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的效果很成功，就在夜色將至這一難得的窗口，光軍靠密集隊形和火力齊射轉瞬間打垮了蒙古人，並且壓制了城頭的敵軍，差點就攻破了麗澤門，不過考慮到此處絕非突破的好地方，高俊最後選擇了放棄，只帶回來第38步兵營殘存的九名士兵。

士兵們早已精疲力竭，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摺磨下各個奄奄一息，還有個別人雖然身體機能還沒有被摧毀，但是意志卻幾乎徹底喪失，高俊下令給他們盛上盛饌，他們都握不住盛滿白米飯和豬肉的碗。

個別人的意志稍微清醒一些，但這隻會讓他們更加惶恐，一想到爲了拯救他們這幾個人，光軍犧牲了上千軍兵，一個個都止不住發抖，匍匐在地，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句。

高俊看在眼裏，嘆息一聲，如果一定要說有錯的話，在場的指揮官錯誤更大，戰爭本身就是要死人的，屢屢追究責任對誰都沒有好處。

“你們孤身戰鬥了一個下午，讓敵軍不敢輕易進入甕城，時時刻刻都要小心着他們腳下還有你們的存在，雖然只有9個人，但依舊是一個步兵營的作戰效率，你們放心，步兵營是一定會重建的！”高俊說着也不嫌做作，親自上手把九個人都扶了起來，裝着晶瑩剔透的白米飯和濃郁香味的醬豬肉的餐盤被重重的放進他們手中：“立了戰功就好好吃飯，之後還有你們要忙的，重建第38步兵營的工作，你們還要繼續做下去。”

高俊說着也有些傷感，第38營的統制是山東老弟兄，已經成了家，但是也不免一死，大戰開始以來，統制級別的軍官已經戰死了四五位。

這情緒只是暫時的，很快大家就投入到了新一輪工作當中，抵近射擊的效果很好，隨即各條戰線上的支援兵力都全力向前推進，在增大了本方10%以上的傷亡同時，至少也使對手的傷亡增加了兩成多。

蒙古人的恐懼無法言喻，在最近一段時間的戰鬥當中，人員傷亡消耗還可以勉強支撐，物資的消耗已經難以爲繼。

最早修建的一批箭塔的碎屑在城下都已經快要腐爛了，可是敵我雙方的攻防還沒有結束，城內木料已經告罄，蒙古人不得不作出重要決定：將城南所有民居拆毀用以提供木料，反正夏天快要到了，也不用擔心凍餓。

街道上一片鬼哭狼嚎，蒙古人最喜歡這種拆屋子的工作，一方面獲得了大量的木料，另一方面還可以尋找那些當地人藏祕密的好東西，藏在地窖裏的是酒和豆子，放在井裏面的是密封的酒甕，而在倉房裏面還有晾乾的臘肉。

此刻城內有十萬蒙古軍隊，再加上其僕從官吏，足以應對平民的全力反抗，拆屋子的工作進行的彷彿是一場戰爭，雖然喧囂不止，但是廢墟卻在有條不紊的推進，蒙古人鎮壓了所有的反抗者，將整個城南地區連根拔起，掃平了小半座城市，數以萬計的人流離失所，哀嚎連天。

“依我看，要不然就大開城門，將這些人放出去，要不然，這些心懷怨恨的人留在城裏始終是個隱患。”李全聽着城內的哀嚎聲都有些於心不忍，也古也同意李全的看法，但眼下城內人力不足，一下子釋放出數萬居民，守城部隊將少去一大截，還有可能造成連鎖反應。

數萬居民出城是個漫長的過程，蒙古人擔不起這種風險，寧可讓這些人都留在城內。

相比於也古與李全之間的理智探討，其他蒙古軍官對這件事的態度更多的是不屑一顧，他們滿足於獲得的豐厚戰利品。

“不必管那些人的態度，我們作爲征服者的權力是無限的！”將軍們如此驕傲的宣稱，有一些僞官吏出於綜合考慮，請求將軍們發發慈悲，至少不要將本地居民趕盡殺絕，給他們留下一兩個棲身之所，持這種看法的人倒是很快爲自己換來了一間小居室：四面立牆，三餐由專人送到。

正當也古指揮着用拆下來的木料重建中都城的時候，卻萬萬沒有想到文月兒卻在此時求見，他感到十分意外，與文月兒再次相逢之後，他發覺這個女人身上起了一種莫名的變化，對高俊原本炙熱的恨意似乎沒有以往那麼明顯了，不過除了感嘆一句女人的善變之外，也古並未作他想法，此次文月兒求見，他也摸不準對方的意思。

“將軍，難道蒙古人得到的還不夠多嗎？爲什麼你們在拆中途居民的房屋，失去最後的庇護之所，有多少人會熬不過今年？”

“那你知道如果不拆除這些房屋，蒙古人還能不能熬過下個月嗎？你是自己人，所以，我會告訴你真實的情況。我們沒有木材的儲備了，什麼都沒有。如果眼下不抓住最後的機會，用漢人的話說，施展雷霆手段的話，我們將失去過往征戰所得到的一切，你我也將性命不保，高俊就在城外，距此不到五里的道路，你說說他抓到你之後會把你怎麼樣？”

“我當然知道他會做些什麼，我也一如既往的恨他，可是我知道，這樣是打不贏的，過往十年裏你們已經失去了很多力量，不要再把你們最後的據點也自我毀滅掉了。我和高俊糾纏了多少年，我知道他的手段，當你在拆毀自己的城市的時候，他們在發笑，他們希望你拆的越多越快越好。”

苦勸沒有收到即刻的效果，但是直到她走後，也古也一直在沉思，確實，從木華黎將軍主政開始，不，是從鐵木真拿下三州，招降，耶律阿海石抹明安等人開始，蒙古人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奪取中原人的心，但直到現在，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依舊是原地踏步。

成吉思皇帝冊封了數十路世侯，讓這些人爲大蒙古國效力，幫助蒙古國統制漢地，但是這些世侯在高俊的壓力下逐步瓦解，木華黎支持認定給真定史氏進行社會改良，緩和當地矛盾，足兵足食，但是在高俊發動黃河一線的攻勢之後，這場社會改良也無疾而終，木華黎本人試圖懷柔和東漢人，但是面對高俊的巨大壓力，最後蒙古人還是不得不露出鋒利的爪牙來。

高俊憑藉着一次又一次的凌厲攻勢，逼迫蒙古人打消對這個問題的所有嘗試，匆匆忙忙的回到老套路上：運用暴力奪取戰爭資源，然後用來打擊敵人。

“高俊啊，高俊，你怎麼就能摸中我們的死穴呢？”也古不由得仰天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