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潘家園已經是下午兩點。

麻叔將一把鑰匙交給我，又將一個信封交給我，我將鑰匙交給東子，至於信封裏的信，我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寫了什麼，有些事爛在肚子裏，比掏出來保險的多。

所以我將信給燒了。

東子不理解我爲什麼燒信。

麻叔卻欣慰地笑了:“看來德爺沒選錯人。”

“麻叔，明兒要麻煩你了。”

“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放心大膽地去做，如果德爺在，估計也會支持你的，況且這幾個月來，德爺受的氣我是看在眼裏，如果不是我替你們頂白，我也會去。”麻叔拍了拍我肩膀，嘆了一口氣寬慰我道。

我深深鞠了一躬。

當天夜裏。

東子打電話喊了那幾個夥計，人都是頂好的，唯一的缺點，他們都是小白，拿刀裝流氓這幫人做不來，我訓了半夜，才讓他們有點樣。

天剛亮，一輛車就停在門口。

是小吳爺來了。

他問我缺不缺人手，我讓他別瞎摻和，可看到小吳爺帶來的人，我頓時愣住了，原來是光頭他們，這幫小子出了舊勞改所，在衚衕裏窩了幾個月，最後遇到小吳爺招人，這才跑到吳家做打手。

我一聽越來是這麼一回事。

光頭這些兄弟雖然參差不齊，可氣勢還是有的，加上東子喊來的這些人，嚇嚇人是可以的，烏葛也沒閒着，拿了傢伙說跟我去，我拍了拍他肩膀說夠味。

早上八點多。

我手機就響了，約的地方是廢場。

小吳爺，我讓他留在潘家園，萬一局勢不好收拾，那就報警，小吳爺說沒問題，我又叮嚀了東子幾句便上了車。

劉川，我不擔心。

車子來到廢場，剛一下車，就有人劈頭蓋臉動手，烏葛抄起傢伙就揍了起來，那幫孫子見烏葛不要命，頓時扔下傢伙往裏面跑，我着了幾下，不嚴重，可烏葛和光頭掛了彩，血都出來了。

我問兩人怎麼樣。

光頭擦了血，說沒事。

聽到這話，我鬆了一口氣，卻心底還是有些發慌，萬一這老東西不是和我算賬，而是直接上來揭老底，那我帶的這幾個人肯定吃虧，況且這幾個小白都是沒沾血的，萬一出了事，那可就麻煩了。

正想着。

烏葛忽然對我笑了笑:“寶爺，您放心，這幾個小白都是我們南江的夥計，之前跟着六爺出生入死，身手沒話說，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昨天晚上是我和你們鬧着玩呢。”

“那就好。”

聽到這，我心裏徹底放鬆。

不是小白就行。

我回頭瞄了一眼，發現這幫人確實不是小白，昨天晚上還一副不敢殺雞的慫包模樣，此時卻一臉兇相，看來這幫小子還真有演戲的天賦。

胡思亂想了一下，我整了整衣服。

烏葛和光頭跟在我身後，手裏還拿着砍刀，而那幾個小白也不裝柔弱了，一個個五大三粗的，特別有氣勢，我一看他們都來了氣勢，自己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桿，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果然，這老東西帶了狠手，只不過啞爺沒在，身邊是個刺青大漢，看到我進來，他這才轉過身來。

刺青大漢開口:“呦，挺準時。”

我摸了一根菸，叼在嘴裏:“四爺也準時。”

“馬茴，看來你這次真是來送死的，帶這幾個人，看來是真不怕我將你們這些小王八剁成肉醬喂狗。”刺青大漢笑了笑，然後取下墨鏡，而林四爺只是笑，沒有說話，這感覺特別奇怪。

烏葛給我點了煙。

我吸了一口，也笑着說:“四爺這是說哪門子笑話，我帶的這幾個人雖然比不了您老，可這卸胳膊卸腿的活兒可不賴，如果你不信，可讓個夥計來試試，我保準他一聲也不會叫。”

“膽不小。”

他盯着我，眼裏全是陰鶩。

這聲音特別沙啞。

我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真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從小膽大，要不然也不會混進這個圈裏，再說了，兩年前我是個小白，手上沒沾血，可現在不一樣了，我這雙手上可沾了不少血，而且還是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鱉孫的。”

“口氣倒挺大，其實呢，四爺也不打算動你這個屁都不懂的毛小子，可你小子非要擋我的路，我沒辦法，只好帶幾個人過來修理修理你，讓你長長記性。”

那刺青大漢笑，笑容陰冷。

烏葛要動手，被我攔住，現在還不到時候，況且啞爺不在，那意味着東子和劉川有危險，我必須和這老東西兜兜圈子，將他的話給套出來。

正要開口。

那刺青大漢突然出手，抄起馬刀就朝我砍了過來，我向後閃了一下，那馬刀砍到空處，我怒瞪着面前的林四爺，這老東西眼神忽然一閃，竟然拔腿就跑。

我一看這架勢，頓時明白了。

調虎離山。

約我們來這的不是真正的林四爺，而是臉皮子，媽的，我就說這老狐狸怎麼會來這麼一招，原來真他媽想好對策了。

我連忙拿出手機，給東子打電話。

鈴聲響了好幾十聲，可就是沒人接，我心裏一咯噔，來不及招呼烏葛，直接跑出廢場，跳上車直接回潘家園。

如果東子出事，我肯定會瘋。

身後的烏葛將那刺青大漢甩開，然後招呼其他人趕緊上車，最後撥通了皮老七的電話，說了情況，皮老七暗罵了一聲，然後讓烏葛先趕去，他來叫人。

我腦子很亂。

車子的油門幾乎踩到底。

東子，你他媽給我挺住，給老子挺住，要是你上了西天，老子一定炸了閻王殿，將你小子拽回來。

想着想着，眼淚下來了。

老天爺，我就剩下一個牽掛了，別讓我再失去了，如果非要死一個人，那就讓我頂罪吧，一切都衝我來。

“你有病啊！”

車子刮到一個人的車。

我沒理會，闖了紅燈回潘家園。

可到了德爺院子門口，就看到了滿地的血，看到了麻叔靠着門，眼睛盯着院子，我腦子頓時一轟，那酸澀要落下來，我撲倒在麻叔面前，顫抖着摸着他的脈搏。

有氣，還活着。

我抹了淚，直接將人背了起來。

可剛進了門，就看到一張厭惡至極的臉，他腳踩着東子，手裏還夾着雪茄，身後跟着面無表情的啞爺，而小吳爺被人掛在樹上，身上也滲了血。

“呦，寶小子回來了。”

他踹開東子，整了整衣服站了起來。

我眼裏快要噴火:“你他媽找死。”

“茴子，快跑……”

東子被人廢了手。

我眼裏熱淚盈眶，那殺念快衝破腦子，我知道自己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也知道一旦發作，那就不會成自己了，而是個惡魔，是個殺人狂。

東子揚起臉，笑着說:“好兄弟不分離。”

“嘭！”

林四爺擡起腳，踩在東子的手上，冷聲道:“小子，看來揍得還是太少了，要不然這話怎麼還這麼多，小啞巴，你給我將這小子的舌頭割了，上次他燒了我的後堂，就用他舌頭來賠我。”

“你他媽敢。”

我將麻叔放下，想要衝過去。

可啞爺將東子拽了起來，刀架在他脖子上，我停下腳，恨自己無能爲力，

東子倒覺得無所謂，吐了一口血唾沫。

他瞥向坐在椅子上的林四爺，忍不住罵道:“要殺要剮，儘管來，爺爺如果眨一下眼睛那就不是帶把的，不過你個老東西別想在我們潘家園撒野，老子就算做了鬼也會咬死你個老不死的。”

“動手。”

林四爺氣得臉色鐵青。

啞爺拿着刀，準備下手，可還沒下刀，肩膀忽然一疼，擡頭去看，發現房頂跳下來一個人，那個人身手快，電花火石間，啞爺的手腕便被挑了，血立馬冒了出來。

我見狀，立馬將東子拽了過來。

“又是你。”

啞爺捂着手腕，臉頓時沉了下來。

劉川將黑刀用袖子擦了擦，然後走過去將小吳爺放了下來，見人沒事，這纔將人拽過來丟給我。

我感激地看着他:“你怎麼回來了？”

“盤口的人被我挑了，昌老九他們已經帶人過去了，回來的路上遇到你身邊的人，我才知道你們出事了，所以趕回來了。”劉川檢查了東子，發現傷得不太重，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趕得及時，人沒啥大事。”

我也覺得萬幸。

不過昌叔他們怎麼跑盤口去了。

不過現在不是提問題的時候，先處理這幫孫子再說，林四爺再聽到盤口的夥計被挑了，立馬坐不住了。

這時，烏葛帶人進來。

而且郭子帶着警察也過來，林四爺一看這情況，頓時明白了，他指着我，氣得臉都綠了:“馬茴，你他媽設套。”

“不管我的事。”

說實話，我的局可不是這樣。

雖然不是我設局，可只要能收拾林四爺這王八鱉，我管誰當英雄，況且這次要不是這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恐怕真要失去一個東子了。

想到剛纔，我這心還怦怦亂跳。

最後林四爺被當場抓獲，至於啞爺，在和劉川交手後，便躍上房頂幾下沒了蹤跡，我看着滿地的血，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而麻叔站在我旁邊，笑得極其和藹。

我眼眶溼潤:“德爺！”

“好孩子。”

這個麻叔取下臉上的臉皮子，露出那張慈祥的臉，我悲喜交加，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如果德爺沒事，那昨天埋在公墓的是？

德爺嘆了一口氣，說:“你麻叔。”

“麻叔？”

我頓時愣住了。

剎那間我想起了一件事，德爺和昌叔都叫劉川進去談話，而談話的內容我和東子都不知道，看來這場好戲，他們從頭到尾都瞞着我，瞞着東子。

德爺拍了拍我肩膀，認真道:“這是我們最後護佑你，再過一會，我們想護佑也沒能力了，寶小子，該拔的刺我們都拔了，餘下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知道了。”

我也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