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穆上班的時候，碰到龍令錦抱着一沓書匆匆而過。江西穆攔着他，“有一些問題，請教一下。”

龍令錦微微馱着背，但卻高擡着頭，一副學者的風範。他轉過身，用了一絲的耐心說道：“有什麼事，趕快說。我比較的忙。”最後一句纔是他所要強調。

江西穆瞥了一眼龍令錦手上的書，是一本七八釐米厚的心理學書，他問道：“應該說是一個心理學上的問題，到你辦公室說吧。”

龍令錦帶着他到二樓的辦公室。辦公室內，有三個大大的書架，裏面的書幾乎塞滿。

龍令錦坐在辦公椅，一副居高自傲的樣子，“說吧，你有什麼問題。”

江西穆不慌不忙的看着那些書架，書架上的書除了與工作上有關的書籍，還有其他的心理學、玄學、風水學等等。門類之雜，可以看出他確實是學富五車。

“我遇到這樣一種奇怪，兩樣極其相似的東西，比如衣服，人們會以爲是同一樣。”江西穆簡單的描述道，隨後他講述昨晚上遇到的那個事情。

龍令錦從抽屜拿出一本書，再翻找的同時，說道：“這樣的心理我也有研究過，在國外已經有人形成論文。”隨後他將那本書遞過去。

江西穆看着上面的論文主題，是有關於人類的本能，其中提到拒絕模糊性。

“爲了方便理解，我從一個笑話開始。”龍令錦身子往後靠了靠，“小布什在宣佈攻打伊拉克前，曾經在記者會上宣佈‘我們準備幹掉四百萬的伊拉克人和一個修單車的。’CNN記者立刻問道‘一個修單車的？爲什麼要殺死一個修單車的？’你試着解答一下吧。”

江西穆捂着下巴，想了想，“難道是什麼政治陰謀嗎？”

龍令錦笑呵呵的點點頭，“不錯，這個想法很好。在笑話當中，記者會和電視機前的觀衆都這麼想，於是下臺後，小布什轉身拍拍另一人的肩膀，‘看吧，我都說沒有人會關心那四百萬個伊拉克人的死活了吧。’是不是感覺被嘲諷了？”

江西穆自己也感覺陷入了這樣的陷進裏面，也沒有關心這四百萬人的死活。

“其實這個笑話好笑是好笑，但卻告訴了我們一個心理學上的哲理，並不是記者不關心四百萬名伊拉克人的死活，只不過要殺死一個修單車的事情超出了記者的過往經驗，他必須先把這件事弄清楚。而這個心理哲學，對所有人都有效。”他再次解釋道。

“心理學家海德和希梅爾曾在一九四四年讓一羣大學生觀看由一組抽象幾何圖形移動的影片，然後讓這些實驗參與者報告他們剛纔看到了什麼。在全部三十四名的實驗參與者中，只有一位用幾何術語來描述看到了什麼；而其餘三十三位參與者都把抽象幾何圖形的移動描述爲有生命的生物的活動，其中大多數描述爲人類的活動。”

“所以，海德據此提出，他認爲人們受兩種基本需求的驅動。一，形成對世界一致性觀點的需求，二，獲得對環境控制力的需求。正是人類這種對一致性和穩定性，以及

預測能力和控制能力的渴望，使我們本能地傾向於給那些模糊的現象賦予確鑿的含義。”

江西穆若有所思，微微皺着眉頭。

龍令錦合上書本，“換言之，我們每個人的本性都不能忍受模糊性，有着一種賦予其確切解釋的衝動。當我們置身在一個未知的情境中，我們將無法預測也無法控制它，這會令我們感到不安。爲了消除這種不安，我們會依照我們的經驗、預期和直覺賦予其解釋，將它納入到我們可預測和可控制的範圍中。”

“用現代進化心理學的角度來解釋，人類的這種傾向顯然有着進化上的優勢。原始人面對未知的威脅時，比如洪水或山崩，他無法也不能理解洪水是如何席捲而來的，但人類的祖先會賦予其自己可以理解的解釋，如像猛獸一樣恐怖，像人一樣有意志的河神。既然是與人類一樣有意志的河神，那麼就可以向祂獻祭或禱告，使其減少對大家的侵犯和威脅。正因如此，人類得以在洪水氾濫的河曲地區生存繁衍，而且還發展出璀璨的文化。”

聽完龍令錦的解釋，江西穆茅塞頓開，之前那些隻言片語終於連接在了一起。

就像宋情詞買衣服覺得像似，也是類似這樣的原因。因爲模糊，所以要給其下一個定義，比如自己有買過。

同理之，他似乎明白，在暮山溪死的時候，那個密室是如何形成的。雖然感覺非常的巧合，也非常的巧妙，兇手很有可能利用了拒絕模糊性這樣的心理，完成了不可能的密室殺人案，同時還能給自己提供最佳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能是漢劇團的人。

現在諸多事情都指向了漢劇團裏的人，到底那人與暮山溪、盛文風有什麼樣的仇恨，要用如此極端的方式。

現在大體上知道了暮山溪死亡密室的原因，如果再能推斷盛文風那個密室形成的手法，或許就能知道兇手是誰了。

下午，省會的重要領導過來視察問題，局長急忙緊急通知大家到會議室開會。

此次過來的有兩人，一個是省祕書長雨霖，另外一個是申請下來的足跡專家肖文。

在會議上，雨霖就着重強調要加緊破案，“現在鬧得滿城風雨，省裏面都兩天就召開了三個會，可見事情非同小可。希望各位同仁能頂住壓力，加緊破案。你們申請下來的足跡專家會在這裏協助你們破案。在這裏，我給你們介紹下這位足跡專家肖文。”

在介紹當中，肖文從小就繼承了祖傳的“足跡追蹤學”。18歲就開始協助警察破案，許多地方的公安局聘請他任刑偵技術員，負責足跡追蹤、鑑別，協助警方破案。到目前爲止肖文依靠着她的足跡追蹤術，以協警的身份在多地破獲各類大小刑事案件一千餘起。有這樣的人才，勢必會如虎添翼。

雨霖的也是一頭短髮，別看四十多歲，坐在主席臺講話就非常的強勢，她多次用手指劍指各位，“請大家一定要一週內破案，省裏面已經說了，破不了案，就統統扣發福利津貼，也在績效上狠狠的記上一筆

。所以手頭上有其他案子的，就暫且放下，專心致志的破案纔是關鍵。”

聽到這樣的要求，所有人不禁汗毛緊豎——破不了案子還要扣福利津貼，如此的不近人情，那又有什麼辦法？

會議結束後，省祕書長雨霖留下局長，單獨約談。而應天良則帶着足跡專家肖文到人民廣場。江西穆跟在後面，也想見識下足跡專家的才華。

人民廣場那噴泉依然是警戒狀態中，破拆了警戒之後，還是用大木板架在噴泉上，方便出入。應天良給肖文解釋道：“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盛文風的屍體在‘公正在’雕像下。如你所見，雕像周圍都是花圃，當時最不可理解的，就是找不到一個腳印，連花朵都是完好的。”

肖文圍着花圃轉了一圈，手指在手肘上敲動，“你是說屍體在裏面，但是卻找不到腳印。”

應天良點點頭，“沒有錯沒有錯，我們當時就覺得很詭異，兇手竟然可以不走進花圃，就能把屍體弄到裏面。最後，就只能認定是密室殺人。”

肖文聳聳肩，“密室都是假的，只是沒有找到出入的關鍵。兇手肯定有留有印跡，但不一定是足跡。”隨後他就詢問道：“他是怎麼死的？這一點你們總該調查過吧。”

應天良解釋道：“是這樣的，盛文風是被勒死的，但具體用什麼東西勒住脖子，一時還沒有定論。”

肖文吩咐旁邊的警察，將花朵挖出來。

“但是這樣，不會破壞現場嗎？”一名警察問道。

肖文擺擺手，“不挖出來，怎麼知道藏在花下的印記。你們跟廣場的負責人說一下。”

經過與廣場協商，廣場的園丁協助幫忙把花朵弄出來。這個花圃爲邊長20米的正方形，裏面的花得有上百朵。當初種植進去的時候，就花了一個星期的功夫。所以大家都來幫忙，把花弄出來，裝進盆子裏。

肖文不斷的提醒道：“千萬要小心，如果有發現不尋常的印記的話，一定要跟我說。”

大家都弄得很小心，因此耗費的精力也是可想而知。

江西穆半蹲在花圃邊，小心的用小鏟子把花的根部保護好，放在花盆當中。雖然簡單，但是卻很繁瑣，要把所有的花都給清理出去。

在大家的齊心協助下，一個多小時後，400平方米的花圃裏的花都裝進了預備好的花盆裏。花圃裏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坑動，感覺就像是月球上的隕石坑，患有密室恐懼症的人肯定受不了。

肖文圍着花圃，一步一步的走着，時而站起來時而蹲下，神情專注，旁人都不敢多加打擾。

大家也都仔細的在花圃當中尋找那可能出來的痕跡，但一眼望過去都是坑洞，看多了便犯了眼暈證。只有肖文還在堅守着。這也是爲什麼他能成爲足跡專家的一個原因吧。

肖文一直盯着那些坑坑窪窪的花圃地，細細的研究着，嘴裏叨唸着什麼。

正當大家要放棄的時候，肖文指着靠近雕像的地方說道：“果不其然，我終於發現印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