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鯨若會飛，點起的這一堆火豈不是絲毫無用？鍾劍聖驚疑之下，冒出了一身冷汗，也顧不上救白熊，眼睛四下一掃，發覺似乎只有這頭古鯨會飛，稍微放下了心。

耽誤得這一刻，小山般的巨鯨已欺近白熊，居高臨下一腳踏了過去。白熊雖被毒血粘住了眼睛，那巨鯨如此之重，自然聽見腳步之聲，身子連忙橫移兩步，巨柱般的大腳重重落在身邊，力貫千鈞，非同小可。白熊雖勇悍，畢竟一把年紀，又極聰明，這時目不見物，哪裏會戀戰，轉身便跑。不料才跨出一步，又踩上了一灘適才那古鯨首領的鮮血，腳底一粘，前奔之勢卻未減，平衡頓失，摔倒在地，更被滿地鮮血粘住，狼狽掙扎。巨鯨見此良機，豈肯錯過？奮力人力而起，將前半個身子的重量都集於右前腿，狠狠踩落。

鍾劍聖沒有翅膀，無法在半空停留，分神後真氣微亂，身子便落了下來。那飛天古鯨趁此機會，雙翼展開，斜飛而至，疾往老人的光頭爪去。巨燈光芒下，只見十根爪子鋒利之極，還帶着一絲淡淡的異樣反光，一望而之必定帶有劇毒，不可大意。

會飛的古鯨，且爪上有毒，若讓它活着，不僅毛伶今日危險萬分，而且讓它子孫繁衍下來，不用想便知道，比只會行走的古鯨難對付得多。鍾劍聖哪敢怠慢，早已運足的十餘道劍氣連環射出，痛下殺手。

然而飛天古鯨不僅靈活異常，而且眼神極好，竟也看得見無形劍氣，在空中翻滾閃避，竟將劍氣盡數躲開。鍾劍聖稍一愣神，欲發柔劍氣時，卻見那飛天古鯨一閃之下，落在鯨羣之中，眨眼間又飛起，兩隻腳各抓住了一隻尋常古鯨，蝠翼一扇，將這兩頭各比它重幾倍的古鯨擲向鍾劍聖。鍾劍聖劍氣又發，半空將兩隻古鯨殺死，卻不得不閃避來勢不減的屍體。誰想到才跨出數步，那飛天古鯨又拋了兩頭同類過來。

鍾劍聖本該施展輕功遊走，讓這無賴招數全無效用，無奈遍地古鯨，不斷要殺戮自保，哪裏還能如願？偏偏古鯨又是兇悍之極的異獸，數十同類轉眼間死在無形劍氣下，也全無懼怯，爭先恐後擁將過來，哪怕死，也要咬這老兒一口。鍾劍聖上下兼顧，一時手忙腳亂，飛天古鯨不知何時到了他頭頂上空，利爪狠狠往他雙眼挖去。

巨鯨這一腳雖重，白熊神力卻也不凡，在危急關頭居然背脊着地，四足朝天，以四對一，穩穩接住了這一腳。巨鯨稍一愣神，白熊奮起神威，猛力一撐，竟將這一兩萬斤的巨鯨推了一個趔趄，緊接着掙脫地上粘血，人立起來，也與巨鯨幾乎齊頭，巨掌閃電般橫掃，擊中巨鯨的下巴。白熊全力一掌威力大得可怕，巨鯨整個下巴連肉帶骨頭離體飛開，鮮血狂噴。

那巨鯨頭暈腦脹，重傷致命，卻是兇性大增，也不後退半步，前爪暴起，將白熊撲倒在地，小山般的身體壓將上去，同時仰頭大吼一聲，身邊羣鯨一齊相應，紛紛撲上巨鯨的身子，疊起了羅漢，轉眼間又多了幾千斤壓在白熊身上，白熊再有神力，也掙扎不得，眼看再過得片刻，便要窒息而死。

飛天古鯨這一招若對付別人，

或許已然得手，鍾劍聖卻是何等人物，雙眼寒芒一閃，各射出一道凌厲劍氣，將這自作聰明的傢伙穿兩個透明窟窿。飛天古鯨當真死不瞑目，怎麼也想不通這費盡心機，犧牲數十隨從的一招，怎麼會迎來如此下場。

會飛的古鯨終於剷除，毛伶可保一時無恙，鍾劍聖略覺放心，這纔想起白熊，正欲再次營救，數百頭古鯨早已怒吼連連，一擁而上，從四面八方襲向這光頭老人，鐵了心要捨生忘死，爲首領討回公道。鍾劍聖的先天劍氣威力雖強，殺鯨如割草，片刻間身周堆起了丈餘高的屍山，無奈羣鯨勇悍，全不退卻，反而踩着屍體居高臨下撲擊，令老人無法躍起脫險。百劍齊發終究耗力不小，屍山上古鯨屍體滾將下來又礙手礙腳，不時分神，鍾劍聖不久便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李行屍見此情景，連忙在火堆中抽取了幾根火木擲將過去，不敢輕易離開毛伶與毛無邪身邊。無奈古鯨對烈火雖頗畏懼，一兩根燒着的樹枝卻不放在眼裏，絲毫沒有解圍之效。反而這邊火裏抽薪，赤焰稍減，一頭碩大的古鯨已噌的一聲躥起老高，從火苗上空躍過，凌空撲擊李行屍！

只可惜古鯨雖勇，卻非首領，與李行屍這等高手近身搏擊，那是自尋死路。火圈外鯨羣的喝彩歡叫聲中，那古鯨未落地已遭連環重擊，順着原路飛了回去，活着進去，橫着出來，李行屍退敵之餘，仍有餘暇將一抱枯枝添加進火堆中，補足了這小小的缺口。

羣鯨留上了心，短短一刻，已發覺眼前這些火苗並非持久不變，而是忽高忽低，只要時機抓得準，似乎可以毫髮無傷。於是，片刻之間，三頭古鯨先後跳進了火堆，雖然均是未曾觸地便遭李行屍擊斃，卻令更多古鯨躍躍欲試。鍾劍聖所說一點沒錯，古鯨智慧非同小可，幾次進攻無果，便學會了數只猛獸由不同方位同時進擊，不再學首領單打獨鬥，李行屍的“有影無蹤”身法極快，仍能照顧得來，古鯨依舊有命來沒命回，但分心之下，再也顧不上往火堆裏添加柴草。

風自如連忙上前幫忙燒火，不料剛跨出一步，腳下忽然一空，足踝竟然陷到了地下泥土裏。風自如應變也是極快，瞬間便猜到是怎麼回事，瞥見右側土地隱隱隆起一塊，當即右手緊握的“至尊”劍狠狠往泥土堆刺去，拔出劍時，一條血箭同時從土裏噴出。

原來這羣古鯨不僅有飛天之能，也有入地之技。風自如眼光一掃，發覺火圈中尚有三處隆起，連忙拔出腳踝，短劍連刺，將掘土挖地道偷襲的古鯨盡數殺死。

剛鬆得一口氣，卻又聽鯨羣齊聲歡呼，定睛一看，風自如不迭聲叫苦，原來其中一頭地行古鯨地道挖得太淺，塌了下來，火堆也因此熄了一截，火圈有了一個三尺來寬的缺口。附近的十餘頭古鯨立時便涌進了火圈，張牙舞爪，擇人而噬。李行屍大吃一驚，卻已阻擋不及。

焚林鳥毛毛厲吼一聲，一躍而起，落在最先的古鯨身上，利爪一挖一扯，將古鯨的脊樑骨折斷，拉出體外，接着大嘴狠狠啄中另一頭古鯨的雙目之間，古鯨腦門上立時便多了一個拳頭大的窟窿，

倒地身亡。衆古鯨未料到這隻大鳥如此兇狠，比那白熊絲毫不遜色，略微愣上一愣，毛毛得勢不饒人，爪喙並用，不多時便將十餘頭古鯨全數擊殺。

風自如嚥了口唾沫，抱起一大捆枯枝添到了火堆上，將火撥旺後，缺口也堵了起來。再回頭看看焚林鳥毛毛，又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似乎適才的殺戮根本不是它所爲。半年來，焚林鳥已長得與風自如一般高矮，相比白熊的肥胖憨厚，這大鳥形態怪異，平時又邋邋遢遢，舉止奇特，喜愛玩火挖掘，除了毛伶，風自如與二老都不甚喜歡它，尤其鍾劍聖，至今想不通爲何毛無邪會將一身拼死得來的陰火真氣傾注於其體內。如今危難關頭，方知獸王眼光獨到之處。

火圈雖又旺了起來，羣鯨卻沒有了畏懼之意，均以看出原來地上的泥土便能滅火，於是紛紛揮爪挖刨，將浮土不斷拋到火堆之中。幸好羣鯨利爪如虎豹而不若猿猴，否則數千捧土撒過來，多大的火也滅了。但縱然如此，這火圈也支持不了多久。只要火頭稍矮，立即便有古鯨不顧性命躍進火圈。李行屍、風自如與焚林鳥疲於應付，火圈外鍾劍聖與白熊更是危險萬分。

鍾劍聖說毛無邪只需小半個時辰便可恢復，如今時候也差不多了。風自如百忙中扭過頭，卻又呆立當場：火圈正中的毛無邪，已然不知所蹤！連坐在他面前的毛伶，也不知道哪裏去了！

李行屍也發覺毛無邪不見了，與風自如大眼瞪小眼，正自驚疑，忽然羣獸的喧囂聲中，傳來了嘿嘿嘿三聲冷笑，千百嘈雜之中，依然清晰可聞，正是毛無邪的聲音。緊接着，又是一連串清脆宏亮的笑聲，竟然是毛伶。

毛伶的聲音再大，自然也蓋不過數千古鯨的怒吼，但有毛無邪深厚無比的內功相助，卻是輕而易舉。風自如循聲望去，更覺啼笑皆非，原來毛伶坐在毛無邪肩頭上，放聲大笑，而毛無邪，正大模大樣在鯨羣中行走。

毛伶的聲音雖得毛無邪內力催動，卻並無“音波功”傷人之效，風自如、鍾劍聖與李行屍均視毛伶爲心肝寶貝，這笑聲對他們三人可說遠勝天籟，聽來煩惱全消，一時之間連大羣的兇獸都拋到了腦後。說來也怪，殺氣滔天的古鯨羣聽了這笑聲，竟然都駐足不動，如同中了定身法，個個屏息凝神，似乎全忘了殺戮。

毛無邪也不敢怠慢，將壓在白熊與巨鯨身上的十餘頭拋開。那巨鯨已然身亡，一兩萬斤的巨大屍體被毛無邪徒手撕開，化整爲零，一塊塊扔朝一邊。壓在最下邊的白熊，已然奄奄一息。毛無邪彎下腰，將五行內力緩緩輸入白熊體內，片刻後，白熊精神一振，站立起來，急促喘氣。毛無邪右掌按在白熊頭頂，以深厚內力護住熊眼，左掌運起烈焰之氣，將白熊面上與眼內粘稠之極的異變古鯨血液烘乾，再緩緩搓去。乾燥的古鯨首領血液硬如砂石，留在眼中難受之極，白熊卻也知道毛無邪此舉乃是救它，強忍痛楚，一動不動。

鍾劍聖已趁隙回到了火圈中，對着眼前的一幕呆若木雞。羣鯨這時竟然都悶聲不響，整片密林中，只聽見毛伶無憂無慮的笑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