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去看柏玉春,林阿寶便回了房,將頭上的紗布拆掉,阿水輕柔地給她重新挽了個髻,換了身衣服,便和林天星一起出門了。
這還是林阿寶第一回來柏玉春的新府,從外面看,無甚奇特之處,進了門,繞過假山流水的隔斷,便豁然開朗,亭臺樓閣,山水花木,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透露着富貴之氣,與尉遲府的大氣端莊想比,更顯得秀麗婉約。
林阿寶暗暗咋舌之際,林天星已經熟門熟路地領着她徑直往柏玉春住的主院去了。
柏言見林天星領着林阿寶來了,略略驚訝,沒有跑進去通報,只彎身朝他們施了一禮。
進了房裏,便見裏間的大牀上,一個身着白色中衣的瘦削男子背朝着他們,側身躺着一動不動。
“大哥,寶妹來看你了。”林天星輕聲道。
牀上的男子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卻又似半點未動,恍若未聞。
林天星看了一眼身旁林阿寶,示意她去叫他,自己可不敢叫醒這個自小起牀氣就十分嚴重的大哥。
抿抿脣,林阿寶走進牀邊,輕輕推了推牀上的人,觸手便發覺他瘦削的令人心疼,似乎自大哥這次回來,就沒有怎麼關心過他,瘦成這樣也是今日纔將將發現,她微微熱了眼眶,輕聲喚着:“大哥。”
那人仍是睡着,一點也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微微傾身,她看見他露在枕頭外的半張臉,額頭飽滿,挺鼻修眉,面色卻是蒼白無血色,眼眶下有淡淡的青影,心裏一觸,他連日忙碌恐怕根本沒有休息好,如今又受了重傷,林阿寶只覺得心疼,轉頭輕輕對林天星說:“讓他睡吧。”
林天星和林阿寶還沒跨出門檻,就聽到身後薄怒又帶着幽怨的聲音。
“你們去哪?”
二人回頭,見他已經翻身坐了起來,臉上薄怒,手撫着胸口,許是剛剛突然坐起來的動作太急,牽動了掌傷,皺着眉,臉色憋得有些不正常的紅。
“大哥你沒睡着啊?”林天星訝然開口。
“咳咳。”柏玉春不自然地掩脣輕
咳一聲,又看了一眼林阿寶,神色有些複雜,“怎麼來了又要走?”我不醒,就不會多喊幾聲嗎?
“大哥睡得熟,我們想去外面等會。”因爲前幾日提親的事,正面面對柏玉春,林阿寶還是覺得很尷尬,囁喏地開口道。
得了滿意的回答,柏玉春面色稍好,紅暈退去,依然蒼白,指着桌邊的的兩個凳子,“搬過來,坐我牀邊。”
乖乖地搬了凳子湊近大牀邊坐下,二人便看着柏玉春,等着他說話。
半晌,牀上的人不發一言,氣氛有些詭異,最終還是柏玉春開口,語中帶怒,“你們來找我,就是爲了看我躺着?都沒話說嗎?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們知道你要走,所以纔來看看你,大哥,你有什麼要說的嗎?”林天星瞪着無辜的大眼看着柏玉春,認真道。
氣的想一頭從牀上栽下去,卻又生生壓住火氣,白了一眼林天星,轉向林阿寶,“阿寶,你呢?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我……”被點名的林阿寶怔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上次提親之事,暫時壓下,她並未給迴音,沒有拒絕更沒有接受,她知道,他這是想聽她親口說出答案。
“大哥,你如今受了重傷,明日啓程,我們都憂心的很。”
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擔憂和心疼,但柏玉春心裏卻大大地失望,在他聽來,這不過是搪塞,是避重就輕,或者,也是婉拒。
卸了氣力,他軟軟地靠在了牀頭疊起的兩三個迎枕上,朝她擺擺手,滿臉失落,“只要沒死,就得去。”
林阿寶看着他這樣子,心裏很是不忍,卻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只好默默低頭不再說話。
林天星一旁看着着急,上回聽說寧怡之要娶自己妹妹的事,他是打死也不信,怎麼想都覺得柏玉春纔是林阿寶最好的歸宿,“寶妹,我想起些事情,出去一會,你和大哥說說話。”朝柏玉春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他起身擡腳出了門。
林天星一走,林阿寶便有些侷促,柏玉春見她如此,心裏更是老大不爽,半晌憋出一句
:“你的傷,還疼嗎?”
說出口的話,他自己都覺得沒出息,可是又實在忍不住關心她。
擡手摸了摸後腦勺,林阿寶輕答,“無礙,已經不疼了,倒是大哥的身體……”看起來真的不太妙啊。
“哼,還不是那個尉遲尋!竟如此對待我,早晚有一天要向他加倍討回來!”柏玉春恨恨道。
“他,他必不是故意的吧,許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誤會?”陡然從迎枕上起身,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林阿寶,難道去了一趟尉遲府,這丫頭就認了新二哥了?這麼維護他!
“你不是要回尉遲家吧?”
“啊?”被問得一愣,才知道原來這事柏玉春也知曉了,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不回去,我要陪着爹爹和二哥。”說出口,林阿寶不知道爲什麼竟有些心虛,難道是因爲自己被尉遲家父子打動了?
柏玉春淺淺地“嗯”了一聲,算作迴應,便又陷入沉默。
臨近日暮,夕陽由小開的軒窗照進屋裏,林阿寶訕訕地站起來,有些尷尬地道:“大哥,我還是先回去了,明日早上我送一送你,你此番去涼城,千萬保重身體。”
一直低着頭思索着什麼的柏玉春微微擡頭,定定地看着心愛女子的容顏,目光又滑下來,盯着她手上那隻自己送給她的玉鐲,一時沒有答話。
沒得到迴應的林阿寶正想再開口,卻見牀上的人扯開迎枕,躺了下去,仍然是面朝裏,悶悶地道:“寧怡之有的,我不缺,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們相識這麼多年,卻還比不過你們相識兩月餘……不過,你現在不答應也沒關係,我從來就固執,只要你一天不嫁人,我就會爭取一天。你去吧,明日我走,不必來送我,徒增傷感。”
說完,蹭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自顧自地睡了,也不知真睡還是假寐。
聽他這話,林阿寶心裏一酸,卻也無可奈何,她就是沒辦法勉強自己。
默默地將凳子搬回桌邊,輕輕地走出去,帶上門,正碰見回來的林天星,二人想一起回了林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