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毛無邪所授的心法，本就比卜半夏父子自創的“地靈神功”高明，加上三年多來，文珏用特異之法，創出“神農濟世功”，體質與常人不同，經脈接回後，如同體內玄關打通，對武功的領悟更上了一層樓。卜半夏窮大半輩子心血，死到臨頭方領悟地靈之氣的妙用，文珏卻已青出於藍，先得精髓。只是修習時日尚短，火候遠遠不足，今後成就，不可限量。

既有所悟，已然一得永得，終生受用不盡。文珏想通此節，心中歡暢難以言喻，一躍而起，接連幾個起落，到了樹梢之上，便要引頸長嘯，以示欣喜之意。然而嘯聲尚未生成，便消散無蹤，皆因看見了一件駭異之極的事。

“前輩，醒醒，那人還沒死！”文珏剛出聲示警，已被李鋒劈胸一把提起，躥出老遠，飛鳥般在樹頂掠過。短短數個時辰，這個內傷極重的老兒不僅生龍活虎，而且功力大增，身法之快，似不在毛無邪之下。

“我已說過，若你接得住三招而不死，便饒了你性命，你又何必如此驚慌？”毛無邪的聲音不知何時在李鋒身前響起，魁偉身軀猶若天神，擋住了去路。獸王的身法，始終比挾人飛奔的李鋒快上不止一籌。

“饒老夫性命？你也配？”李鋒倏然出手，食指疾點毛無邪右眼，出招之快，與昨日判若兩人。

毛無邪暗吃一驚，一把握住李鋒的手腕，尚未發力碎骨，對方手臂如泥鰍一般滑脫了掌握，接着握拳猛搗獸王咽喉。毛無邪攤開手掌，護在喉嚨前，硬接一拳，只覺李鋒拳力極大，倉促間運氣不足，竟然抵擋不住，當即凌空後翻，卸去來勢，穩穩落在另一棵大樹的樹梢上。

昨日毛無邪一手挾帶文珏，一手應敵，三招擊殺李鋒，遊刃有餘。今日竟然形勢逆轉，李鋒單手僅一個照面，已將毛無邪這等高手逼開，武功竟然高了十倍有餘！

“這個娃兒，老夫是要定了的，你若識相，早早滾蛋，日後見了老夫先行退避，大可相安無事。”李鋒雖佔上風，卻知自己輕功依舊比不上這怪人，未必奈何得了他，眼珠一轉，說道。

“這個娃兒，本獸王是要定了的，你若識相，放下此子，早早滾蛋。”毛無邪強壓內心駭異，冷笑道。

李鋒見毛無邪毫無退讓之意，倒犯了躊躇。憑他數十年江湖打滾的經驗，鬥智鬥勇多日，自然知道對手絕非無知之輩，如此有恃無恐，定然有厲害後着，萬萬託大不得。原本留這怪人性命在世，實是心腹大患，但對方偏偏輕功極高，打不過也逃得了，一時真無可奈何。只是要放下手中文珏，自己數年心血未免毀於一旦，也不知能活多久，能不能再找到這等骨骼清奇的絕佳人物？

“閣下武功絕頂，想必見識不凡，可曾聽說過世間有‘蛇頭花’？老夫能死而復生，全靠這些蓋世奇花，這娃兒服下大量‘蛇頭花’，已成了‘丹人’，煉成丹服下，不僅延年益壽，更可增百年功力。老夫詐死逃過一劫，掙扎着吃下徒兒體內的‘人丹’，便能厲害至此，若讓

這小子養成大丹，服後足以天下無敵。”李鋒心念電轉，覺得事已至此，還是說真話爲妙，看看這怪人是否有貪婪之意。

“蛇頭花？什麼東西？”毛無邪一怔，心中一直好奇爲何李鋒一夜間有此大變，難道這便是靈丹妙藥？

“尋常花草，哪怕這御米花，雖有異樣毒性，害人卻非其本意，只是爲我所用而已。這蛇頭花卻與衆不同，雖是花草同類，然而生性兇殘，狀如蛇頭，花蕊便如蛇口，日夜發出異香，蜜蜂之流若爲香味所誘，飛進花蕊採蜜，蛇口便立即閉合，將蜂蟲吞下。若非紮根於地，動彈不得，誰信這只是一株花草？”李鋒見毛無邪未曾動手，略覺放心，便即打開話匣子。

“食蟲花草雖罕見，卻也非什麼了不得的異物，若利用得當，捕食蚊蠅，夏日少受蚊蟲騷擾之苦。”毛無邪在神仙洞府之時，有鍾劍聖這個明師，什麼稀罕物事沒有聽說過？聞言冷笑道。

“閣下果然見識不凡。”李鋒略覺愕然，隨即接口道：“只不過閣下可曾想過，若這蛇頭花吞食了御米花，又會生出什麼異物來？”

毛無邪語塞，花草食蟲，已是奇事，更奇的是有人異想天開，竟然會讓食蟲花草吞食另一種有毒的奇花，大千世界，當真無奇不有。

“蛇頭花吞了御米花，異種加上異種，天長日久，便生異變，成爲萬金難買的奇藥。若提煉得法，服用後延年益壽，大增百年功力，那是輕而易舉之事。閣下又可曾聽說過？”李鋒得意洋洋說道。

“似乎藥性不止延年益壽，大增功力而已，這藥物有起死回生的神效，昨日救了你一命，是不是？”毛無邪冷冷說道。

“錯！老夫至今從未服用過蛇頭花。不過那不爭氣的徒兒，倒是吃過不少。倒要多謝閣下，替我要了他性命。人老了，親手殺了這個忠心不二的徒兒，一時還下不了手。”李鋒笑道。

“御米花叢中那人便是你徒兒？既服了你說的仙丹神藥，爲何如此不堪一擊？”毛無邪隱隱有一絲不祥預感，沉聲問道。

“蛇頭花雖是人間神藥，藥性卻不易吸納，老夫苦思多年，方悟出‘丹人’之法。練功之人大量服用蛇頭花後，藥性積聚於體內，卻不生效。待藥性足夠之時，將‘丹人’擊殺，燒成灰燼後，可在殘骸中尋到丹藥，也就是老夫所說的‘人丹’。這與高僧火化遺留的舍利子相似，其神效，卻遠非舍利子可比。”李鋒的話越說越慢，臉色漸漸變得猙獰，殺機隱現。

“這小子服用了不少蛇頭花？看來便是繼你徒弟之後，第二個‘丹人’？難怪費盡心機，非得將他搶走。就不知這些年來，這個‘丹人’有了幾成火候？”毛無邪心下了然，更猜到了幾分李鋒的心思，暗自運功凝神戒備，嘴裏問道。

“這小子骨骼清奇，不愧絕世高手之後，短短三年，丹藥藥性已遠在我徒兒之上。若再等上兩年，必定會成大丹，可稱絕世珍寶！”李鋒眼睛放光，說話時心不在焉，殺機全然不加隱藏。話音未

落，忽然反手扯起斗篷盡力一揮，一股猛烈之極的氣勁瞬間將毛無邪全身籠罩住，接着寒光閃處，又一根三棱峨眉刺猛戳獸王咽喉。

那“太古渾沌功”也是特異之學，李鋒運功之法這次更爲高明，說話聲音雖聽得見，卻能殺氣盡隱，猝然出手，可說防不勝防。但毛無邪又豈是庸手，察言觀色，早看出這廝不懷好意，也不動聲色，吸納四周青木之氣，蓄勢待發，這時鼓足內勁，全力後翻，堪堪避過尖刺致命一擊。

李鋒這一刺自認爲十拿九穩，卻連對手寒毛都未曾碰到，大駭之下，又待進招，毛無邪翻滾之中，右腳彈出，踢中了他的手腕，三棱峨眉刺立時拿捏不住，脫手而飛。然而李鋒如今功力之深，也大出毛無邪意料，這一招雖然得手，竟然被深厚的護身氣勁震得腿腳發麻。短短片刻，這老兒的功力竟然又深了一層。

這聞未所聞的“人丹”竟然如此厲害？毛無邪愕然之際，李鋒的掌力已如泰山壓頂一般，凌空擊下。適才不住拖延，不惜說出天大祕密，李鋒本就是等丹藥藥性全然生效，方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身法奇快、滑溜之極的怪人一舉擊斃，這時良機稍縱即逝，豈能不用盡十成功力？

李鋒內力雖強，卻是精於暗殺，掌法並非高明。毛無邪功力不及，所學之廣博，又豈是這老漢能及？只見獸王半空中從容翻身，伸掌硬接，運動“搬天轉日”心法，將掌力化爲無形氣勁，四下飛散，聲勢雖驚人，卻無傷敵之效。

掌力如同打在空處，李鋒大吃一驚，下一刻，毛無邪施展“有影無蹤”身法，一化爲四，分襲對手前胸後背，左膀右臂。李鋒見眼前來來去去都是人影，一時眼花繚亂，難辨真僞，稍一定神，手上一輕，文珏已被毛無邪奪去。“有影無蹤”是李行屍生平絕學，幻化出的人影全是假的，真身反而看不見，用來虎口奪肉，凶煞手中救人，雖有大材小用，牛刀殺雞之嫌，倒也輕鬆如意。

“走！越遠越好！”毛無邪揚手將文珏拋出老遠，大聲喝道。

“走不得！先打斷了你的狗腿！”李鋒本是輕功高手，功力大進後身法更如鬼魅，倏忽欺近，立掌如刀，往文珏小腿肚子猛劈而下。忽覺腦後生風，立時得知毛無邪來救，也不回頭，又一根三棱峨眉刺反手刺出，真不知這老兒身上，究竟藏了幾根鋼刺。

卻聽文珏長聲慘叫，然而這慘呼聲只開了個頭，便戛然而止。李鋒的掌刀，終究劃過了他的兩條小腿，雖因毛無邪圍魏救趙，未曾折斷，在老兒強橫內力之下，也傷筋動骨，一時走動不得。

李鋒自然也不好過，那三棱峨眉刺僅能阻擋毛無邪眨眼之間，便即脫手，雄渾無比的“獸王泥石拳”重重砸在老漢的後背上。與此同時，李鋒全力運起“太古渾沌功”護身，這奔雷般的一拳，沒有了一絲聲息。連帶文珏的慘呼，也掩蓋得一乾二淨。昨日的李鋒硬受“獸王神拳”而無恙，今日功力大增，更加行若無事，反手一撈，已將毛無邪手腕牢牢攥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