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門鎖被打開了，有人從外頭推門進來，是商莫黎。

那護士見到商莫黎的瞬間，表情就如同見了鬼一樣，手忙腳亂地將推車裏的東西收拾好，以最快的速度推着推車，從商莫黎背後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門又是“啪”一聲，被鎖上了，寬敞空蕩的VIP高級病房裏再度只剩下商莫黎和葉語晨兩個人。

商莫黎沒有心情理睬這類無關緊要的人，雙手插在褲兜裏，徑直走向靠在牀頭怒目瞪着自己的葉語晨，漠然着一張俊臉，恐怖駭人的模樣好似語晨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她知道了？商莫黎心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個，報復後的痛快涌上心頭，可這份暢快的感覺轉瞬消失，因爲當他看到葉語晨那紅了的眼眶和鼻尖，還有那爬滿臉頰的淚水，商莫黎就不自覺地感到心頭一緊，好像被重重地打了一拳，但他斂起了這份不該有的聯繫，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

“你醒了？”商莫黎站在牀邊，臉上的表情柔和了幾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葉語晨擡起淚眸，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還是昨天那一身西裝革履，頭髮打理得一絲不亂，神情要多正常就有多正常，呵呵，真不愧是商大總裁，在對自己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之後，還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溫柔地問自己餓不餓。

但此時此刻葉語晨的腦子裏卻像是炸彈爆炸了一般亂七八糟，只有質問他原因這一個念頭。

“不餓嗎？已經不早了，先喝點水吧。”見葉語晨沒有回答，商莫黎又問了一句，拿起牀頭櫃上的水壺爲她倒了一杯水。

葉語晨像只即將發怒的小獅子，抿着脣咬着牙等着若無其事的商莫黎，他應該知道了吧，猜也該猜到了——可他就沒有一句解釋嗎？葉語晨越想越生氣，伸出手一掃，“咣噹”一聲，商莫黎愣了一下，面前的瓷杯已經被葉語晨掃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他乾淨筆挺的西裝上也被潑上了水漬。

“你怎麼了？”商莫黎並沒有生氣，但臉上的笑容終於維持不下去了。

“我怎麼了？你居然還敢問我怎麼了？”葉語晨怒火上涌，猛地坐直了身子，將他狠狠推開，“商莫黎，我問你，我爲什麼會在醫院？”

“你……”商莫黎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葉語晨尖銳的低吼聲打斷。

“不要說什麼‘你身體不舒服所以送你來醫院’的鬼話！我不會信的！商莫黎，我要聽實話！不是實話你什麼都不要說！”葉語晨紅着眼發着脾氣，擱在被單上蒼白如紙的小手牢牢地捏成了拳。

“你不是都……知道了麼？”商莫黎見她發怒的樣子，裝得風輕雲淡滿不在乎，心裏卻五味雜陳，怎麼都不是滋味。

“我要聽你親口說一遍，你帶我來醫院，幹什麼？”葉語晨壓着嗓子，也壓着內心磅礴的怒火，用最後一絲理智求一個答案。

商莫黎嘆了口氣，一瞬不瞬地盯着葉語晨那因爲哭泣和怒火而變得通紅的小臉，心頭泛起不捨，嘆了口氣，頓了好久，才緩緩開口道：“……已經不需要我說了吧，胎兒DNA檢查，你已經看到了。”

說着商莫黎指着牀單上的那張護士慌亂間遺落的化驗單，一臉淡然的表情。

葉語晨難以置信地用淚眼死死盯着那幾個黑字，臉上的笑容悽慘無比，“你帶我來做胎兒DNA檢查？你半夜把我從家裏送進醫院……就是因爲你懷疑孩子的身世？商莫黎你居然……你居然懷疑我……到這種地步？你，你……”

葉語晨說着眼淚再次奪眶而出，語無倫次的聲音漸漸消失，最後只剩下嗚咽聲，她掩面而泣，那不斷涌出的淚水，從細長的指縫裏滑落。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瞞你，其實昨天給你的牛奶里加了安眠藥，所以你一整晚都很安靜很配合……”商莫黎看她伏在被子上哭泣的模樣，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飛過來的一個枕頭全數打了回去。

“安眠藥？牛奶裏有安眠藥？”葉語晨茫然地愣住了，腦海中一楨一楨閃過昨晚的一切，他溫柔的笑容，溫和的語氣，還有親手泡的牛奶……沒想到這一切全是假的，全是騙人的？葉語晨突然尖聲叫道，“商莫黎你這個混蛋！我這麼這麼相信你，這麼這麼相信你！你居然……”

“你先冷靜一下，現在檢查的結果還沒有出，到時候，清者自清。”商莫黎繞到牀尾，把手裏的枕頭輕輕放在牀上，試圖走上前安慰她。

葉語晨卻發起了狠，猛地抓起一旁插着粉玫瑰的花瓶，用力地朝他扔過來，商莫黎飛快地閃躲到一邊，卻被飛濺水珠和花瓣弄溼了褲腿，他瞟了一眼碎裂一地的花瓶碎片，臉色平靜依舊。

“閉嘴！閉嘴商莫黎！你給我滾——我不要看到你！”

見她暴怒的模樣，商莫黎知道這種時候他還是不要再說什麼了，葉語晨此刻已經沒有理智可言，他這個“元兇”也暫時迴避吧。

“……好吧，那我晚上再過來看你，你好好休息。”商莫黎說完這句話，轉身往門外走去。

“滾——你永遠都不用過來了！”葉語晨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身後一個枕頭再度飛了過來，砸在他的腳跟處，商莫黎頓了頓，沒有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空蕩蕩的走廊裏很安靜，亮堂的感覺與他有些悶的心情很不搭，他承認在看到葉語晨眼淚的瞬間，他的心是痛的。

這個檢查或許太過突然，但他商莫黎從來認定——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雖然心痛，但不後悔。

一切的結果，就等三天後吧。

就在商莫黎走出病房的同時，精疲力盡的葉語晨伏在牀頭，看着淚水氾濫過後溼漉漉的被單，心裏像是被淋了酸草汁一般苦澀難當，她恢復了好久才從淒涼絕望的心情中緩過來，在屋裏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任何屬於她的東西。

又發現自己還穿着睡衣，才意識到原來昨天商莫黎連衣服都沒給自己換，難怪了，她居然還天真地以爲會給自己帶上包嗎？

撐起身子，葉語晨從牀上走下來，穿上拖鞋，繞過滿地的狼藉，往病房外走去，她不會坐以待斃的。

一邊走，一邊咬牙摸了摸因爲剛纔的激動有些不舒服的小腹，在心裏默默地說道：“孩子，別鬧了，以後媽媽就只剩你了。”

晚餐時分，商氏大樓頂層，總裁專屬辦公室裏，來了一位稀客。

這人正是來此地興師問罪的商善果，從商莫軒嘴裏聽說了昨晚商莫黎送葉語晨去醫院的事，打電話來想問出個地址好去探望探望他的兒媳，卻被商莫黎不冷不熱的態度刺激到了，於是乾脆跑來這裏當面問個清楚。

“語晨在醫院躺着，你居然有心思在這裏工作？你該不會是一整天都沒有去看過她吧？阿黎，商氏沒有你一天不會倒！可語晨現在懷孕了，你不能對她這樣忽冷忽熱的！”商善果怒不可遏地用手杖戳着地板，發出咚咚的響聲。

商善果的話像是一根根銀針扎進商莫黎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他臉色微變，停下手中的金筆，擡起頭，耐心地解釋着：“爸，公司最近真的有很多棘手的問題需要要我親自處理，語晨那邊，我已經請了特護，不會有事的。”

“你請了特護？一個特護有什麼用？那可是你老婆！”商善果不依不饒，對商莫黎的做法很是不滿，“我過去是這麼教你的嗎？你就是這樣疼老婆的？”

“爸！”商莫黎有些無奈地打斷他，不知道是誰過去一直教導自己——男人應該以事業爲重，這真的是他那不可一世的父親的臺詞嗎？

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爲語晨懷了孩子？孩子……商莫黎的目光咻然暗淡下去。

“怎麼？我說錯了嗎？還有，昨晚那麼突然送語晨去了醫院，究竟是怎麼回事？語晨到底有沒有事？你告訴我，一次說個清楚！”商善果可沒打算輕易放過這個不肖子。

“爸，您放心吧，語晨沒事，只是有點貧血，所以暈倒了，昨天醫生給她做了全身檢查，一點事也沒有，這下您放心了吧？”商莫黎不想再與父親糾纏下去，隨便找了個理由，站起身推着商善果往外走去，“您快點回去吃晚飯吧！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貧血？孕婦貧血可不是小事！你還要工作？你居然還要工作？不行！我不放心語晨，你必須親自送我去醫院，現在！立刻！馬上！”商善果趁機捉住了商莫黎的手臂，一臉嚴肅地說道。

拗不過父親的倔脾氣，商莫黎最後也就只好妥協了，吩咐祕書把手頭的工作整理好，跟着商善果一起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