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明晃晃的兩口九黎彎刀交叉劈下,毛無邪全無懼色,間不容髮之際施展“有影無蹤”身法,從容避過。這時自然已不用運上“古鯨之心”,這兩人論迅捷,遠遠比不上戰天,何須用上拼命時的絕技?戰聖連聲怒吼,手中彎刀閃電連環,接連劈出了七八十刀,卻連毛無邪一根毫毛都沾不上。戰魂卻不強攻,目光炯炯,只要獸王稍露破綻,立時便揮刀疾斫,淨對準了毛無邪上下半身的要害,陰損之極。九黎一族勝在身經百戰,經驗極豐,但一招一式雖迅捷無倫力猛無比,卻從無虛實變換,一眼便看得穿,在毛無邪這等用刀的高手面前,無異班門弄斧。
兩大怪物雖傷不得獸王性命,凝神猛攻之下,倒也自保有餘。九黎一族畢竟不是人類,兩口彎刀也是削鐵如泥的利刃,一個不慎,毛無邪便死無葬身之地,加之反擊若不得當,全然傷不得對手,獸王也只能一味躲閃。戰魂嘗過兇佛刀的滋味,甚爲忌憚,將毛無邪越逼越遠,不讓他以神兵對敵。他卻不知,毛無邪兇佛刀在手,固然能毀去兩口九黎彎刀,卻無法用上金鐵之氣,少了明察秋毫之能,取勝更爲不易。
三個半人半獸的怪物鬥了大半夜,誰都奈何不了誰,眼看旭日東昇,晨霧四起,真正獵殺的時辰已到。睡眼惺忪的戰意伸着懶腰,一搖三晃地來到林中,看起了熱鬧。
“戰意,快用袖箭射他!”戰魂久戰不下,心下早已焦躁不堪,瞥見自己人又多了一個,連忙喝道。
“老夫有言在先,只看熱鬧,不插手。”戰意悠然笑道。
“我這是爲你女兒報仇,你這老兒好不曉事!”戰魂氣急敗壞,高聲罵道。
“報仇不報仇,關你什麼事?戰兇心中至愛乃是戰狂,戰狂既死,她早已不想活了。死在強者手中,乃是九黎一族的榮耀,若道報仇,要找老夫報仇的人多了去了,哪裏顧得過來?老夫早已厭倦打打殺殺,今日不用獵殺正好,等着給你們收屍。”戰意呵呵笑道。
“老傢伙,九黎一族的臉要被你丟盡了!”戰魂萬沒料到戰意說出這番話來,氣得半死。
“丟盡九黎族臉面的,似乎是你們這兩個傢伙!”另一個聲音淡淡說道。雖極力抑制,仍可聽出話中怒氣勃發。
“戰魔!”戰魂臉色大變,似乎看見了極其可怖的東西,竟然不顧擊殺毛無邪,轉身飛奔而去。
戰聖苦戰中出力遠比戰魔多,數個時辰下來,少說劈了上萬刀,已顯疲態,應變慢了不少,聽見“戰魔”二字,稍一愣神,一條魁梧身影已然電射而至,揮手間,一柄碩大無朋的鐵錘已將戰聖二百六十多斤的身子打飛了出去。手中的寶刀被鐵錘撞上,當即折斷。
戰魔手中的鐵錘並非戰場常見的金瓜錘、八角錘、狼牙錘、釘頭錘與八卦錘,倒似鐵匠打鐵、石匠砸石的大錘,只是極大極重,少說有個七八
百斤。戰魔舞動這錘時,不僅輕鬆自如,有若鴻毛,而且快得肉眼難見,無影無形。若非帶動極響的勁風,破空聲震耳欲聾,旁人只怕真以爲這兩尺長、一尺寬、一尺厚的巨大錘頭是紙紮的。
“戰魔,你也幫外人麼?”戰聖果然鋼筋鐵骨,受這等巨力重擊,竟然沒有粉身碎骨,仍有說話之力。只是肌膚雖能堅韌之兇佛刀割不開,骨節之間連接力度有限,這一錘,教他全身幾乎散了架。
“違背族規者死!你我並肩作戰多年,早該知道九黎族的規矩!”戰魔冷冷說道。
“規矩又如何?九黎族人丁不旺,過個幾年,全都老死了,誰還講什麼規矩?爲我所愛的戰兇報仇,本就什麼都顧不上了,大不了先殺了你,再殺那獸王!你戰魔號稱族長的左膀右臂,我又何懼於你?便是族長在此,敢壞我大事,也一併殺了!”戰聖收緊全身肌肉,格格連聲,脫臼的骨節盡數接上,又生龍活虎站了起來。
“不知死活!”戰魔手中鐵錘瞬間舉起落下,戰聖立時矮了一截,卻是如釘子被強行釘進木板,腳下陷進了地面硬土幾有一尺。戰魔更不停手,接連猛敲,將戰聖整個身子硬生生砸進了硬土中,只留下頭顱。
“你殺我不死,待我膂力恢復,定要了你的命!”戰聖到底是不死之身,雖狼狽萬狀,仍舊有鬥嘴之力。
“死到臨頭,還如此大言不慚?”戰魔扔下手裏的巨錘,蹲下身子,一手捏緊戰聖的鼻子,另一隻手托住戰聖下巴,不讓他張口呼吸。戰聖拼命掙扎,無奈手足不便,大戰半夜更疲累之極,如何是戰魔這個大力士的對手?堂堂不死之身,一時半刻間,便因無法呼吸,活活憋死了。
“你多管閒事,那傢伙本該死在我手裏。”毛無邪的聲音由遠而近,他正由密林深處緩緩出來。片刻之間,獸王全身碧血,晨光下殺氣逼人,比魔神更爲威猛。戰魂的彎刀已然易主,執在他手中。
“哦?看不出你能以一敵二,戰魂呢?”戰魔漫不經心問道。
“比戰聖早走了一步,你若想見他,我便送你一程。”毛無邪獰笑道。
戰魂聽見戰魔出聲,當場心膽俱裂,九黎一族的臉面反正已然丟了個精光,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多丟一些,轉身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亡命逃竄。他自然沒有戰聖那般癡情,爲了生平至愛,不惜與族長翻臉,九黎一族已死剩四個,戰意那老傢伙不會找他麻煩,族長與戰魔再厲害,也只有兩人,天下這麼大,惹不起總躲得起。
“到哪裏去?”毛無邪不知何時已擋住了戰魂去路。若論林間身法,戰天也未必比得上獸王,何況戰魂?
“這場獵殺算你贏了!讓路!”戰魂對毛無邪倒不如何畏懼,卻深怕戰魔追來,不敢戀戰,一揮手中九黎彎刀,惡狠狠說道。這獸王不易對付,卻也奈何不了他,人間女人無數
,又不是隻有戰兇一個,兩人間的仇怨,不計較也罷,戰兇之父都沒打算報仇,自己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獸王一馬,也沒什麼。
“我與你本無冤仇,可惜,你昨晚令我心生懼意,在朋友面前丟盡了臉,若不殺你,顏面何存?”毛無邪面帶冷笑,對這個全無血性的九黎族人,說不出的厭惡。
“滾開!”戰魂不懂毛無邪話中的意思,更不知道那什麼“朋友”便是心魔,這時急着逃命,哪裏有工夫與這廝鬥嘴?閃身上前,揮刀便砍。這一刀也沒指望看中對方,只求將他逼開,別擋了自己的路。
毛無邪這次出乎戰魂意料,不閃不避,左爪倏然探出,已擒住了他的右腕,接着腳下半蹲,肩頭下沉,右拳自下而上,重重擊在戰魂的小腹上。戰魂心下一慌,小腹劇痛,身子已飛到了半空,緊接着手上一空,彎刀已被毛無邪奪了過去。
讓這廝阻攔片刻,戰魔定然追將上來!戰魂心中更是慌亂不堪,只覺腰間一涼,又被砍作了兩段。
“你們二人的刀法當真慘不忍睹,臨死前讓你見識見識如何用刀!”毛無邪嘴上說話,手中彎刀不停,已來來回回十餘刀,將戰魂砍成了二三十塊。
完了,這廝竟然看出了自己不死之身的祕密!戰魂一顆絕望之心本欲從嗓子眼跳出來,卻被毛無邪彎刀一分爲二。
每塊屍身將要落地時,都被毛無邪用刀挑上半空,然後橫劈一刀,再次一分爲二。戰魂的屍身由二便四,由四變八,由八變十六,再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二百五十六、五百一十二,直至被砍作一千零二十四塊,仍沒有一塊屍骨落在地上。獸王先前擒拿戰魂之時,已將一股五行地靈之氣注入其體內,一身碧綠色的血液全數凝聚在屍塊之內,一滴都未曾飛散。遠遠望去,毛無邪不似一個正在屠戮的魔神,倒似一個頑童將一件件物事不住拋到空中。
金鐵之氣再也感應不到一絲生氣,毛無邪收刀,地靈之氣凝聚之力正好消散,漫天碧血如密雨般四散灑落,詭異絕倫,腥氣遠遠傳出數裏之外。戰魂未算碎屍萬段,碎屍千段,倒是名副其實。
這次戰魂沒有再復活。
毛無邪親眼見識過蔣不老被斬首後,身子由頸下生出的情景,自己更練過“不死神功”,多次藉助這奇功死裏逃生,深知若不大量喝水吃肉,身體癒合便慢得多。這戰魂卻不須飲食,而能片刻復活,當真奇怪。惡鬥之時,獸王不住留意,終於發覺戰魂倒下時身下的泥土凹下去一大塊,這怪物不須吃肉,只須吃土便能恢復,猶如蚯蚓一般。而且吃泥土也不須用嘴,身子便如未乾的膠泥一般,碰上泥土便融到了一處。
也就是說,戰魂這怪物只要身子碰到泥土,便能不死!毛無邪當即有了主意,將戰魂一拳擊到空中,揮刀肆意橫切豎剁,直到戰魂死透了,方纔收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