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淚痕滿面，顫抖着雙肩，滿臉是淚，一雙清麗的杏目裏滿是委屈和驚恐，“對不起，對不起，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說着，她就要跪下，林阿寶心有不忍，伸手託着她，也是眼眶蓄淚，急道：“阿水，你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阿水只是不住地搖頭，不住地流淚，“小姐，阿水對不起你。”
林阿寶正要開口在安慰阿水，卻被墨竹拉開，他一改向來嬉皮笑臉的樣子，一臉冷然，“林小姐，阿水姑娘就交給墨竹吧！”
聽到墨竹冷硬的語氣，阿水一陣驚恐，瞪大眼睛望着林阿寶，“小姐不要，阿水不敢了，阿水害怕，阿水是身不由己的啊，小姐……”
林阿寶於心不忍，拉住阿水的手，卻撐不過墨竹常年習武的力氣，只能流着淚看着他一掌打在阿水的頸後，然後扛起昏過去的阿水飛身出了院子。
墨竹帶着阿水走後，林阿寶失神許久，然後跌跌撞撞地要出門去，卻被剛進月洞門的林天星撞上。
“寶妹，怎麼了？”林天星一把摟住被撞得一個趔趄的林阿寶。
“二哥，二哥，你快去看看阿水，墨竹把她帶走了，我怕出事，我有種不好的感覺！”
林天星看着妹妹有些心慌瘋癲地講着話，心裏一陣抽痛，他擡手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幫她順氣，低聲道：“我們先進屋好不好，聽二哥的話。”
“不要。”林阿寶拼命搖頭，哭喊道：“我要去看阿水，我不信她會害我，一定有人逼她，我去問清楚！墨竹是侯府的影衛統領，阿水交給他我不放心！”
她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墨竹的身份，第一次覺得平日笑嘻嘻地喚着自己“林小姐”，時常對自己調皮地眨眼睛的墨竹，是這麼可怕！
林天星極力用雙手困住想要掙脫的林阿寶，一邊安撫道：“進屋去，聽話。”
好不容易將林阿寶帶進屋，將她按在椅子上坐下，塞了一隻茶碗給她，“喝點水。”
林阿寶看着茶碗裏浮浮沉沉的茶葉，又看了眼茶壺，“這壺茶還是阿水端來的。”
又轉向林天星，淚盈於睫，“二哥，阿水被墨竹帶回侯府去了嗎？”
林天星搖了搖頭。
林阿寶眼神一亮，心裏升起一絲希望，擱下茶碗就要起身，“她還在家裏是不是？我要去看看她，問問她，有什麼誤會都能解開的！”
眼神一黯，林天星面上浮上一絲傷色，他按着林阿寶的肩膀，滿嘴苦澀，“阿水自小和我們一起長大，我知道你待她親如姐妹，我也把她當成一個妹妹……”
林阿寶瞳仁一縮，有些不敢置信，敏感如她，怎會不知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樣的話。
面露不忍，林天星低聲繼續道：“墨竹將她帶去前院交給爹，她一醒就喊着讓爹救救她的爹孃，然後就服毒自盡了，毒藥浸在帕子上，我們都沒來得及……救她。”
林阿寶身子一攤，一顆心緊縮地發痛，口裏喃喃念着：“怎麼會……怎麼會……她怎麼這麼傻？我沒有怪她，我只想讓她說出實話，我想幫她……我想幫她啊，二哥，我真的只是想幫她，我不是要她死，真的不是……”
抱着哭得恨不得縮成一團的林阿寶，林天星眼眶微溼，“不關你的事，不是你的錯，阿水一定是被人威脅了，爹已經讓安叔去她家裏了，會厚葬她的，你別自責。”
“二哥，我心裏難受。”林阿寶淚眼婆娑，“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世子一定會查清楚整件事，還阿水一個公道的，你別多想，根本不關你的事。”
輕聲安慰了許久，林阿寶哭的有些累了，擡起哭皺了的小臉，道：“二哥，我想去送送阿水。”
好勸歹勸，林阿寶才答應第二日一早去弔唁阿水。
翌日，林阿寶着一身素色襦裙，同林天星一道去了雲安城北郊的一間農舍，阿水的家中並不富裕，父母都是常年打獵和田間勞作的百姓，阿水自小就在林家幫工，每月只有兩日休沐回家，林阿寶幾乎不記得她還有家人在雲安。
下了馬車，面前是一間磚房，兩側各有兩小間茅草屋，院子是土籬笆圍起來的，籬笆外還有一片菜畦。
籬笆門
和正屋門上都掛着白幡，小院裏一片冷冷清清，蕭索的讓人心底生出一絲悲涼。
林天星扶着又要哭泣的林阿寶，輕輕推開了院門。
正屋裏跪着個身着孝服的小男孩，十來歲的年紀，見到家裏來了人，那小男孩擡手胡亂抹着臉上的淚，爬起來，問道：“可是林小姐和林二少爺？”
正屋的門只有一扇，裏面黑洞洞的，小男孩站在門口，他們也瞧不清裏面的狀況。
“是，我們來送送阿水。”林天星答。
“請進來吧，知道兩位恩人來了，爹孃和姐姐一定會高興的。”小男孩又擡手擦着眼淚。
林天星和林阿寶卻是一愣，走進門口兩步，纔看清正屋裏居然停着三具棺材！
上了柱香，小男孩請林阿寶和林天星在裏間坐下。
“壞人捉了爹孃和我，讓姐姐把林小姐騙出門，還要支開什麼竹，好像是個很厲害的人，壞人很怕他……不然就要殺爹孃和我，後來姐姐死了，爹孃也死了，我昏倒了，醒來在亂葬崗裏，是林家的總管找到我的。”
這個懂事的小男孩是阿水唯一的弟弟，也是這個可憐的人家唯一活着的人了。
林阿寶受到的觸動極大，她萬萬沒想到，阿水一家有三口人因此事而喪命！
“阿牛。”林阿寶眼眶掛着淚，朝小男孩招招手，“阿牛，以後跟着姐姐好不好，阿水走了，爹孃也走了，以後姐姐照顧你好不好？”
阿牛過來，猶豫了片刻，將髒兮兮的小手遞到林阿寶手裏，扁扁嘴，委屈的淚珠大滴大滴地掉下來，卻是一聲不吭，微微靠在林阿寶的身上，哽咽着，“嗯，阿牛跟着姐姐。”
自阿水死後，墨竹就一直沒有出現在林阿寶面前。
是夜，夜涼如水，再過兩日就是中秋，林阿寶卻翻來覆去睡不着，起身坐在院裏一個人發呆，卻再沒有那個笑盈盈的姑娘來給她送外衣。
風絲微微揚起，衣袂翻飛的破空之音幾不可聞，院裏那個身着白衣中衣，半躺在藤椅上的女子身後便出現了淡白色的人影，墨發如瀑，人如美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