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水下的古城沒有落在湖底，而是漂在水裏的，甚至還能夠移動這種事情可能發生麼？除非整座古城都是完全地連在一起的，否則的話，被水裏的浮力壓力一催，那麼多的建築肯定會分崩離析。

三人都陷入了思索，狄天鱗描述的那個狀況，聽起來實在是有些詭異，倒是讓這本來就沒有真正露過面的水下古城更顯得奇特異常了。

對於古城，除了狄天鱗說他親眼看見過，其他的人都是從傳說中，或者是流言裏瞭解到的。

“那可是千年之前的東西了，我覺得，就算它是所有建築緊密地連接在一起的，像是當初曹操的鐵鎖連環船一樣，也不是多麼意外的事情。”守銀從兜裏摸出香菸，自己叼上一枝，又向狄天鱗遞過去。

狄天鱗擺了擺手，“我不抽菸，對肺不好，我這輩子最寶貝的就是這兩頁肺了。”他笑着拒絕。

守銀哦了一聲，點頭表示理解，然後他張開右手，掌心的白斑上藍色的火焰一閃而滅，點燃了菸頭。

狄天鱗看見他的動作，有些訝異地動了動眉頭。

守銀吐出一口煙霧，對他笑笑。

他是故意在狄天鱗面前露這一手，表明自己承認身份，不是在欺騙他。

旁邊守銀也把裝着各種道具的包放了下來，翻了翻，拿出救生衣，扔了一件給守銀，他擡頭看着狄天鱗，開口道：“之前據說央視專門過來直播報道撫仙湖的水下古城，但是直播中斷了，那次你是不是也在場？”

狄天鱗點頭，“我在，是我向地方臺彙報的，他們又往上報了，所以纔會有那次探索的直播。那年爲了探查水下的古城，不僅出動了二十個專業的潛水員，還有最靈敏的聲納探測儀，但是把整一個撫仙湖都掃遍了，卻都沒有再找到過類似石碑或者是房屋的建築。”

守銀吐着菸圈，自己玩得很嗨，他伸手攪碎頭頂的一大一小兩個子母圈，轉過頭斜着眼睛看着狄天鱗：“會不會，是聲納在走的時候，古城也同時在移動，它始終保持在聲納檢測不到的位置？”

狄天鱗笑起來，搖着頭：“那是座古城，規模非常大，就算它能動，但是它總不至於長着腦子，是活的，還知道躲避聲納檢測吧。退一步說，就算是它是主動地在躲避着，可是檢測儀不止一臺，而是許多臺，同時從四個方向往湖中央靠近，也就是說，搜索路徑是逐漸合攏的，完全地照顧整個湖泊，不存在漏洞。並且，二十個潛水員也都是分開作業，各自負責一個區域，他們都是經驗非常豐富的蛙人，比我差不到哪裏去，他們說找不到，那肯定就是沒有。”

“是你帶隊進行搜索的嗎？”吞金問。

“不是，我只負責領路，他們有自己的隊長。那個隊長是專門做水下考察的專家，在那次探索之前，他曾經參與過好幾次水下建築的考察項目，雖然最後沒有找到滇國古城，但是那個隊長還是找到了一塊灰白色的岩石，還有幾片陶片。上岸之後有專家對岩石做了分析，石頭上有人工的痕跡，而且看模樣，應該是建造建築使用的。可是那些專家最後卻說這石頭跟古城沒有關係，因爲他們去找鎮上的老人問了，老人說曾經捕魚的時候爲了讓漁網鋪開，會在網上拴上大石頭，等網撒開了，石頭就會落到湖裏，那是捕魚的老法子，而隊長找到的灰白石塊說不定就是當初捕魚用來墜網的石頭，不是什麼古城的。至於陶片，他們只是掃了兩眼，就扔了，說是粗糙的小工坊燒出來的。”狄天鱗嘆了口氣，表情很是惋惜。

“可是隊長和我的意見一樣，我見過的古城的建築，顏色跟那石塊是一樣的，我們相信那石頭就是古城的，而陶片也是，怎麼看都很有年代感，不可能是現在人燒出來的，上邊還有奇怪的花紋，像是三根線一樣的。”狄天鱗回憶道。

“興師動衆的一次考察行動，結果卻只撈到一塊石頭和幾片陶片，然後還被專家給否定了”吞金面無表情，不過眼皮一耷，說的這句話有些陰陽怪氣。

“主要是沒有真的找到古城，而且那次是次直播吧，撈了半天一無所獲，電視臺也是要面子的嘛。”守銀又點了一枝煙，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就特別想抽菸。

“後來我和隊長又帶着石頭陶片去昆明，找專門研究歷史和文物的教授，想請他幫忙看看，但是那位教授看了兩眼，就把石頭順手扔去車庫裏了。”狄天鱗聳着肩，苦笑着：“我那次打擊真的太大了，但是要只是我堅持都不說什麼了，那個潛水隊長也跟我一樣堅持，我是不懂文物考古咯，但是隊長懂，可是後來還是不了了之，攝製組也撤了，古城探索也成了個笑話。”

狄天鱗就坐在守銀對面，煙霧全往他腦袋上方飄，“其實要是真的找不到古城，就當它是不存在，就當我只是幻覺了，這樣我自己騙騙我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除了找不到古城，讓直播突然中斷還有一個原因”

狄天鱗皺着眉，輕輕地搖了搖嘴脣，表情很是糾結。

“是祕密嗎？”守銀問。

狄天鱗搖頭，“算是祕密，不能跟人說，會引起恐慌”

守銀和吞金對看一眼，守銀忍不住笑了，朝狄天鱗挑了挑眉毛：“其實你可以不把我們當人。”

狄天鱗被他的口氣感染，也放鬆了些，伸手撓着耳朵旁的頭髮，“也是哈，小老百姓們或許會怕，不過你們是捉妖人啊，專門就是管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的。”

“神神叨叨？沒見到古城，你們是見到了什麼？”吞金捕捉到狄天鱗的話。

狄天鱗臉上的笑容散盡，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凝重地道：“我們看見，在水底下站着一個人。”

站着一個人？

“我把攝製組到到之前看見古城的位置，然後蛙人們散開，聲納探測儀也從各個方向往這個位置靠攏，隊長手上帶着攝影機，我帶着水下電筒，我倆一組從看見古城的位置直接下潛去尋找。”

守銀給狄天鱗把水倒上，他點點頭，喝了口水，繼續說：“那次說是直播，其實不是，是提前一天錄製，然後第二天放映，怕真的直播的時候發生不可控的事故，畢竟是在水下。而我和隊長一直往下，過了六十米我不帶裝備的極限下潛距離的時候，我們做了搜查，沒有古城的蹤跡，就繼續往下，直下到一百五十米左右，水壓已經很大，四周光線基本上是透不到了，只有我手上的手電和頭頂的射燈還能發出兩道看着像是實質的光柱，接着這兩條光，我們繼續往下，我記得那次的湖底是一百八十二米，到了湖底的時候，一開始我們也是什麼都沒有找到，然後報告了結果，我們開始往四周擴大範圍，找了大約半小時，隊長打手勢示意我往前給光，他似乎是拍到什麼了，然後我就把光朝前打去”

說到這，狄天鱗停頓了一下，呼吸有些起伏，他喝了口水。

“光照過去，離我和隊長差不多十米的位置，站着一個人，背對我們，長髮四散，沒有穿戴潛水設備。”

吞金越聽眉頭越皺，守銀則是越聽眼睛瞪得越大。

“死人活人？”守銀輕輕地問。

狄天鱗苦笑：“水下快二百米啊，不穿戴設備，能活嗎。不過我和隊長甫一看清，當時真的嚇尿了，那個‘人’就那麼站着，一動不動身上破衣爛衫和頭髮隨着水流飄蕩，特別可怕，尤其是，他是站着的。”

“立屍，怨氣重。”吞金說。

狄天鱗轉頭看他一眼，似乎是因爲想起當天的情況，忍不住抖了一抖。這個魁梧漢子想來一定是被嚇壞了，已經過去很久，他也還是會心虛。

守銀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把房門關上，笑着看了狄天鱗一眼，點點頭，然後走到吞金旁邊身後啪唧拍了師兄後腦一下，“我們是捉妖人，抓妖怪的，你別神神叨叨的，那些趕神驅鬼的活兒是道士們乾的，又不是專家，越俎代庖。”

吞金被師弟扇了後腦，卻也沒有惱火，只是捂着後腦勺不服氣地道：“捉妖人也算是半個道士了啊。”

“術業有專攻，你會桌鬼嗎你就瞎說什麼怨氣立屍的。”

“我不會捉鬼，我看過捉鬼的書行不行？”

狄天鱗被這倆師兄弟挺有意思的一通嘴炮互懟，把心頭的懼怕驅散了，他放下杯子，繼續說：“我和隊長當時真的嚇得渾身發涼，這一涼不要緊，體內氣壓不對，差點炸了，幸虧我倆經驗都不錯，及時調整呼吸，給對方比手勢，讓冷靜。因爲這個，我和那隊長也算成生死之交了。他有個挺少見的姓，姓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