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雲離開之後，剩下的這些重傷員彼此相扶站了起來，他們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他們不容許自己坐下死！

“想不到老子還會死在這裏。”

“怎麼，餘老大，不甘心了？”旁邊一人笑着調侃了他一下。

餘老大是一名中級武將，也是這裏剩下等級最高的武將。

“倒沒什麼不甘心的，大家都是在邊境長大的，這裏是什麼德行大家應該都清楚，有幾個是父母平平安安長到大的？跟匈奴人之前的仇恨早已說不清了。就如同狗子說的那樣，不後悔，就是不後悔，就算是再來幾次都不後悔，反正老子是回本了，恨的只是自己不能多殺幾個。”

“只是可惜了邱飛，他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而且也能識書認字，他死在這裏不值。”說這話的時候，餘老大把目光轉向了旁邊一個原本有些儒雅的青年男子，這就是邱飛。

只是如今臉上那一刀傷痕，殘缺的右腿，使得他往日的風度早已不見蹤影。

邱飛很冷靜，他沒有一絲埋怨的意味，他知道鍾離雲的選擇是正確的，戰爭中就是要做出正確的選擇，婦人之仁只會帶來更多的損傷。

如果你不懂得捨棄，那麼你什麼都改變不了，很殘酷，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曾經的他很天真，以爲教人識書認字就夠了，人們只要懂得了道理就能很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拿起刀鋒，相互廝殺。

但當他來到幷州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有些地方似乎是搞錯了，看到哪一個個荒無人煙的村莊，看到哪一個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他覺得曾經的自己顯得是那麼的可笑，他想救人，他帶了途中看到的幾個小孩一起走，打算找個好一點的異人村莊將他們託付在哪裏。

因爲只有異人，纔會熱衷於人口，而不是拋棄看似沒用的小孩。

很遺憾，他們途中遇到了一名匈奴，匈奴看到這個男子帶着幾個小孩，不屑的笑了一下，隨後就走了過來，將邱飛擊倒在地上，想把他殺掉。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幾個小孩卻直接撲到了他的身上，要打，用抓，用咬，阻止他的動作。

因爲他們知道，正是眼前躺在地上那人救了即將被餓死的他們，也正是這樣拿着刀的匈奴人殺了他們的父母，他們不能讓邱飛就這樣的死去，也不能讓這個匈奴人這樣的活下去。

但幾個小孩又能做的了什麼？他們惹怒了那名匈奴人。

那名匈奴人很氣憤，他直接把那幾個小孩扔開，然後一個個的解決掉了他們，看到哪跟着自己走過許多村莊的孩子一個個的倒下，邱飛的雙眼通紅，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他恨，他恨自己無能，恨自己連幾個孩子都保護不了，恨自己殺不了眼前的這名畜生。

很快，解決了幾個小孩子的匈奴人就來到了邱飛的面前，看着那大刀緩緩的落下，邱飛睜大了眼睛，他想要記住眼前的這個面孔，記住是他殺了那幾個小孩，就算是死，也要記住！

只是那把大刀在落到他頭上之前就停止了，一支箭矢擊穿了那名匈奴人的胸口。

死裏逃生的邱飛看到了遠方的一個人影，那人在救了他也沒有過來，而是直接轉身離開。

當邱飛感覺自己的腿好一點之後，便強撐着站起來之後就走到了那幾個曾經笑着對自己說長大以後要參軍，守護着領土，不讓那些家庭再被匈奴人所摧毀的孩子面前。

邱飛用自己的雙手挖了一個坑，把他們埋了起來。在他們的墳前邱飛沒有說什麼。

他知道，正是自己的無能害死了他們，他只是看了一眼自己不斷流血的雙手，自己這一雙拿書寫字的雙手在現在看來卻是那麼的可恨，軟弱，無力。

之後邱飛離開了這裏，放棄了自己原本的職業，來到了鍾離雲的村莊成爲一名士兵，隨後轉職成爲了武將，參加了這次戰鬥。

“餘老大多慮了，我是自己選擇成爲士兵的，領主他們的選擇的非常正確的，而且這樣廝殺也不是領主大人的本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那名嶽將軍的意思。”邱飛的眼神還是如同以往一般，沒有任何變化，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

“邱飛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本來不用死，但卻是因爲那名嶽將軍的意思，搞得我們要死在這裏？”餘老大有些接受不了，如果是自己的領主要自己赴死，那麼他不會有任何一句廢話，但身爲外人的岳飛做出的決定，這讓他很是煩躁。

邱飛依舊是那冷冰冰的眼神，靜靜的看着餘老大，在邱飛的注視之下，餘老大也冷靜了下來。

是啊，是誰做出的決定又如何？反正我們都是死在殺匈奴狗的戰鬥上面，歸根結底就是早點或晚點而已。想清楚之後餘老大感覺剛剛的自己顯得是那麼的可笑。

“不管了，那名嶽將軍也是有本事的人，他不會讓我們白白送死，有幾個墊背的匈奴狗值了。”

“我想說的不是這點。”

“那邱飛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說目前領地裏面的人，包括領主，應該沒有誰能想到更深的層面去，嶽將軍確實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他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雖然這樣對我們來說很不好，但總而言之是利大於弊的，死亡人數也會因此減小許多。”

“邱飛你給我說清楚點，你以前是讀書人，我不懂你們那些彎彎繞繞，到底是爲什麼，我們爲什麼要不避讓敵人的軍隊，回到自己的領地，而是要跟他們打起來。”

邱飛和餘老大的對話也把其他人的目光聚集了過來，都看着邱飛，顯然是想讓他解釋清楚。

“大家應該都聽到說過，這股匈奴部隊只是先鋒，後面還有着幾萬人的後續部隊，那麼這些部隊是怎麼來的？”

“很明顯，這些就是這次襲擊我們的匈奴撤退的部隊，十幾萬剩下了幾萬，他們直接選擇了撤退。而我們之前在幹什麼你們應該也清楚，那摧毀的一個個部落，其中沒有健壯男子防守的部落，他們那些健壯男子去那了？也就是說那些只剩下婦孺之輩的部落，全是參與這次襲擊的部落。”

“這樣一來，他們回到部落之後，看到自己熟悉的親人全部被我們殺掉了會怎樣？別說是匈奴人，就算是我們自己遭到了這樣的對待，也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報仇。”

“這次戰鬥因爲主神的緣故，有很多的異人過來幫忙，使得看起來很輕鬆就搞定了，但之後呢？之後面對剩下這部分匈奴人的襲擊又有多少人能擋住？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

“被匈奴人摧毀的村落是什麼下場，在邊境長大的你們應該比我清楚。嶽將軍此舉就是爲了削弱這股部隊的實力，如果我沒猜錯，之後他們還要想辦法多殺一些匈奴，使得這股部隊失去繼續報復的能力，亦或是說失去大規模報復的能力，使得剩下的匈奴即便是報復也很容易被抵擋下來。”

邱飛說完之後邱飛擡了擡頭，看了看那碧藍的天空，然後閉上了雙眼。

小五你們好像最喜歡看着天空發呆了，我知道，那是你們在思念你們的父母。

當初你們爲什麼不跑呢？你們只要跑，那人很快就能來殺掉匈奴人了，那你們不就是能活命了嗎？爲什麼要救我，救我這個廢物，讓我活了下來。

我很快也看不到這一幕了吧？

邱飛的嘴角勾勒出一絲弧度，那是解脫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