的把握。”

守銀決定把真話告訴狄天鱗，當狄天鱗把真話告訴他們的時候，就意味着他們應該坦誠相對了。守銀不是個小氣謹慎的人，人家真誠對他，他也樂意回報真誠。

“不過我們會盡力，因爲我們是捉妖人，當真的發現了妖精的蹤跡，總不能放過了它，這是職責所在。而至於你，我很遺憾，你不小心進入了我們的世界，這是一個與你認知大不一樣的世界，但是你看見的，都是真實。”守銀在懷裏摸了摸，找出了一枚清靈符，遞過去給狄天鱗，“你把這個帶在身上，妖精真的存在，放下之前的自我懷疑，坦然接受就好，畢竟世界如此之大，渺小如你我，不可能完全瞭解，能遇上的，就當緣分好了。”

狄天鱗收下符紙，折了幾折，放進了衣裳裏邊的口袋裏。

“我和師兄之前還以爲要說服你得費一番周折，畢竟跟平常人解釋妖精這些事情，大多時候他們都以爲你是神經病。”守銀走到白馬身旁，伸手想嘗試摸摸它，這白馬很乖，被守銀碰到的時候只是稍微動了動，並沒有尥蹶子踢他。

狄天鱗笑笑，“畢竟我看見的東西已經讓我閾值提高了，能接受更詭異的東西。我發現大海是那次被狄叔他們關在孤山的那半個月裏，他們啥都沒給我留，我在山上待得無聊，又跑不出去，就只能往後山跑，”他伸手指了指頭上，他們正是在孤山後山腳下，“我從上邊跳下來，偷偷的想游回陽光海岸，但是他們竟然在沙灘周圍安排人站崗看着不讓我上去，沒辦法我又回來了。那次是半夜裏，我爬上這臺子準備往前門過去偷偷上山，但是剛跳上那邊石頭沒走多久，聽到身後有聲音，回頭就看見大海從水裏跳出來，跳上了這石臺。從那之後，我就堅信了我一定沒有看走眼，撫仙湖裏有古城。”

狄天鱗撫摸着白馬的脖頸，白馬似乎很享受他的撫摸。

守銀髮現這白馬的皮毛很光滑，摸上去像是摸水族館裏的海豚一樣，不像是陸地上的馬匹的皮毛手感。

“除了這些，你待我們看這海馬，還有什麼原因嗎？”吞金也走過來打量海馬，不過他有點兒潔癖，並沒有伸手去摸。

“還有的，大海很厲害，它能幫助我們下潛，而且它在水裏遊的速度，比普通的快艇差不了多少。”狄天鱗自豪地誇着他的這水中白馬。

“我只是奇怪，這白馬，竟然不是妖精。”吞金道。

“不管它是什麼，能派上用場就是好的，”守銀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轉頭對狄天鱗道，“磨蹭了這麼久，都已經快到子夜了，咱們快去把你說的快艇和裝備搬出來，先到你發現古城的地方看一看吧。”

狄天鱗應了一聲，打了個呼哨，白馬仰頭一嗤鼻，走下了湖水，浮在平臺前，露着個寬闊的背。

“咱們坐它回去。”狄天鱗說着就跳上了馬背。

大海的背很寬，雖然是三個男人，但是擠一擠也能坐下。而且這白馬乖得很，狄天鱗抱着它脖子，吞金抱着狄天鱗，守銀抓着吞金的肩頭。狄天鱗吹了聲口哨，它四蹄一蕩，直接竄出去好遠，在水裏又穩當，遊動的時候感覺不到搖晃。

他們過來走了二十幾分鐘的路，這白馬才兩分鐘不到就繞了回去，把他們送上了孤山正門。

狄天鱗領着吞金和守銀來到庫房門口，開門進去取了三套潛水服和氧氣瓶，又到隔壁的大鐵門內，指着一條白色的小艇給師兄弟看。

狄天鱗本來還有些愁這快艇很重，沒有七八個人是扛不動的。

結果吞金和守銀只是笑笑，一人掏出張符紙，往手腕上一貼，一前一後過去扛起小艇就往外走。

狄天鱗看得怔住，心服口服。

“巨力之符，兩分鐘內，能讓你生出千鈞之力，”守銀和吞金把快艇放進水中，回頭對看得直了眼的狄天鱗解釋，“沒啥太大的缺點，就是貴了些。”

狄天鱗把裝備都送上快艇，示意吞金和守銀上船，他檢查了一下，油箱是滿的，足夠他們來回了。氧氣管和水下強光手電都完好，救生衣和GPS也都在。吞金和守銀坐穩了。

白馬在快艇周圍繞着遊了幾圈，狄天鱗揮揮手，讓它離遠些。然後發動快艇，往東南方向駛去，白馬離着一截，跟在小艇後邊。天上的一彎月亮剛好爬到天穹正中，星星細碎地布在周圍，沒有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