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說笑了。”裴映雪淡然道，分毫不爲她這句話所驚嚇。
和順長公主冷笑不止。“你敢說，你現在的狀況和我母后當年不相似嗎？當年好歹我母后還能制住後宮，而你這個皇后卻是一點用都沒有，竟讓一個賤民爬到頭上來。當初你弄死那些小賤人的手段哪去了？裴映雪。我真是越來越瞧不上你了！”
當年的受害者一個接着一個的冒出來，裴映雪都已經習以爲常，心裏頭的那點愧疚也越來越淡薄。
看着跟前幾乎要張牙舞爪的和順長公主，她的神色淡然如初。
這個時候，卻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從旁響起——“姑姑你自己沒用，就別把氣撒在我母后身上。”
裴映雪嘴角一抽，面上卻半點不顯。
和順長公主被這話一驚，低頭才發現鳳鳴公主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裴映雪身邊。那張小臉高高昂起，正一臉鄙夷的看着她。
和順長公主頓時怒氣衝頂。“大人說話，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插什麼嘴？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說着，她又氣呼呼的瞪向裴映雪，“你就是這樣教養皇室嫡出公主的？”
裴映雪無奈：“鳳鳴脾氣大。我管不住她。皇姐你且消消氣，何必和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呢？”
和順長公主卻更生氣了。“好啊，你們一家子一起欺凌我！這個孩子肯定也是你教的吧？好，真好，母后纔剛離開洛陽幾天。你們就無法無天了！”
“大姑姑你想多了。”鳳鳴公主聞言又脆生生的道，“我母后和皇祖母不一樣。我也不像你，我不會眼睜睜看着母后被人欺負。”
和順長公主頓時一怔。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跟前小小的人兒。
鳳鳴公主則緊緊抓住裴映雪的手，昂首挺胸，一臉鎮定的看着她。
和順長公主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眼眶已溼，?腔裏逸出一聲嗚咽，便捂着臉轉頭飛奔離去了。
哎！
見狀，裴映雪心裏又不禁感慨一嘆。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當然，自己也不能因爲她可憐就任由她欺負。
便低下頭摸摸女兒的小腦袋：“鳳鳴你真厲害！剛纔多虧了你，不然母后真不知道怎麼應對你和順大姑姑。”
和順長公主氣勢洶洶，一看就是來找茬的。而且這個人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了，脾氣如山倒，你不給她發泄個暢快淋漓。她是不會罷休的。所以方纔看到她朝自己這邊過來。裴映雪就知道自己是免不了耳朵要受一番荼毒了。
但沒想到，女兒簡單兩句話，就直接把人給說哭了。然後，和順長公主就走了……
走了！
這可是她認識和順長公主以來的頭一遭。她都看得目瞪口呆。
小女孩卻板着小臉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只是實話實說。”
但就是實話實說才更傷人啊！當初獻王被廢，和順長公主並沒有爲他說什麼話。太后提出要去鄂州修行，和順長公主聽到消息後也只是趕到皇宮，在長樂宮裏發了一通脾氣。雖然嘴裏叫囂着要去找皇帝、找皇后討個說法，但太后身邊的人一攔、太后再勸上幾句，她就偃旗息鼓了。最後只抱着太后掉了幾滴眼淚，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其實她這樣的行爲也很好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已經過世，現在掌管天下的是皇帝。和順長公主身份再高貴，她也已經出嫁，成了臣子之妻。以後她的丈夫、她的兒女都要仰仗着皇帝的?息過活。要是因爲這件事得罪了皇帝，她是能得到一時的爽快，可她的夫婿兒女呢？他們的將來就幾乎是全毀了！
兩相權衡。她不得已放棄了太后。
這件事一直是和順長公主心裏的一個疙瘩，一碰就痛，一年來一直未曾消除。所以，她總是會在每一個可能的地點、抓住每一個機會對皇帝和裴映雪冷嘲熱諷，似乎以爲這樣就能爲遠在鄂州的太后出氣。
但沒想到，今天卻讓她撞到了鳳鳴公主身上，又聽到了這麼一番話。雖然是不太切合實際的童言童語，卻穩準狠的戳中了和順長公主心裏最脆弱的那個地方。沒能保護好母后的愧疚被髮掘出來，幾乎將她給壓垮了，她再也承受不住，便哭着逃了。
別說裴映雪了，就連皇帝都對這一幕歎爲觀止。
原本看到和順長公主走過來，還對裴映雪說出這樣的話，他還打算上前來用皇帝的身份壓制她一下的。卻沒想到……他都沒來得及有所行動，戰役就宣告結束了。
女兒這麼厲害，就反襯得他這個當爹的太無能了。
皇帝陛下面子上很有些過不去。尤其再聽到裴映雪的話，他心裏更酸溜溜的，便將臉一沉，沉聲教訓女兒道：“鳳鳴你方纔的態度也太過了些。和順長公主是你姑姑，你身爲小輩，不說恭敬有加，好歹也該言辭謙遜些。幸虧你姑姑沒心情和你多計較，不然她一頂衝撞長輩的帽子扣下來，你以爲你能輕易脫身麼？”
鳳鳴公主立即低頭：“是，兒臣知錯。以後兒臣都不會再這樣。”
皇帝這才滿意頷首。“知道錯了就好。”便擡頭吩咐裴映雪，“明天你叫人準備一份厚禮，送到和順長公主府上，就說是鳳鳴給她的賠禮。”
“是，臣妾記下了。”裴映雪連忙低頭，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又矯情上了！
看他面子上一本正經的教訓女兒，她還以爲他心裏還對這個嫡長姐存着幾分懼怕呢！結果一轉眼，他老人家卻又借她的手給了和順長公主一記重擊。說的是什麼賠禮，但其實這個時候，大殿內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宮裏一些小宮女小內侍，想讓他們閉嘴是輕而易舉的事。這麼丟人現眼的事，和順長公主肯定不想讓外人知道。
然而這位皇帝陛下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叫她大年初一的就大張旗鼓的送什麼賠禮過去，這不是明晃晃的勾着和順長公主再回憶起今晚的事情嗎？到時候，和順長公主少不得又要傷心一場。
到頭來，這賠禮道歉的目的達不到，卻是又往和順長公主臉上甩了個巴掌。
她今天才知道，原來這位皇帝陛下也這般陰險狡詐！
將這件事交代下去，皇帝心情好了不少。他本不是逆來順受的人，以前小時候和順長公主也沒少在他跟前頤指氣使，他也都默默的忍了。可是現在，這個人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欺凌他的妻女，這他就無法忍受了！說他小肚雞腸也好，說他睚眥必報也罷，反正這件事，他不能坐視不理。
他一把牽上女兒的小手：“鳳鳴，走！父皇今天特地叫人準備了不少爆竹，咱們一家人一起守歲，到了交子時叫他們放給你看！”
“哦。”小女孩點點頭，回頭又拉上裴映雪的手，“母后，一起。”
裴映雪一愣，也便低下頭。“好。”
此時進宮的皇親國戚早已經離宮，未央宮內只剩下皇帝皇后乃至兩名品級稍高的嬪妃。一時間，偌大的未央宮便變得空蕩蕩的。
裴映雪突然開始覺得四周圍的氣氛變得怪怪的，便提議道：“皇上，要不然把麗妃妹妹叫過來一起？”
皇帝臉色一黑。“皇后你說什麼？”頗有點咬牙切?的味道。
裴映雪不明所以。“方纔麗妃妹妹在家宴上被和順長公主訓斥，現在肯定心情不好。要是皇上您不及時安慰，只怕她的眼睛又要哭腫了。而且今天是年三十，後宮里人本來就不多，夠位份陪您一起守歲的人就更少。臣妾也是看這大點裏怪冷清的，便想着不如把麗妃妹妹請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皇上以爲如何？”
“既然皇后覺得好，那就把麗妃請來吧！”皇帝冷冷道。
這傢伙是什麼意思？
自己辛苦斟酌了半天的話，卻得到這樣的反應，裴映雪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都已經主動把他心愛的人兒放出來繼續給她長臉了，可爲何皇帝陛下看起來卻一點都不開心？
罷了，反正每次在自己跟前，皇帝陛下的情緒都變化多端，她根本就捉摸不透。既然如此，她也就懶得捉摸了。
素心親自去請麗妃。不多大會，麗妃就慢吞吞的來了。
她果然是哭過了。雖然臉上上了厚厚的一層粉，卻依然遮不住紅腫的眼皮，以及眼中滿布的血絲。
不過應該是得知皇帝又請她出來一道守歲，她的心情又突然大好。等過來後發現那一堆堆的皇親早已經不見，便鬆了口氣，小臉上綻放出萬丈光芒，好歹將滿身頹唐的氣息給蓋了下去。
她施施然來到皇帝跟前，軟軟下拜：“臣妾見過皇上，皇后娘娘。”
“愛妃免禮，坐吧！”皇帝淡聲道。
一樣聽不出息怒的聲音，讓麗妃雀躍的心又添了幾分忐忑。
她悄悄看看那邊的裴映雪，裴映雪便衝她一笑：“麗妃妹妹你可算是來了，趕緊坐下吧！咱們一家子一起守歲。”
麗妃又冷不丁一個哆嗦，尷尬的點點頭。“是。”便到裴映雪身後的椅子上坐下了。只是她屁股下就像放了釘子似的，叫她怎麼都坐不穩。卻又不敢亂動，便只能忍着，尷尬痛苦得要死。
坐在裴映雪身邊的鳳鳴公主斜眼瞥見了，小嘴兒一撇，這次竟是連一個字都懶得賜予。
距離交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這麼長的時間，總得有點打發。
幸而素錦早帶着人捧來幾碟小食，還有瓜果茶水等物。表演歌舞以及吹拉彈唱的人也依然候在一邊，裴映雪便叫他們撿了幾支喜慶的曲子吹奏起來。
就這樣，圍着火爐，一羣人說說笑笑，慢慢消磨時光。其實說說笑，就是張嬪和蘇嬪兩個不住的和皇帝沒話找話。可憐這兩個姑娘，正值少女最爛漫的年華，卻被送入皇宮這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裏，活生生守了一年的活寡。這一年來，她們能見到皇帝的次數屈指可數，心裏卻一直以爲是皇帝不喜歡她們，所以現在便抓緊這難得的機會竭力表現。
而皇帝居然也沒有拒絕，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們說話。
這下，麗妃肯定又要傷心了吧？皇帝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因爲麗妃在家宴上的表現生氣？裴映雪見狀很是不解。
“母后好笨。”身邊的鳳鳴公主見狀，忍不住小嘴一撅，小聲道。
裴映雪眉心微擰：“大過年的，說些喜慶話，嗯？”
鳳鳴公主立馬將臉上的不屑一收，乖巧點頭。
裴映雪連忙摸摸她的頭：“真乖。來，吃糕點。”
斜眼瞥到這對母女有說有笑，根本將別人視若無物，皇帝陛下眼神一暗，冷冷對王全吩咐：“給朕拿一碟桂花糕來。”
“是。”王全趕緊將一碟精緻的桂花糕送到皇帝跟前，“皇上，這碟糕點可是皇后娘娘特地囑咐御膳房做的，方子還是皇后娘娘親筆寫了遞過去的呢！”
皇帝聽了，臉色果然稍稍好看了一點。他將碟子裏的糕點分作幾份，命人分發給張嬪和蘇嬪：“愛妃這一年辛苦了。朕國務繁忙，一直不曾抽出多少時間去看你們，幸虧你們善解人意，不曾抱怨，朕十分欣慰。這碟糕點做得不錯，你們都嚐嚐。”
“是，臣妾多謝皇上賞賜！”張嬪蘇嬪聞言激動得手足無措，趕緊行禮道謝，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夾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一臉的滿足無以言表。
“好吃嗎？”皇帝問道。
兩個人忙不迭點頭如搗蒜。
“好吃！臣妾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糕點！”張嬪搶先道，連忙又夾了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蘇嬪落後一步，便只能翻着花樣誇獎。“這糕點帶着桂花的香味，濃而不膩。入口酥軟，脣?留香，令人流連忘返。臣妾吃過這麼多糕點，獨數這一份味道最好。”
就算這糕點餿了臭了，只怕在兩個人看來也是世上最最好吃的東西。原因無他——這是皇帝陛下親手夾給她們的！
“是嗎？那朕也嚐嚐。”皇帝便道，也夾了一塊送入口中。
這畫面……裴映雪簡直看不下去。
鳳鳴公主正吞下自己嘴裏的糕點，也忍不住擡頭看向裴映雪：“父皇想吃幹嘛不直接吃，非得拐彎抹角搞這麼麻煩？”
“噓！”裴映雪趕緊捂住女兒的嘴，壓低嗓音道，“你父皇不想讓人知道他喜歡吃這個。”
“爲什麼？”小女孩不解。
還能爲什麼？一個大男人，卻喜歡吃這種女人愛吃的東西，說出去還不被人給笑死？裴映雪淺淺一笑：“沒什麼，每個人都會有點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癖好嘛！”
“哦，明白了。”鳳鳴公主點點小腦袋，便繼續和心愛的糕點奮戰。
那邊皇帝和張嬪蘇嬪有說有笑，這邊皇后和公主母女倆也在竊竊私語，獨留下麗妃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裏，一顆雀躍的心早被眼前的狀況狠狠潑了一桶冷水。一時間，她眼眶一酸，又想流淚了。
只是當着自己這麼多情敵的面，她實在不想跌了面子，便死命忍着。實在是忍不住了，她才捏着帕子站起來：“皇后娘娘，臣妾……”
“嗯？”裴映雪立馬回頭，“麗妃妹妹怎麼了？可是覺得冷了？要不要再給你添個火盆？”
“不，臣妾……臣妾覺得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麗妃小聲道。
裴映雪立馬也將臉拉了下來。“麗妃妹妹，你何出此言？”
麗妃今天被和順長公主嚇壞了，到現在還沒緩過來。現在一見裴映雪的臉色，她頓時一個激靈，眼淚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
裴映雪最看不慣的就是她這小可憐的模樣。在深宮後院，要不是皇帝罩着，就她這樣的小白兔，早不知道已經被弄死多少回了！
而且大好的日子，她不停哭哭啼啼的，實在是煩人，便不大耐煩的道：“今天是除夕，一年就一次，大家聚在一起除舊佈新，這是好事。麗妃妹妹你爲何要傷心落淚？難道有人欺負你了嗎？”
蘇嬪方纔沒有搶過張嬪，現在趕緊搶先一步拍起皇后的馬屁。“就是啊！麗妃姐姐，你這是何故？大家能陪着皇上一起守歲，這可是天大的顏面。現在後宮裏還有好幾位妹妹因爲位份不夠，想來都來不了呢！”
你們都有皇上寵愛，當然巴不得留在這裏。今天我給皇上丟人了，皇上根本理都不理睬我，我留在這裏就是丟人現眼！
麗妃心裏酸酸的，但被她們這麼一說，她也說不出離開的話。只能低下頭，拼命強忍着眼淚。
蘇嬪見狀，心裏分外得意。
她也出身洛陽望族。當然，身份是及不上裴映雪的。所以對這位皇后娘娘，她沒有多少意見，但麗妃這個庶民出身的宮女卻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高高踩在她頭上，這就叫她不能忍受了。只是往日裏麗妃被皇上保護得太好，她們也不敢得罪她，只能將怒火藏在肚子裏。但是今天，眼看麗妃接連犯了這麼多次蠢，皇上也沒爲她撐腰，又有皇后娘娘在這裏，她便壯着膽子教訓了她幾句。
教訓完了，她還擡頭衝裴映雪討好一笑。
裴映雪無語別開頭。這小妞討好了她也沒用，皇帝陛下喜歡的人從來就不是她。而且，這種深宮內鬥，她向來懶得參與。不是她不屑於，而是——她嚴重懷疑，要是真被摻和進去了，第一個死掉的就是她！所以，爲了保住這條小命，她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皇帝將她們的反應都收入眼中，不覺眼神微暗。
“皇后和蘇嬪說的很有道理。這一年一次的守歲，是除舊佈新、驅除邪祟的好時候。愛妃你要是真累了也忍一忍吧，等到了交子時就好了。”
果然！他還是幫她說話了！
爲什麼他在聽到皇帝開口的時候，裴映雪發現自己竟然鬆了口氣呢？
張嬪蘇嬪聞言，卻是心口一緊，臉上好容易躍上的喜悅又消失了。麗妃則是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便見到皇帝又親手端了一碟瓜子到她跟前：“要是覺得着實無聊，那就拿這個打發時間好了。”
皇上又和她說話了！皇上還擔心她無聊，主動給她送東西！這可是一整盤啊，比他分給張嬪蘇嬪的還要多得多！
心裏告訴自己這麼多，麗妃的小心臟瞬時充血，人也滿血復活了。
“臣妾多謝皇上！”她笑吟吟的起身行了個禮，便端起瓜子含羞帶怯的嗑了起來。
裴映雪看在眼裏，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這一晚上實在是太詭異了，太詭異了！她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好！
好容易熬到時辰，舊年過去，新的一年到來，皇宮內燃響了京城裏的第一串鞭炮。
隨後，噼裏啪啦，外面的鞭炮聲也接二連三的響起，整個京城都沉浸在了一片熱鬧的氛圍之中。
這一年，終於給她熬過去了！
裴映雪心中一陣輕快，像是擺脫了一個重擔一般，由心而身的得到了解放。
她連忙起身，牽着女兒來到皇帝跟前，母女倆雙雙下拜：“臣妾和鳳鳴給皇上拜年了！”
“皇后免禮，快快起來。”皇帝不知怎的，竟親自上前去將她扶了起來。
裴映雪擡起頭，一張笑臉便對上了皇帝的笑臉。一時間，她狠狠一愣，竟忘了收起臉上的笑。
麗妃和蘇嬪張嬪緊隨其後。長樂宮內的宮女內侍也紛紛在王全的帶領下跪地，說了不少吉祥話。
皇帝這纔回頭，樂呵呵的道：“好，賞！所有人都有賞！”
依次按照身份賞了她們東西，又叫人給後宮裏其他人送去賞賜，他便親自牽上鳳鳴公主的小手。“鳳鳴，走，父皇帶你去看爆竹去！”
“好呀！”到了這個時候，小女孩的心思早被那一大串噼裏啪啦的鞭炮給吸引了過去。在父親身邊，她也露出一點小孩的本性，連忙又拉上裴映雪的手，“母后，走！”
完了完了。
裴映雪心裏不停叫喚着，臉上卻還只得擠出笑臉。
之前女兒這麼拉着她，她爲了給外人留下她和皇帝感情還好的印象，便順水推舟的認了。就因爲這個，麗妃在後頭差點用眼神把她給戳成個篩子。結果現在，小丫頭又來？都已經沒有外人了，這種把戲就不用演了吧？
只是看到女兒小臉上燦爛的笑靨，她想要掙脫開的手又僵住了。
算了。難得孩子高興，自己幹嘛要掃她的興？一年也就這一次的機會，就讓孩子好好樂一樂好了！
原本她和皇帝說好的要好生過個年。想必等年後，那一位又會對自己冷淡下來了。現在既然這一位還願意和自己做戲，那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自己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她便回頭，狠狠瞪了麗妃一眼。麗妃眼中才剛浮現一絲幽怨，沒想到就被裴映雪這麼一瞪。她又是一嚇，連忙低下頭，連看都不看再多往她這般看一眼了。
裴映雪這才滿意的回過頭，牽着女兒興高采烈的看點爆竹去了。
小丫頭的喜好很特殊。她愛吃甜食，卻死不承認。對讀書認字興致缺缺，但騎馬射箭卻是她的最愛。現在，又添了一條——點爆竹。
看着小內侍們來來回回的點爆竹好玩，她看得心癢癢，非要自己去點。皇帝也縱着她，讓她自己點了好幾個。小丫頭樂得不行，大冷的天卻笑得臉頰紅彤彤的，那滿身的朝氣又讓裴映雪露出了滿足慈愛的笑。斤上溝亡。
這個時候，她又察覺到有兩道目光在打量着她。不悅轉頭去看，不想就又捕捉到了皇帝的眼神。
皇帝陛下也在笑。看着小小的女兒在跟前歡快的來回奔跑，他的心情也被感染了，脣角上勾，眼角彎彎，笑得內斂又含蓄。時不時的，他還想着往裴映雪那邊看上兩眼。
卻不曾想，這偷窺居然被活捉了！他立馬將笑臉一收，板起臉正襟危站。
但旋即他又一想——自己是皇帝！裴映雪是他孩子的娘，他看她不是理所應當嗎？所以他又揚起笑臉，回頭衝她燦爛一笑。
裴映雪被笑得莫名其妙，於是也莫名其妙的回給了他一個笑。
隨即，兩個人都趕緊別開頭，察覺到似乎有一種慌亂的情愫在心頭亂竄。
鬧得太過的結果，就是鳳鳴公主還沒等回到椒房殿就在皇帝懷抱裏累得睡着了。
裴映雪連忙掀開帳子：“皇上將鳳鳴放在這裏就好。”
皇帝如她所說將女兒放下，裴映雪連忙親手給女兒脫了外衣和鞋襪。素錦幾個端來熱水毛巾，裴映雪給女兒擦了擦小手和小臉，給她換上寢衣。忙碌了半天，好容易給女兒收拾妥當，便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素錦，熱水備好了嗎？本宮要沐浴了。”她打着哈欠道。
“皇后你要沐浴？不先伺候朕麼？”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她後背一僵，猛地回頭，“皇上？您還沒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