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挽留,沒有安慰,沒有嘆息……鄭風宇無法思考事情結局爲何會是這樣,他只知道……現在不能撒嬌,不能哭泣,不能再一如既往的軟弱!
挺直着背脊繞過迴廊,穿過人羣,走出顏宅大門,來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行人表情淡漠,步履匆匆,沒人會爲你的憔悴的容顏停住片刻,鄭風宇扯扯嘴角,果然是“你死了,地球也會照樣轉個不停”啊!挺直的背脊緩緩放鬆,讓自己的蹣跚在陌生的行人面前暴露無遺,無所謂了,以後要爲自己而活,別人的看法……滾一邊去吧!
雖然知道現在自己的樣子和最落魄的流浪漢無異,雖然現在全身都是那個怪物留下的噁心痕跡,雖然現在空空的胃袋還是有嘔吐的囧囧,但還是要挺住,再看一眼和華新磊初次見面的那個小巷子,孤兒院院長一直教導大家,做人要善始善終……可她怎麼沒有告訴自己,善始善終中間是怎樣痛苦曲折的歷程啊!
呵呵……今天過後就把這些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的壞習慣拋掉吧!
對華新磊毫無節制、毫無章法、只會一味付出的愛實在是……太蠢了呢!自己犯了個致命錯誤,沒有先學會愛自己,就去愛別人,可是你不愛自己,誰又會來愛你呢?
出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所以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徒步朝城市那頭的小巷子走去……從大街上的車輛川流不息一直走到偶爾會有一輛車呼嘯而過,從腳底的睏乏,一直走到腳底的睏乏被涌起的血泡驅散……終於……走到了那個騙自己相信一見鍾情的地方。
小巷子似乎被城市的改建忽略掉了,因爲它還是一如當初的樣貌,這就是傳說中的物是人非?同樣的場景有一種能夠重新洗牌再次來過的錯覺,失笑着搖搖頭。
透支太多的身體終於再也受不住,扶着牆壁還是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慢慢順着牆壁滑下,躺倒在了露溼的冰冷地面上……明天……明天如果還能爬起來,一定要鍛鍊一下身體,這麼弱不禁風,實在是有失男人的風範……前提是……不能閉上眼睛……閉上眼睛恐怕就再也睜不開了……
“老大,好像有人在前面挺屍誒!”阿栓害怕老大老眼昏花看不見,積極地指給他看。
“把你的狗爪子放下來,老子我又沒瞎!”虎虎生威的吼道。
“可是你剛纔抓到三餅還以爲自己胡了,把牌推倒才發現看錯牌了……”阿栓在老大的怒瞪下只好敢怒不敢言的把聲音越調越小。
“走!過去看看!竟敢死在我的地盤上!活膩歪了!真他媽晦氣!輸錢不說,回來還要碰上死人!”男人終於肯承認自己剛纔輸牌了。
鄭風宇一瞬都不敢閉上的眼睛裏終於出現了人影的映像,有了剛纔華新磊給自己的深刻教訓,他沒再隨便投去求救的眼神,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不要不小心踩自己一腳就好……呵呵……
“老大!他死不瞑目吶!”阿栓跟在老大後面走近地上的“屍體”,忍不住做出結論。
鄭風宇使盡全身力氣,對那個妄下定論的傢伙翻個白眼。
“老大!邪門!是不是屍變啊!!你先跑,我斷後!”大義凜然的張臂擋在老大身前。
“你給我滾!不要再看殭屍電影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看也該看古惑仔!!”男人不耐的甩開小個子,彎腰湊近地上的人影。
“啊!”
“啊啊啊啊!我就說是屍變老大你就是不聽!快跑!”阿栓聽頭頭大叫,發出一聲更爲驚人恐怖的叫聲,真的是屍變也能被他的大嗓門嚇死過去。
“你給我站住!”兩個指頭把轉身欲溜的阿栓的領子拽住,任他雙腳在地上做原地運動。
“我問你一句話,是的話眨一下眼睛,不是的話就不用眨眼睛了,好不好?”男人對地上動彈不得的男孩柔聲問道。
阿栓被五大三粗的老大難得一見的溫柔唬住了,停下了腳下的掙扎。
“你是不是那天讓我藏在衣櫃裏面掩護我逃跑的小兄弟?”
鄭風宇吃力的端詳眼前的大叔,沒想到幾年前被他打劫,幾天前被他拖累,今天卻會被他救到。
衝大叔是盡力氣重重的眨一下眼睫。要抓緊這個機會好好活下去,這纔是真正的重新洗牌的機會,以前的人生真的過的有夠糟的!還從來沒有遊揚肆恣的好好活過一回呢!絕對不要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掉!
曹虎威看着救命恩人現在的慘狀,都可以想到男孩在華新磊身邊過的多麼悽慘了,心酸的抹抹鼻涕,每次傷心的時候總是鼻涕比眼淚跑得更快!
“恩人!我這就帶你去醫院!你要撐住啊!”說着就要伸手抱起男孩。
鄭風宇是盡力氣吐出四個字:“不要碰我……”
雖然知道他是善意的要救他的大叔,但現在……還暫時無法忍受男人接觸到自己的身體,就算是衣服也沒辦法,那個怪物帶來的後遺症還一時半會不會消除。
虎威叔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也是哦!我粗手粗腳的……那換阿栓?”
鄭風宇排斥的別過腦袋,還是在這兒躺會兒吧?明天力氣如果可以恢復,那就自己爬起來。被男人碰到,恐怕自己的胃又會吐個死去活來,膽汁都吐了,再下來就是血吧?那樣自己不是死得更快?
“老大,看樣子他是不是被人給XXOO了啊?發生這種事的人都會有皮膚接觸障礙症的說……”阿栓小聲的在老大耳邊說道。
“你怎麼這麼有經驗?”曹虎威狐疑的問道。
什麼叫我這麼有經驗……阿栓滿臉黑線……
“話說……我有看犯罪心理學的說,嫂子嫌我們跟着你越來越沒文化,給我們人手發了一本,說讓我們作爲打餘殺後的消遣……”
“我爲什麼沒有?”曹虎威危險的眯起眼睛。
鄭風宇看着和那個小嘍嘍開始談天的虎威叔,欣慰的想到:還好沒對他抱過大的希望再聊下去,自己也離死不遠了……
“嫂子說,朽木不可雕也……”阿栓回想一下,複述了一遍嫂子的原話,“老大,話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大概是說要環保,不要在樹木上隨便刻刻畫畫……”曹虎威胡謅一句,突然意識到地上還有一個人等着救命呢!
在阿栓的腦袋上印上一掌,都怪這蠢蛋揪着自己問東問西的!
“你說那他該怎麼辦?”
“老大,咱們不是今天打算綁了青隆幫的周老大來着,後來你倆在牌桌上一輸泯恩仇,所以麻袋還在我這裏……”揉揉生疼的腦袋,積極獻策,希望能將功補罪,可是……自己哪裏得罪他了呀……
曹虎威撥開阿栓的手,在那個掌印上再次印上一掌,“媽的!你讓我拿麻袋裝我的恩人!你皮癢了是吧?!”
鄭風宇看着委屈的看向自己的阿栓,拼命地眨眼睛,嗓子快要冒煙了,剛纔說了四個字已經是極限。
“嘿!老大,你看!他自己都同意了吶!”阿栓驚喜的指給老大看。
虎威叔瞪阿栓一眼,不信的低頭看向自己的大恩人,發現男孩真的在眨眼睛。
訥訥的問道:“真的?你的身體能受住嗎?”
鄭風宇再次眨眼,天知道他現在累的多想把眼睛閉上。
虎威叔遲疑的把手伸向阿栓……
“給給!爲了綁架周老大,我專門挑了一個結實的袋子,絕對不會出問題!”阿栓連忙把掛在腰間的袋子遞給老大,自己的計謀還真的可以媲美諸葛亮了!
虎威叔無奈的把袋子放地上,不敢碰恩人,只好張開袋口等恩人自己爬進來……
鄭風宇看着那個麻袋,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先是支起一個胳膊,抖得快要斷掉的感覺,連忙把另一隻手也支在地上,緩緩匍匐爬向那個袋口,虔誠的看着那個洞口,爬進去,就會開創自己的另一番天地,爬進去,就可以開始自己的另一段人生,爬進去,就真正的和以往的一切SayGoodby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