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楚月似是經歷了極刑一般,渾身的血痕,躺在一片廢墟之中。
她的心空空的,似乎並不知道疼,身子一輕,有人將她抱了起來,瞬間她被一片溫熱所包裹。
“你竟真的願意陪他一起共赴黃泉。”耳邊,這許久未聞的聲音不是白澤又是誰。
又是一聲笑,是淒涼的,不捨的笑,他道“我要你看看,也不止他一人值得你牽掛。”
徐徐的桃花香味越來越濃,周身的痛感漸漸消失,她睜着眼,體內的靈力越來越充沛,但是,身邊卻再也沒有那寬闊溫暖的懷抱了。
睜開眼,乃是一片素色的帳頂,耳邊是折顏的聲音,“終於醒了。”
楚月開口,“我在哪兒?”
“洗梧宮。”折顏開口“一是有人照顧,二是離青丘遠一些,你若又想把命還給白澤,也好阻攔一些。”
他依舊是風趣幽默,楚月卻開心不起來,她開口“白澤他真的沒救了?”
折顏悠悠嘆了口氣“問世間情爲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啊。白澤雖然也是個灑脫的上神,卻依舊過不了情關。”
“他是狐帝的胞弟,地位尊貴,那時我在忘川頹廢度日,卻始終是不待見他,現在卻還用着他的命,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楚月一眨眼,眼淚順着滾落,隱入了發叢。
“白澤當時做了決定,當是你值得這樣做,你別忘了,你當時還懷着身孕,他救的可不止你一人。”折顏開口。
想起長安與長樂,楚月便不再說話。
“想來你是不會想着把命還回去了。”折顏站起來,“我便走了,說好的不過問天族的事,卻是三天兩頭的往九重天上跑,你和淺淺沒一個省心的。”
楚月彎脣,“多謝了。”
桃花味漸遠,房間裏恢復安靜,楚月掀開了被子,赤着腳出去,打開門,洗梧宮的仙娥便守在殿外,她開口“勞煩你去忘川把長安與長樂帶過來。”
“是。”仙娥行禮出去。
青丘狐狸洞,鳳九見着楚月,立刻走了過去“楚月,你……”
“想帶着孩子去看看白澤。”楚月開口。
鳳九看了看長安與長樂一會兒,點頭,“好吧。”
白澤卻是還是那副樣子,長樂開口“這是誰啊?”
楚月放開長樂的手,“這是你們的白澤叔叔,他雖然睡了,但是有大恩與我們。”
長安拉着長樂上前,跪了下來,叩了一個頭。
楚月雖對白澤沒有男女之情,但是他的情卻是永遠都還不清。
看過了白澤,剛出青丘,迎面便走來了兩個人。
楚月頓住了步子,看着這兩位不速之客。
鳳九更是頭疼,她上前“你怎麼又來了?”
初顏仰着頭,格外的得意“今日我是特地帶了容珩哥哥過來,你項上的勾玉就是我容珩哥哥的。”
鳳九不願在多做糾纏,便不說話了。
楚月擡眸,容珩正看着她“不是在洗梧宮養身體麼?”
“來看一個朋友。”楚月並未多說。
容珩看了看鳳九,又開口“初顏說,瞧見了我的勾玉,那勾玉是燭龍族的東西,不是很值錢,卻也是不重樣的,所以過來問問是怎麼由你送到青丘帝姬手裏的。”
“七萬年前的事我是真的沒有什麼印象了。”楚月開口“近些日子因爲一些人和事卻又牽扯到了那時候。”
“你記起來了?”容珩疑問。
“大約知道我應該收過一個仙使,他叫三石。”楚月開口。
初顏聞言,開口“那現在他人了?”
楚月搖頭,她開口“勾玉的事弄清楚了,二位如若想拿回去,小九也並非不是通情達理的人。”
容珩沒有說話,初顏也是一臉的得意。
楚月轉頭,看向鳳九“趕明兒我送你個別的禮物。”
鳳九雖有不甘,但是還是擡手去取項上的勾玉,怏怏的應聲“知道了。”
沒想到,容珩此刻卻開口了“不必了。”
聞言,鳳九與楚月相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與夜華的交情不淺,白淺又是夜華未過門的帝妃,這勾玉就當是我送給帝姬的。”容珩開口。
先不說鳳九和他素未謀面,就算他與夜華的交情再好,實在也是不用給身爲白淺侄女兒的鳳九送禮物,不過他既然開了口,豈有不收之理。
楚月側頭“鳳九,還不謝過容珩少君。”
在初顏憤憤不平的神色中,鳳九行了謝禮。
楚月也沒什麼事了,便帶着長安和長樂離開了。
“初顏,你先回九重天,我還有事要問問小帝姬。” 容珩在楚月走後,向初顏開口。
初顏看了看鳳九,撇了撇嘴,離開了青丘。
狐狸洞門口只剩鳳九和容珩兩個人,鳳九和東華帝君在一起慣了,並沒有面對龍族少君的一份恐懼感,她看着容珩,半晌,問道“少君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
容珩揚了揚脣角,看向鳳九的眼神中多了幾絲的洞察之力。
初瀛宮。
仙氣繚繞,閣中沒有半分聲音,只有檀香嫋嫋。
容珩坐在桌案前,視線定格在面前的白玉笛子上。
―― “這笛子,你也認識?”
她繼續搖頭。
狐狸洞,鳳九端上清茶,容珩開口“小帝姬請坐。”
鳳九坐下,容珩開口“其實我要問的,是關於楚月的事。”
“楚月?少君有什麼問題爲什麼不直接去問楚月了?”鳳九還算平靜。
“她要是肯說,我就不用來問帝姬了。”容珩品了一口茶,“我要問的是長安與長樂出生之前的事,比如她的仙使。”
“我不太清楚。”鳳九垂眸。
“有些事情是你想瞞也瞞不住的,你們以爲可以把白澤的事情瞞過去,可是還是讓楚月發現了,帝姬覺得仙使的事我有心去查,還查不出來嗎?”容珩放下茶杯,深深的看着鳳九。
面前的白玉笛子散發着白色的光,鳳九的話在耳邊回想“當初三石是楚月收在忘川的,出生之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三石的模樣和少君你是極爲相像的。”
“七萬年前,擎蒼一戰三石下落不明,楚月是尋了很久的,不知道爲何又忽然去了凡間。”
“再後來,就是白澤抱着她回來了,那時她奄奄一息,命懸一線,肚子裏還有孩子,我也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容珩回神,御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殿下,太子夜華在外要見您。”
容珩開口“請他進來。”
夜華一襲玄衣,他手中拿着一個盒子,“容珩,這是之前讓藥王幫你找的火靈芝,對你的寒毒……”
夜華放下盒子的動作停滯了半分,繼而又看着旁邊的白玉笛子,語氣帶着幾分鮮少的意外“尋夢笛?”
聞言,容珩擡眸,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你認識?”
“這是父神送給楚月的,失蹤了萬年,爲何在你這兒?”夜華反問。
忘川,星光盈盈,楚月輕輕關上了門,才轉身拿了長安和長樂的衣衫出門。
她走了幾步,卻看見了站在府門口的月白衣袍的容珩,她看着他,卻覺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對,“你……”
容珩將負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一隻白玉笛子橫陳着,“此物名爲尋夢,是父神送給你的禮物。”
楚月眼神略微躲閃,只聽他又開口“今日我前來並不是想證明什麼,物歸原主罷了,這幾日我要回往生海,權當是來道別的。”
楚月擡頭,見他確實沒有其他的意思,才伸手把尋夢笛接過去,“多謝。”
容珩離去,楚月拿着衣服去洗,蹲坐在岸邊,卻又忽而看向了身邊的笛子。
執起白玉的笛子,她今日的靈力想吹響這尋夢是綽綽有餘的。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來,放與脣間開始吹奏。
悽悽寥寥的笛聲湊不成曲子,但是卻有一團團的白色光華不斷的出現,楚月未曾覺得有什麼,直到那些殘缺的記憶伴着傷痛再次襲來。
――“這個叫尋夢笛,是當年父神和太虛神甲一起作爲飛昇上神送給我的禮物。”我擡手撐着下顎,“我送給你了。”
―― 我擡頭看着三石,“我們三石長的這麼好看,竟然還有人與他相像,不知狐帝說的是誰?”
狐帝與折顏對視一眼,臉上染了一層不明情緒“燭龍一族少主,容珩。”
―― 頰邊覆了一隻手,朦朦朧朧的我似乎聽見了三石的聲音,“阿楚……”
―― “如今,你缺什麼?”楚月追問。
“如今,我只缺一個可以陪伴我一生的人。”漆黑的眸子映入楚月的眼底。
――“這一次,我們都忘了對方吧,你忘了我,我也會忘記你。”
……
冰冷的眼淚凝結成了一串串如同珠子般落下,楚月垂下手,心裏彷彿一面透風的牆,撕裂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