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藍倒是個難得倔強的人兒，望着大長老離去的背影，不顧自己身子剛剛恢復，便直接跪在青石板上，語氣堅定：“大長老若是不答應，若藍寧願在此長跪不起！”

大長老前行的身子猛的一僵，停下步子，卻沒有回頭，空氣中卻傳來她有些惱怒的聲音：“好！好！當真是長本事了！”言罷，大步離開。

空留一衆小狐呆呆的看着這場吵鬧，直到大長老走後許久才反應過來，腦袋來回轉了幾圈，終是慢慢散去，畢竟都是說不上話的，留此也是徒勞，頃刻間，獨留清兒在那裏呆着。

見狐狸們離開，清兒跳到若藍懷裏，仰頭問道：“姑姑，大長老是不是生氣了？”

若藍低頭笑着沖懷裏的小傢伙眨眨眼睛，語氣一如既往的狡黠：“放心吧清兒，大長老最疼我們了，不會真的生氣的。”

懷裏的小狐狸歪着腦袋認真想了想，以前姑姑帶着她偷吃大長老準備的糕點還有不小心把大長老最喜歡的花瓶打破不小心把大長老最喜歡的衣服燒個大窟窿長老都沒有重罰過她們……

於是點頭，算是同意了姑姑的話，安心的趴着。

募的又想到了什麼，擡頭看着若藍問道：“姑姑，你爲什麼一定要去人界吶？狐界不好嗎？有清兒陪着，而且，大長老說，人類不會接受我們，我們對他們來說是異類，他們會傷害我們的。”她把大長老的話記得很是清楚。

若藍笑着揉揉她的腦袋，語氣中帶着幾分寵溺和不知名的嚮往：“清兒，幻化人形就是爲了體會人的生活啊！而且只要我們真心對待他們，不用靈力害人，他們一定會接受我們的，我相信！”

那般篤定的語氣讓清兒忍不住擡頭看她，她自信的笑着臉上彷彿覆了一層流光，不覺就看呆了去。

那時的若藍自信迷人，舉手投足間仍帶着些許玩鬧時的孩子氣息。

自小在狐界長大的清兒覺得她的姑姑就是那樣善良，這一席話不只是若藍相信，連她都信了去，只要真心待人，會得到他們的善意對待，以至於後來回想起此時的場景，心頭皆是莫名酸澀，感嘆當時，還真是，傻得可愛。

之後，若藍便一直在那跪着，從未起身，一個星期過去了，大長老一次也沒有來。

清兒只是安靜的陪着，反正幾百年來都是如此，若藍在哪她便在哪。

偶爾，清兒會離開去找些吃的，她比不得若藍，若藍千年道行，靈力足以支撐三個月，她卻不行。縱然如此，每次回來還是會給帶些果子，儘管最後果子大部分都落到了她自己的肚子裏。若藍說到做到，跪在那裏一動不動，偶爾，看着

來回奔跑的清兒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卻在低頭間眼中閃過些許掙扎。

半個月過去了，若藍還在跪着，看熱鬧的小狐狸來了一波又一波，大長老依舊沒有來。清兒偷偷去看了大長老一次，見大長老坐在那眉頭緊皺，好半天嘆一口氣，周而復始。

狐狸生性敏感，她是看的出來大長老並沒有生氣的情緒，便開開心心的回到若藍身邊：“姑姑姑姑，大長老肯定沒有生氣，清兒感覺的出來，只是大長老一直坐在那裏嘆氣。”

若藍看着清兒笑而不語，她自是知道大長老不會生她的氣，不然也不會如此了。

狐界本是陰寒之地，青石板上的寒氣更是重，若藍身子剛好自是有些扛不住，時間一長，臉上的冷汗直往下落，更襯得那張俏臉如梨花般嬌柔，她只是死死咬着牙關，調動體內的靈力來抵禦這刺骨的寒氣。

清兒看着她的樣子，不住的心疼：“姑姑，回去吧，萬一大長老永遠不過來怎麼辦？姑姑難道一輩子跪在這嗎？”

卻見那人臉色蒼白，語氣還是那樣篤定：“大長老一定會過來的！”

清兒皺眉：“姑姑，我去找大長老！”說着，起身打算離開。

卻被一雙手抱回去，傳來有些虛弱的聲音“別去，清兒乖，不能去。”她深知若是這樣放清兒離去，必定功虧一簣。

清兒不解，卻在看到那雙帶着祈求之色的眸子之時沒了主意，只得懨懨的退回若藍懷裏，趴在那裏用自己的身子給她取暖。

一個月，若藍跪了整整一個月。

狐界的寒氣太重了，清兒後幾日只得待在若藍懷裏睡覺，靠她的靈力禦寒。

清晨，她剛醒，便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擡頭，看到大長老站在她們面前，神色複雜。許久，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藍兒，你真要去人界？”

若藍擡頭看着長老，原本俏麗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天藍色的眸子裏卻滿是堅定：“是！”

僅此一字。

大長老搖了搖頭，一揮手，面色似乎瞬間蒼老了幾分，語氣前所未有的無力：“罷了罷了，劫數如此，你若去，便去吧。”

聞言，若藍怔了一下，僅是瞬間，便滿臉欣喜的問到：“大長老您答應了？”

大長老看着她，臉上出現一抹苦笑，語氣裏止不住的心疼：“不答應難道看你一直在這跪着？你和清兒都是我親自帶大的……起來吧。”言罷，伸手去拉那人起來。

終是跪的久了，被大長老拉起來的若藍一個踉蹌，隨即暈了過去，徒留一干小狐爲她擔憂，大長老伸手接住那下滑的身子，嘆了口氣

“個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清兒歪頭看着，眼中盡是慌亂，大長老看着她笑了笑“清兒乖，你姑姑沒什麼大礙。”

大長老的話果然是不錯的，休息兩天若藍便恢復了，臨走之時，把一直在她懷裏黏着她的清兒遞給大長老，伸手揉揉清兒的腦袋，語氣還是那般寵溺：“清兒，姑姑要走了，你自己要好好的，跟着大長老認真修煉，小丫頭，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天氣甚好，涼風陣陣，清兒卻突然覺得有些悶得慌，七百年從未有過如此壓抑的感覺。一時間忘了反應，只是怔怔看着對着長老告別的人，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姑姑……你現在，就走嗎？”

若藍望着她笑笑，點了點頭。她不再說話。

大長老摸着若藍的臉頰，好一會，才道：“藍兒記得，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回來，狐界永遠是你家……”

若藍楞了片刻，眼中似是起了一層水霧，分外漂亮，她重重的應了一聲，便飛身前往出口。

望着那人離去的背影，清兒心裏忽然酸酸的，壓抑的喘不過氣，不自覺的喊着“姑姑”，大長老輕拍她的腦袋，語氣輕柔：“清兒，不要傷心，你姑姑還會回來的。”大長老像是安慰她，更像是讓自己信服。

傷……心？原來，這就是傷心。

清兒揉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她好傷心的，以前和姑姑在一起很開心，從來沒有過傷心的感覺。原來，這種感覺真的，不好。

她知道大長老也在傷心。因爲抱着她的手略微有幾分收緊，有幾分顫抖。想必大長老，也是捨不得姑姑走的吧！畢竟，是看着長大的啊！清兒心裏這般想着。

她擡頭望着長老依舊蒼白的面容，想起若藍的話，有幾分釋懷的說道：“姑姑先前說，大長老一定會放姑姑出去的，清兒還不相信，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聽了清兒的話，大長老愣了一番，隨即有幾分無奈：“藍兒這丫頭，是吃定了我啊……我能不答應？你們兩個我從小帶大，捨不得你們受一分委屈，你們性子如何我自是清楚，你姑姑那樣倔，不應她的話，難免她做出其他什麼事。唉……只是，人界複雜，我到底是怕藍兒吃虧啊。”

話說到最後，只化爲重重的嘆息聲，清兒忽然覺得，這一個月來，是她聽到大長老最多嘆息聲的時候。

“好了，清兒，你姑姑去人界了，你繼續跟着我修煉吧，可不要偷懶，你可是這狐界第二個有希望成仙的！”大長老抱着懷裏的小狐，邊說邊往回走。

是的，清兒是第二個，第一個是，若藍，只是那人，卻不願留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