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劍聖正要說話，李行屍又一次一把扯住了他，這次將光頭老兒倒拽出老遠才放手，在他耳朵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鍾劍聖神情遲疑，似懂非懂，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兩位老者相繼走開，將營地都留給了這一家三口。

一晃又是十天過去了。

一塊林間空地上，毛無邪悠然站立，雙目半睜半閉，看似全無戒備之意，但高手一眼便看得出，他全身上下，竟無一絲破綻。而獸王身前三丈處，鍾劍聖與李行屍並排而立，也是氣定神閒，各具高手風範。

“小子，你叫爺爺全力以赴，受了重傷可別後悔！”

鍾劍聖說完，雙手各成劍指之形，身子一晃，眨眼間已欺近至毛無邪左側。劍氣將出未出之際，毛無邪右側勁風撲面如刀，李行屍施展“有影無蹤”身法後發先至，平平無奇的一拳直擊臉頰，除了不會武功的蠻漢打架，天下派別中並無這等招式，但在李行屍手中使出，卻是快、準、狠俱全，勁力在瞬間如爆竹般發出，足以碎石成粉。

拳風到處，毛無邪臉都凹陷了下去，卻在最後關頭，手掌立於面前，截住拳頭，與當日對付鍾紫薇的手法類似。然而拳掌還差半寸便要相碰時，李行屍的重拳卻變招縮回，人也急退到一丈開外。與此同時，鍾劍聖的劍氣嗤嗤連聲，疾襲毛無邪眉心、人中、咽喉、前心與肚臍五大要穴。毛無邪一怔之際，倒退的李行屍也不知什麼時候由退變爲進，含胸拔背，揮掌擊向毛無邪左邊膝蓋。

毛無邪一步不退，虎吼一聲，“獸王泥石拳”猛擊李行屍，對鍾劍聖的五道劍氣全不理會，任由其命中要穴，他早已運起烈焰之氣護身，火之性，化解天下外力，劍氣這等虛無之物傷他不得。李行屍半途身子一轉，避過鐵拳，掠過了毛無邪，也不回頭，反手一掌，疾斬獸王后頸。而鍾劍聖劍氣又發，趁毛無邪聚火氣於任脈，直刺肋間。

這一劍威力甚強，烈焰之氣不易化解，正如烈火洪爐，卻無法頃刻間將一根合抱粗的巨木化爲灰燼一般，而李行屍橫掌猛劈後頸，也斷了毛無邪的退路。毛無邪卻不慌不忙，左肘向後斜撞，硬碰李行屍的手肘，右臂內收，鐵拳迎着劍氣猛擊，將之生生震散。

李行屍知道毛無邪新悟出地靈之氣的特性，絕不能被他的真氣沾上身子，收掌遠遁。鍾劍聖卻仗着無形劍氣的厲害，左手五指齊張，五道柔劍氣一齊發出，一齊擊中毛無邪臂彎、肩頭五處穴道，右手劍指則趁毛無邪右臂氣血不暢，凌厲劍氣又發，直刺耳孔。毛無邪施展“有影無蹤”身法，瞬間避至一丈開外。

然而這一避，似乎正在鍾劍聖預料之中，毛無邪身形未定，老漢已如影隨形搶至身邊，數十道柔劍氣從周身穴位射出，無一落空，全擊中毛無邪。這柔劍氣不如尋常劍氣鋒銳，卻能在半空轉折自如，細如絲線，落點精準，連環擊中穴道，每一擊便如用鐵釘在穴位上戳了一下，雖未能封穴，但既分神又如在真氣流中落石設壩。毛無邪心知若讓

這老兒不斷施爲，行氣必然越來越不暢順，非敗陣不可，情急之下大吼一聲，以“音波功”逼退鍾劍聖，立即運氣衝開半通半閉的各處要穴。

李行屍又如何會放過此良機？當即一閃而至，揮掌猛擊毛無邪後心。毛無邪知道李行屍身法詭異迅捷，自己若轉身，他勢必還是繞到身後，也不回頭，運指如劍，反手疾刺老人的咽喉，仗着金鐵之氣，不須回頭亦如親見。李行屍搶攻六七招，竟未佔到絲毫便宜。但這片刻間，鍾劍聖已凝聚真氣，大喝道：“小子，真傢伙來啦！”再次施展“百劍歸一”，上百柔劍氣聚成巨劍，中宮直進。

“百劍歸一”是鍾劍聖畢生絕學之一，威力僅次於劍芒，毛無邪這時真氣滯窒，硬接非受內傷不可，百忙中劍指連刺，逼開身後的李行屍，雙足猛蹬地面，沖天而起，堪堪避過。但鍾劍聖這絕技竟然另有新變，百餘劍氣竟然又分散開來，一齊轉了個彎，如雨點一般，往半空中的毛無邪射去。這一轉之下，所有劍氣均由柔變剛，脫離鍾劍聖驅使，有若飛鏢利箭，欲將空中的毛無邪打成篩子。百道劍氣的空隙中，李行屍竟也一躍而起，追上毛無邪，雙拳運足氣力，雷霆猛擊。

危急關頭，毛無邪空中翻了半個筋斗，頭下腳上，雙手成掌，各劃了一個圈子，帶動兩股漩渦，吸力極大，竟將上百劍氣盡數納入雙掌，接着更不停留，迎上了李行屍的雙拳。李行屍大駭，但身在半空，再無法施展“有影無蹤”的詭異身法，除了硬碰，別無他途。

兩股巨力霹靂硬拼，聲勢浩大，卻是高下立判。毛無邪用地靈之氣將數百劍氣凝聚於掌心，加上自己的掌力，李行屍運上“搬天轉日”的絕招，如上次一般上衣炸碎，依然無法全然卸去這強猛掌力，連翻了六七個筋斗，頭暈眼花之際，雙臂亦變得麻木不仁，心知那奇異的地靈之氣生效，連忙運氣將之驅除。

毛無邪卻借李行屍拳力震盪全身，將半通不通的經脈復原，輕飄飄落地。鍾劍聖施展“百劍歸一”耗力不小，情知再發劍氣也奈何不得這小子，李行屍是一時三刻無法出手，這場切磋，其實已分了高下，只得翻着白眼，不再進擊。

毛無邪正想說話，眼前卻寒光一閃，一口明晃晃的利劍直刺眉心。這一劍無聲無息，毫無徵兆，不僅迅捷無倫，而且抓住了毛無邪懈怠之下露出的唯一破綻，更精妙無方，後着無窮，連毛無邪竟也僅能盡力將頭後仰，全無招架之力。然而那口劍刺至中途，卻慢了下來，毛無邪立時便有可趁之機，右手上翻，拇指與食指猶如鐵鉗，緊緊夾住了劍尖。

“好劍法！小丫頭，你爲何中途收了勁？否則這小子就是敗在你我三人手下，看他日後還敢吹牛說什麼‘獸王神功’天下無敵？如今只是平手，可惜啊可惜！”鍾劍聖一眼瞥見出劍的正是風自如，爲自己扳回了敗局，大喜，立即大聲說道。

“確是好劍法！時機恰到好處，更看出此時我的破綻，這一招深得精要。”毛無邪鬆開手

指，對着風自如笑道。

風自如漲紅了臉，心頭撲撲亂跳，毛無邪與二老的這場切磋，原本沒她的事，但這些日子習練“白虹劍法”頗有心得，看見毛無邪稍露空檔，一時技癢，搶上前拔劍便刺，卻立即後悔收力，想不到，竟被兩大高手同聲誇讚。

“風姑娘這手劍法，當真讓老夫心驚肉跳，想起當年的往事。獸王老弟的傳人，也不可小覷，日後若出江湖，立即便可揚名立萬。”李行屍也目睹了這一幕，嘖嘖稱讚。

“若是那傢伙出手，我早已血濺五步。自如這一劍，卻只能傷我額頭。記住了，這劍要能從容收回，才能更快更狠。這一招叫作‘白虹貫日’，還有好幾種變化，你先練至收發自如，我再教你。”毛無邪低聲對風自如說道。

風自如點了點頭，似有所悟。按武學常理，收招之力與進招之力全然相反，若出劍能從容收回，必然出劍用勁不足，只有更慢。但風自如親眼看見李行屍倏進倏退，招式收放由心，迅捷無比，知道毛無邪所說必然不錯。

“廢話就不說了，小子，如今你對你自創的武功又有新的領悟，七兄弟任意一個，想來都不是你的對手，但以衆敵寡，若配合默契，你小子覺得勝算大不大？你要知道，爺爺與行屍也就這麼胡亂湊合了一兩個月，已與這時的你相差無幾。那七個混蛋本就是七胞胎，心靈相通，武功也是同一路子，聯手起來，可不是今日可比。”鍾劍聖覺得毛無邪不知道又要與風自如卿卿我我到什麼時候，別耽誤了正事，立時大聲說道。

今日的切磋，本是鍾劍聖提出，意欲查探毛無邪武功進境，也想看看二老習練多日的聯手威力如何。這試探之下，雙方皆覺滿意，風自如那神來之筆的一劍，更是意外的驚喜。只是七兄弟也非庸手，若真學會了摒棄成見，聯手上陣，分進合擊，那是非同小可。

“神仙洞府之中，當真沒有五行屬木的靈獸？”毛無邪沉吟半晌，又問了鍾劍聖這個問過多次的話。如今“獸五行”已得其四，若功德圓滿，武功必然突飛猛進，而且剩餘兩行的特性也能領悟，對付七兄弟自然更有把握。

“爺爺真不知道什麼東西能在木頭裏鑽！不知道對你說了多少次，爺爺要知道了，能不告訴你？”鍾劍聖大搖其頭。

地支之中，寅卯屬木，對應十二生肖，則是老虎和兔子。但民間傳說，卻與真實相差甚遠，按鍾劍聖的說法，老虎、豹子、猞猁與貓都是同類，那便該與黑豹相同，五行屬火。至於兔子，縱然真的屬木，毛無邪也不屑去吸納其靈氣。這次邂逅白熊，毛無邪知道自己所料不錯，野獸靈性越強，吸納的五行靈氣越好。這次白熊身上僅得了幾絲滄海之氣，已能與先前山都、臭鼬鼠身上盡數吸納相比。吃草爲生的野獸，因食物便在地上生長，不須費盡心機捕獵殺戮，智慧一向甚低，哪有食肉者爲生存殫精竭慮，既須迅捷，又須爪牙銳利，更要懂潛伏進擊、逆風而行，靈智不可同日而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