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凡收拾了廚房，剛纔他一通表演，把人家旅店的廚房搞得一片狼藉。但他也不是什麼仔細的人，胡亂掃了掃拿抹布抹了兩把東西全撿起來就完事了。

倒是阿珠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擦拭着番茄醬的痕跡。

“我其實不清楚你還有多少時間，會真的沒辦法壓制住要喝血的衝動。”趙羽凡覺得沒必要擦那麼幹淨，早就胡亂一收拾靠在一旁看着阿珠擦地，“今天你雙眼無神，張着嘴就盯着我的喉嚨的時候，真的太像一頭野獸了，還是那種蠢得只知道咬人的，直接朝我臉上撲過來。”

阿珠低着頭，擦地的手更用力了。做錯事的人，往往心虛又自卑。

“你怕嗎阿珠？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就會變成一隻嗜血的妖魔？”趙羽凡輕輕地問了一句。

四下無聲的夜裏，這句話格外地響亮沉重，阿珠甚至有錯覺，趙羽凡的這句話竟然起了回聲。

變成妖魔，她怕嗎？

阿珠自己對妖魔這個概念根本就沒有概念。

但是她怕，因爲趙羽凡對她很忌憚，他對她身上的關於妖魔細微變化非常敏感。所以阿珠潛意識裏也對自己會變成妖魔的這件事，很懼怕。

所以阿珠點頭。

她是怕的，不過趙羽凡說了，他們之間有契約，有約定，他會幫她想辦法，讓她不變成妖魔。

阿珠終於把地上的番茄醬擦乾淨，她站起身，走到水池前，很認真地把抹布洗乾淨，鋪開晾好，然後走到趙羽凡面前。

“哥，如果你那麼不希望我變成魔，我會努力不讓自己再出現之前那種狀況。”她仰着頭，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趙羽凡的雙眼。

看，就是這樣。這個小妖精就是這樣子，溫良，又善解人意。可是變不變魔想不想喝血可不是她能夠控制得了的。

妖精沾了人血，就會變得嗜血，這種事情，是老天爺定下的。

是寫在他們妖精骨血裏的絕對。

所以阿珠也逃不開這個絕對。在睡覺之前，她就已經入魔過一次。

趙羽凡見不得阿珠這麼乖巧。

因爲明明她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可是最後怎麼好像要她來承擔這一切的嚴重後果。

他惡狠狠地磨着牙，爲阿珠感到不公平。

“這都是什麼事啊，真他孃的，你咬死的明明是個十惡不赦萬死不辭的垃圾，偏要你來受折磨。”趙羽凡雙手交握，十根手指頭關節咔咔脆響。

阿珠好像感受到了趙羽凡的關切和同情，雖然不清楚爲什麼他的憤慨的感情這麼強烈，但是阿珠會心地微笑起來。除了爺爺還有燕子松鼠，趙羽凡這個捉妖人，是第一個這麼關心她的人。

“哥，我相信你會找到辦法幫我的，我不着急，你也彆着急。我向你保證，在你找出辦法之前，我一定會控制好自己，不會再變得嗜血的。人血本來就很難喝啊。”阿珠伸出小手，抓住趙羽凡的手。

趙羽凡被這突然入手的暖和柔軟驚了一下，剛纔阿珠眯着眼睛對他笑那一下

趙羽凡甩甩腦袋，點點頭。

“我知道，我這裏還有一張藍符，祛邪符。我是替你留着的。”趙羽凡拍了拍左胸口，他貼身藏着祛邪藍符的位置。

“阿珠，我這次到西南來，就是因爲我試圖離開捉妖人協會。但是我發現，當我把這輩子頭二十幾年的時間都獻給了捉妖術法，然後現在除了抓妖精，我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技能了。捉妖人協會跟我有仇，我沒辦法再呆下去，可是離開了他們，我又沒辦法活下去。所以我只能往協會力量薄弱的地方來，也就是西南這些協會纔開始發展的地界。因爲在這裏，沒有那麼多熟悉我的人，我抓到妖精，一樣可以去換錢。所以當我一路追着你的味道追到山上，卻只發現了你，和你的爺爺還有朋友，我是很失望的。因爲像你們這樣的沒什麼危害的小妖精，真的不值錢。”

趙羽凡抽了抽鼻子，說起離開捉妖人協會，又記起令他憤怒的往事。

“所以現在我們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妖精，拿去換錢，活下來。然後，想辦法攢很多錢。”

阿珠不懂，“爲什麼要很多錢？能夠買到食物不就夠活下來了嗎？”

“因爲有錢能使鬼推磨，”趙羽凡笑得有些詭異，“我突然想起來，又一個方法是最快能夠幫你祛除魔性的。”

阿珠驚喜地一伸脖子。

“拿錢，從協會那些滿腦子只有錢的財迷嘴裏砸出祛除你魔性的方法，順便拿錢讓他們直接實踐。”趙羽凡咧咧嘴，他滿腦子幻想着自己大把撒錢，一幫捉妖人匍匐在地五體投地地跪拜他，撿着錢，口中喊着叫着都是他的名字，後邊加個萬歲。

趙羽凡自己嗨了一陣，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冷靜下來，衝着阿珠嚴肅地說道：“所以，現在你知道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什麼了吧？”

“掙錢。”阿珠堅定道。

“可是掙錢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對我來說。”

“啊那我們”阿珠滿臉的失望。

“我不是說了麼，我們要去找妖精，抓妖精。之前靠我的鼻子並不穩定，現在我們有妖怪雷達。而且，我已經發現一個絕對會值錢的目標了，就是今天下午，那個老頭所說的‘龍王爺來收人了’的湖裏的‘龍王爺’！”

“龍龍王？”阿珠光聽這個名字就覺得厲害。

“今天我上樓頂的時候，雷達到峯值了，在撫仙湖裏，一定藏着一隻大妖。而且我相信這種程度的妖精，值的賞金絕對能夠買到如何幫助你的方法了。所以阿珠，我們現在要準備準備，下水去降妖了。對了，你們樑王山離這撫仙湖也很近，你知道湖裏的妖精麼？”趙羽凡突然想到。

誰知阿珠竟然搖搖頭，“山精只在地上，水妖從不上岸。爺爺從來不讓我們靠近湖邊的。”

趙羽凡一拍大腿，“唉，你們這些妖精劃地盤搞小團體，真要不得，現在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裏搞到撫仙湖裏的妖精的情報嘛。”

他伸手撓着腦袋。

阿珠茫然地看着趙羽凡，看來根本就不能指望跟她商量拿主意，這小妖精太小了，不懂事呢。

“捉妖捉妖，”趙羽凡碎碎念着，在廚房裏來回踱步，突然他一拍手，阿珠還以爲他想到辦法了。

“哎呀，我忘了老闆娘，她還在走廊裏躺着呢！估計是被你嚇暈了吧！”

趙羽凡趕忙跑出去，把走廊裏的老闆娘扛到她自己房間的牀上，用力掐了掐人中。老闆娘悠悠轉醒，一睜眼，正好看見了趙羽凡身後的阿珠，馬上一口氣上不來，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趙羽凡愕然，轉頭一看阿珠，嘴上一圈番茄醬，竟然還沒有擦。

他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不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