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暴躁的怒吼聲穿透木門，似乎裡面關著一頭瘋狂的野獸，嘶吼著要震碎整個房間一般。

  冰霜女巫沒有感到意外，也沒有感到害怕。這是她早就知道的結局。作為冰雪女王最親密的夥伴，她早就從丹尼斯那裡聽說了卡洛琳上門挑戰蓋爾特，並將他完虐的事實。

  「是我，維拉內爾。」

  女巫輕聲回應到。

  房間裡立即傳來叮叮冬冬倉促而慌忙的腳步聲，與之伴隨的，還有玻璃瓶子倒在地上發出的清脆響聲。

  當房門被打開的時候，女巫看到了鍊金術士那張憔悴，疲憊的臉龐。

  和往日裡清新俊朗的外表完全不同，此刻的蓋爾特蓬頭垢面，宛如剛從垃圾堆里起來的市井乞丐一般。

  他的鬍鬚邋遢的結成一團，頭髮也捲曲著，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酒味。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你要過來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一臉狼狽的蓋爾特依靠在門柱上，用儘可能平和的語氣和自己的「女神」解釋著。試圖掩蓋自己剛才那魯莽，粗暴的形象。

  但是維拉內爾早已知道內情。

  女巫撓了撓自己的長髮，盯著眼前的醉漢，輕聲詢問到——

  「我可以進去嗎？」

  她指了指房間的方向。

  蓋爾特有些不好意思，維拉內爾的到來讓他酒醒了大半，知道「女神」最愛乾淨，蓋爾特自然不想此刻讓她進屋，看到自己那不修邊際，邋裡邋遢的一面。

  「呃……」

  鍊金術士抿了抿乾澀的嘴唇——

  「我們出去聊吧，我請你。貝爾斯牛排，卡斯特紅酒，等我幾分鐘。」

  說罷，便想鑽回去關上門。

  卻被維拉內爾一手抓住門把手。

  不等蓋爾特拒絕，便直接擠了進來。

  房間內的一切雜亂不堪，家具雖然已經全部換新的，但是地上，桌上卻七零八落的擺滿了空酒瓶，顯然，法師吼走了僕人，不然不應該沒人收拾。

  窗戶緊閉著，導致房間內的酒臭味遲遲無法消退。

  一時間，讓維拉內爾不由得捂緊了口鼻。

  「抱歉……」

  眼前的一幕讓蓋爾特有些手足無措。他最邋遢骯髒的一面，此刻竟然直勾勾的展現在自己追求的「女神」面前。

  「呃……聽我說……」

  蓋爾特走到維拉內爾身後，一臉怨恨又強裝心平氣和。

  「先讓人把這些垃圾清出去吧。」

  女巫沒有聽他解釋，而是直接打斷了蓋爾特的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這讓蓋爾特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他試圖挽回形象，手忙腳亂的自己先收拾起來。

  待到僕人將房間收拾乾淨後，維拉內爾這才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不必遮掩了，我都聽說了……」

  女巫的話讓蓋爾特的心涼了半截。

  「那麼，寒冰學院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蓋爾特狼狽不堪的問著。他想知道，卻又害怕丟臉，但是事已至此，也沒什麼顏面可言了。

  「不是，只有少數幾人知道。卡洛琳院長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她甚至告訴女巫學徒們，沒事別來找你麻煩。」

  蓋爾特盯著維拉內爾，顯然沒怎麼敢相信她的話。如果卡洛琳這樣做，那她來找我決鬥……難道真的只是單純的警告？

  「不要想太多了，院長大人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樣心胸狹窄之人。倒是你，太過張揚了。」

  「我……」

  蓋爾特正要解釋，卻被維拉內爾再次打斷了——

  「我不是來聽你解釋的，被打敗很正常，你才來多久，如果這麼短的時間就打敗了基斯里夫首席大法師，那才是奇怪的事。」

  說著，便要給蓋爾特檢查傷口。

  如此強烈的反差令蓋爾特著實無法適應。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麼，面前女神的反應，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接受了我？

  否則，她特意跑來關心我？

  蓋爾特在心裡胡思亂想著。而維拉內爾的冰涼手指已經撥開了他前額細碎的頭髮，正仔細檢查著傷口。

  「凍傷而已。」

  「院長下手真是有分寸，再深一點，你就留下永久性傷痕了。再淺一點，恐怕你還要再抵抗幾分。」

  說著，便從包里拿出藥劑。

  雖是關心，但是維拉內爾一番話，卻無意間刺痛了鍊金術士敏感的內心。

  往日的驕傲與榮光一去不復返，剩下的，只有殘酷的現實，那就是——我，蓋爾特，並不是一個絕世天才，而是一個普通人……

  看著維拉內爾那平靜得毫無波瀾的目光，蓋爾特感到無比的失落。他本應是那個被少女們崇拜的偶像，被市民們稱讚的英雄。但是，現在，他甚至遇到女巫學徒，都要繞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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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拉內爾，我……」

  鍊金術士低著頭，欲言又止。他看了看維拉內爾，一種難言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你想說什麼？」

  女巫將藥膏敷在他臉上的傷口處，又將藥劑遞給他，讓他自己飲下。

  沒有親手喂，這讓蓋爾特有些失望，但細想，或許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沒到那般地步。

  蓋爾特接過藥，乖乖飲下。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凝視著維拉內爾那雙明亮而有些深邃的眼眸。

  「我……感覺我很廢物。」

  他頹廢的發出感嘆。

  「我說過了，這不是你的問題，卡洛琳是校長，代表著基斯里夫最強力的魔法。你如果現在擊敗她，那就有鬼了。」

  維拉內爾眨了眨眼，輕聲安慰著。只是，法師內心依舊失落，失落得有些焦慮。

  他抬起來，盯著女巫，惴惴不安的說到——

  「我找不到方向了。」

  「什麼？」

  女巫問到。

  「我的意思是——我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了。」

  「為什麼這麼說？」

  「這裡沒有我可以學習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研究……」

  「機械，金屬轉化，法術……這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專研，而我，甚至連一個老師都沒有。我想回去進修……」

  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內心真實的想法。雖然這裡擁有最好的物質條件，但是關於金屬系魔法，基斯里夫可謂一片空白，想要提升，必須回到帝國阿爾道夫魔法學院。

  「老師？你以為每個魔法師都需要一位老師照顧和教學，才能提升，越走越遠的嗎？」

  維拉內爾盯著眼前的「廢物」，冷冷的問到。

  這個問題讓蓋爾特有些無言以對，他想反駁，但是腦子靈活的他很快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問話，維拉內爾想必早有準備。

  的確，很快女巫便接起了話——

  「前兩天剛剛打敗你的那位法師卡洛琳女士，她可是從來沒有被誰教導過，如果硬要說有，那就是青年時期在基斯里夫魔法學院裡被培訓一段時間。我是從裡面走出來的，我知道那裡面的真實情況，學習的時間很少，更多的，學員是在殘酷的試煉和廝殺中自我成長起來。卡洛琳十八歲後便再也沒有回到魔法學院，而是跟著她的丈夫羅德一路南征北戰，十幾年間，靠實戰提升了自己的能力，最終又靠著權勢，坐到了魔法學院院長的位置。」

  「我知道，你想說，那也得基礎知識。」

  蓋爾特正想反駁，卻被維拉內爾再次打斷——

  「沒錯，那些知識也很重要，一些法術書記錄著亘古不變的知識。但是，這些知識並不是你想獲得就可以獲得的。」

  「知識就是財富，就是力量，而這種力量，不是輕易可以得到的。」

  「院長，元老，領袖們掌握著這些力量，你想獲得，除非你是他們家族的人，或者，你很有錢……」

  「這點，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懂，否則，當初你為什麼千里迢迢從帝國趕到厄侖格拉德，去籌集資金。」

  女巫的話讓蓋爾特暗然傷神。的確，她戳中了他的痛處。

  帝國魔法學院掌握著最核心最優質的資源，但是，那些知識，那些資源，只屬於少數貴族巫師所有。數十年來，帝國魔法學院每年都對外招生，但是，錄取的學徒，仔細深究下去，都是幾大家族的人……

  哪怕你資質平庸，天生愚笨，只要是他們家族的人，也可以通過各種手段進去。而外面的，就算是天才，也難以觸碰到學院的大門半步……

  要麼，用錢……

  蓋爾特知道，自己什麼都沒有。所以當初才來的基斯里夫，想著賺到第一桶金，來敲開帝國魔法學院的大門。

  「抱歉。」

  可能是感到自己的話太過犀利，維拉內爾本能的低下頭，輕聲安慰著眼前這位失魂落魄的年輕巫師。

  亦有可能未來還是她的丈夫。

  「沒事……你只是替我指出了問題所在……」

  蓋爾特揮了揮手，眼神迷茫的望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