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再次去了雲山公墓。
因爲下了大雪所以路有些不太好走,好在清淺從來都不是那麼矯情的人,只不過多費了些時間而已。她拿着一束白色的菊花,這個時間並沒有多少人會來掃墓,而且也不是那個時節。
清淺只是突然很想來看看養父母和弟弟,只是突然很想而已。
她不緊不慢的邁着腳步往裏面走着,視線豁然開朗,她擡眸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林希的墓前站着個男人。
男人的背影看上去很是瘦弱,身材修長個子卻不高,清淺的視線忍不住移到墓碑上,的確是林希的名字沒錯。她又往前走了兩步,臉上露出了幾許的迷茫之色,林希雖然上學的時候人緣不錯,也有挺多好哥們,但是清淺都跟他們不太熟的,而且也沒見有人來看過他。
似是覺察到了有人靠近的腳步聲,男人動了動身子,慢慢的轉過身來。
突然起風,冰冷刺骨的寒風擦着臉頰掛過,吹散了清淺的長髮,她伸出手來壓了壓頭上戴的帽子,怕被風吹走,眯着眼睛去看。
寒風吹動着清淺手中的花束,吹散了一片一片的花瓣,她看到了男人的臉。
男人有着一張非常俊美的臉,驚豔了清淺的眼睛,第一眼看上去有點像是女孩子,清淺眨了眨眼,總覺得有些熟悉。
男人看見她也是一愣,隨即嘴角盪開了一抹溫暖的笑容,明亮又有些耀眼,因爲他的笑容嘴邊的酒窩從兩頰上盪開,清淺的瞳孔一縮,總算明白了爲何會覺得男人眼熟。
他很像是……她。
要細細的看才能看出來,這個男人居然和她很像!
清淺愣在了那裏,心底瞬時間升騰起了怪異的感覺,男人見她完全是呆若木雞的樣子,微微收起了嘴邊的笑容,朝着她走了一步。
清淺像觸電般猛地後退了一步,下意識的攬了攬手中抱着的花。
男人見她後退,身子頓時一僵,不再往前靠近半步。
他什麼話都沒說,清淺也沒說,兩個人之間詭異的沉默着。
像是過了半個世紀那麼漫長,清淺開口輕聲問道:“你是來看我弟弟的嗎?”
男人的身子重重的顫了顫,眼底深處的某些情緒像是要爆出來一般,他馬上轉身,背對着清淺應了一聲,單字的音節像是從嗓子眼裏面擠出來的一樣。
“是嗎?”清淺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大了,她上前兩步,和男人並肩,男人的身高只高出她一點點,連半個頭都不到,在男人中應該是屬於矮小一類的。
“你是我弟弟的朋友嗎?”清淺俯下身子,把手中的花放到墓前。
男人沉默了很久後才又應了一聲。
“我沒想到會有朋友來看他。”清淺雙手合握在一起,閉上雙眼,輕言:“謝謝你啊。”
男人的眼神陡然變得痛苦了起來,在清淺看不到的方向下,他的眼神變得痛苦而又悲傷。
“不客氣。”男人開口,聲音喑啞,他的嗓音聽上去特別不舒服,帶着些沉重的滄桑感,如同有什麼東西積壓在嗓子裏一樣。
清淺並沒有因此而驚訝,她依舊保持着動作,在心裏默默的說着些什麼。
那些話,都是她想要跟林希說的。
男人無言,就這麼站在她的身邊,也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過了一會,清淺才放下手,睜開了雙眼,又盯着墓碑看了好一會。
“這些年,你會經常來看他嗎?”清淺沒有看向男人,但話卻是對着男人說的。
“是的。”男人說:“我會常常來看他,他還有很多心願沒有完成。”
清淺笑笑,對身旁的這個男人有着幾分說不上來的親切感,她說:“你好像很瞭解我弟弟。”
男人說:“我非常瞭解他。”語氣帶着某種篤定。
“真好。”清淺突然覺得鼻尖酸酸的,她忍不住說道:“至少還有人記得他,真好。”
“你叫什麼名字?或者我們見過?我弟弟以前往家裏帶過不少的朋友。”清淺這才側目去看男人,男人的身上散發着陰沉之色。
分明不應該是他這個年紀有的陰沉,清淺不由得都看了他兩眼。
щшш▪ тTkan▪ ¢o
男人並沒有看清淺,他的視線凝固在墓碑上的名字上面,過了很久才說道:“寧希。”
清淺一愣。
“我叫寧希。”他說:“我是寧氏集團的總裁,寧希。”
清淺仔細想了想,她並不記得林希有過這樣的朋友,如果姓寧的話他肯定會興致勃勃的跟她談起的,她並不記得林希說過。
寧氏集團?
清淺想了想,好像最近A市是有一個新的集團如同璀璨的繁星般冉冉升起,還上過電視。
“那你很厲害啊。”清淺倒是沒有過於關注這些,因爲全部都是容深和上官緋顏訂婚的消息,她連電視都懶得再看了。
寧希沒有回她,清淺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清淺掏出手機來看,上面顯示的名字是容雪。
寧希一瞥,也看到了清淺手機上的那個名字,眼神頓時變得冰冷。
清淺對他抱歉一笑,轉過身走了幾步才接通電話。
“寧清淺,你有沒有空?我要約你去逛街。”一接通,容雪毫不客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逛街?容雪約她?
清淺有些詫異的問道:“你確定你沒有打錯電話?”
“廢什麼話!”容雪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兇巴巴的說道:“我心情不好,找不到別人陪了,我就認識你,你不來也得來。”
典型的容雪式約人的方法,她還是那麼蠻橫不講理。
“在哪見面?”清淺直接問。
那邊的容雪似乎沒想到她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怔了一下才報了個地點。
“A大?”清淺挑眉,沒想到容雪會約在A大見面。
“不可以嗎?”容雪悶悶的說道:“我就是想去了。”
清淺笑笑,倒也沒反對。
掛了電話,清淺轉身,寧希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他看她的眼神格外專注。
他的眼中還帶着抹發狂的神色,看得清淺一驚。
她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太上來究竟是哪裏奇怪。
“我要走了。”清淺想了想還是說道:“謝謝你來看我弟弟。”
寧希盯着她看,“你想去哪裏,我送你。”不是詢問,而是決定。
“不用了。”清
淺想也不想的拒絕,“你肯定很忙吧,我自己走可以的。”而且她跟寧希也沒熟到需要他送她的這種地步,雖然她是很感激他來看林希的。
“我送你。”寧希定定的看着她說道:“我說了,我送你。”
清淺看着他有些無語,看着他那寫滿了“你不讓我送我絕對不走”的眼神,她無奈的妥協了。
“去A大,你送我到門口就可以了。”清淺說完,寧希率先擡腳往山下走。
他走了兩步纔回頭看了清淺一眼,然後說道:“你去我前面走。”
清淺一愣。
“姐,要是以後咱們去比較危險的地方的話,你一定要走在我前面。”
“爲什麼啊?”
“因爲這樣我才能在你後面看着你,萬一你摔到怎麼辦?我也可以馬上伸手扶你,還有你以後要找男人,也一定要找一個願意默默走在你身後的男人。”
“……”
那是曾經林希跟她說過的話。
在他還在的時候。
那個時候林希說以後她要找一個很愛她的男人,願意走在她身後的男人。
“你說了和我弟弟一樣的話。”清淺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寧希把身子挺得很直,下巴緊繃着,只有這樣做才能不泄露他此刻內心的真實情緒。
就這樣寧希把她送到了A大校門口,這個地方從她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她所有青春的回憶都埋藏在這裏面,就好像所有的故事都是從這裏開始的,自然也都在這裏結束。
她並沒有修完大學的課程,也就是說她本人連個大學的畢業證其實都沒有。
寧希突然開口說道:“這裏是我和我姐姐的母校。”
清淺一晃神,忍不住說道:“原來你還有姐姐啊。”
“嗯。”他說:“現在她人在國外,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
他的語氣有些憂傷,還帶着些埋怨。
“可是她一定很掛念你。”清淺說:“因爲全天下的姐姐對弟弟的感情都是一樣的。”
就好像她對林希那樣。
寧希沉默,雙手緊握在方向盤上,視線看着前方,過了會才道:“你小心些,我走了。”
“好。”清淺話音才落,寧希已經飛快的將車子開了出去,帶起了一陣風。
清淺收回了視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寧希和林希有點像。
看來他們兩個真的是好朋友,可能是以前一直在一起相處的關係,所以有些地方纔會像吧。
清淺忍不住想,如果林希還活着……也差不多是他那樣的年紀吧。
“寧清淺!”一個失神,容雪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清淺擡頭去看,容雪正穿着A大的校服,站在門口衝她用力的揮着手。
時光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一年。
“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麼呢,趕緊過來啊!”容雪見清淺呆愣在那裏,自己走了過去,一把就將手中的東西塞到了清淺懷裏。
清淺低頭去看,是A大的校服。
她看向容雪。
“看什麼看,還不趕快去換?”容雪推了她一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