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前些日子,都倫的船恰巧經過此處,也翻了?”
夏頭也不擡,只是不停地搓弄着自己肩頭黑色的髮絲。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娜莎一臉的慌亂。她現在身上雖然沒有力氣,但尖銳的指甲依舊具有威懾力,她的爪子扣在浴池的邊緣,愣是將花崗岩做成的浴池給摳出了一個洞。
“急什麼?”夏還是慢慢悠悠的,也不擡頭看她,兀自玩着頭髮。
“你說!你到底想做什麼!不要動他!”
娜莎仰着頭,怒視着夏。
如果她那狠厲的目光能夠化成實質性的怒火的話,恐怕夏就能化成灰燼了。
“你讓我不要動他?是因爲……你愛他?”
夏終於肯放下她的頭髮了。她直起身來,盯住娜莎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愛、他。”
“我……”娜莎突然哽了一下。
準確的說……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愛……鮫人和人類之間,真的會有愛情嗎?
“我和他是在上個月認識的……那天他的船翻了。”
“那天的天氣非常不好,陰雲密佈。你知道,這樣的天氣可是我們鮫人的最愛。尤其是當我們知道又有一艘人類的巨船不知死活的經過我們的海域時……”娜莎說着,還頗爲挑釁的挑眼看着夏。
“別打岔!”夏顯然是想到了之前她的遭遇。
被人當成玩具什麼的……果然很討厭啊!
夏的臉刷的沉了下來,她直接走到娜莎的面前,伸出手,粗暴的拽住她的頭髮,迫使娜莎擡起頭。
夏的這一舉動將娜莎心裏強壓的怒火徹底挑了出來。她尖聲叫道:“你敢這樣對我!我王兄是不會放過你的!”
“呵!你還有臉說你王兄?”
夏慢慢摩挲着娜莎光滑細嫩的臉龐,突然想起之前她放了火把娜莎的臉燒燬了一塊兒。
如今別說燒傷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夏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她很是興奮地眨眨眼睛,手指一直放在娜莎的臉頰上。
明明是非常輕柔的動作,卻讓娜莎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豁!你的皮膚可真神奇。恢復能力挺強的啊?”
夏收回了手,又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娜莎的臉頰。
娜莎都快哭了:“你想幹嘛!”
“不想幹嘛。只是純粹好奇而已。”夏又回到了她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她撐着頭看着娜莎,直盯得娜莎低下頭,才突然說了一句。
“你最好把你對你王兄做過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說出來哦。”
“什麼?!”娜莎簡直懷疑她的耳朵壞了。
“別這樣大驚小怪嘛!既然自己有膽量做,就別怕人家知道啊!”
夏還是手託着腮,看着娜莎。
“你在說什麼啊!”娜莎突然有點兒底氣不足,但她轉念一想,又色厲內荏起來。
“你敢對我放肆!我一定會讓我王兄收拾你的!”
“你還當蘇晉是你的王兄?”
夏現在習慣了“蘇晉”的讀音,能夠非常順暢的發出這兩個字的音節。
她覺得自己真的挺棒的。
見娜莎還是死不承認的樣子,夏明蕪也沒那個耐心,直接說了出來。
“讓我猜猜。”
“那回在半路上襲擊我們的那個雄性鮫人,是你安排的吧?”
“知道我是人類,而且和你的王兄是舊市……甚至還知道我有你王兄的鱗片……只有你吧!”
“你還真是狠心呢!連自家哥哥都不放過……”
“別說了!”
娜莎強硬的打斷了夏的話語。
“我有錯?我也想坐這個王位!那個蘇晉,他有什麼才能當我們的王?”
“他只不過是一個賤種罷了!是我父王背叛我的母后,和別的鮫人生下的東西!憑什麼他能夠繼承我父王的優點!我要做王!我要把他狠狠地拉下來,踩進泥土裏!”
娜莎就像是瘋了一樣。她激動起來,連碧色的眸子都變得赤紅起來,原本漂亮精緻的臉也因爲憤怒而變得極度的扭曲猙獰。手腕和脖頸處鐵鏈被她抖的嘩嘩的響。
眼看着娜莎就要從浴缸裏掙脫出來撲向她,夏警惕的往後退了幾步,同時藏在衣袖裏的手緊緊攥住了一副卡牌。
“娜莎!”
一聲怒喝從船艙外面響起,把夏給嚇了一跳,娜莎也稍微恢復了一些冷靜,只是眼睛依舊赤紅着。
夏轉頭一看,就見蘇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就站在她的身後。
“你退後,我來對付她。”
蘇晉將夏往後面一拉,正好拖到他的身後。
夏個子小小的,畢竟才十六歲,剛好達到蘇的胸膛。這下蘇晉可是完完全全的把夏給擋住了。
夏對此特別不滿意。她戳了戳蘇的脊背。
“喂!我還有事要問她呢!”
“我會幫你問的,只是我這個妹妹,明顯是該管一管了。”蘇的態度很強硬,他不想讓夏留在這裏。
“那好吧!”夏也是個有眼色的,既然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
當夏出去,順便把門也關上,並且囑咐任何人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得進去後,蘇晉乾脆將他的魚尾給放了出來。
“妹妹,沒想到你是這麼看我的。”
蘇晉身上人類的衣服都被撕-裂了,丟在了地上,他的上身是光裸着的,露出強健的身體。
身上的肌肉線條非常流暢漂亮。
蘇的金色長髮披散在腰間,覆蓋在他的上半身軀體上,就像是披了一層薄薄的金紗一樣,半露未露,最是誘人。
這樣的男色在前,沒幾個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能夠抵擋得了的。
不過,娜莎更想在她親愛的王兄身上捅幾個窟窿,劃幾道血印,最好能夠徹底的摧毀掉。
“王兄,不僞裝了?”
娜莎的力氣趁着和夏交談的時候已經完全的恢復了。
她手腕和脖頸一抖,鐵鏈就嘩嘩的斷裂、掉了下來。
“在你的面前,我還需要僞裝什麼?倒是你,你的面具應該長在臉上,揭不下來了吧?”
蘇晉輕嗤了一聲。
“不過我倒不希望這艘船被你破壞,我們去海上打一場怎麼樣?”
“好啊!”
娜莎眼眸明亮,她揚揚頭,率先從舷窗跳進了海里。
蘇晉緊跟着娜莎,縱身一躍,再次融進了大海里。
兩個王族鮫人打起來的場面真的是驚心動魄。
夏之前只是瞭解了一點兒關於鮫人王國的事情,她只是知道鮫人王是經過無數場生死大戰才選拔出來的。
她並沒有想到在鮫人的王國裏,同樣存在着王族爭鬥,親族傾軋。
鮫人王之所以能夠稱王,他的身上一定會有某種優點,他的後代也會繼承這個優點。
鮫人王一旦坐上了這個王座,就知道在未來的日子裏,他一定會面臨着無數的爭鬥和挑戰,不知道在哪一場爲了王座而爭鬥的戰爭中他就會喪命。在這之前,他會希望他有一個能夠完全繼承他優點的後代。
在鮫人的歷史上,不是沒有出現過子即父位的情況,前提是……他們夠強。
爲了鮫人王國內部的穩定,鮫人王位的爭奪是有一定的規定的,比方說,爭奪每十年一次,每次的爭鬥都會有大批的鮫人圍觀,做公證人。
而在平時,只要鮫人王在位一天,鮫人們就必須對他們的王給予絕對的尊重。
“所以說……韋伯那次和蘇晉的戰鬥,完全算不上是爲了王位的戰鬥,因爲不合規矩呀!”
夏翻了翻她手上的那本關於鮫人的遊記,又合上書,自言自語道:“而這次,娜莎同樣也不合規矩。蘇晉完全可以因爲這個理由治娜莎和韋伯的罪名,光是對鮫人王不尊重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們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可是蘇晉並沒有這樣做。
他在袒護着娜莎,爲什麼?
她可不相信蘇晉是這種好人,能夠將這種想要時時刻刻害死自己的親人看的非常重要。
韋伯被娜莎挑唆着去和蘇晉打了一場,而在這之前,夏可不敢說娜莎沒有幹過這樣類似的事情。
不僅如此,娜莎還知道蘇晉給了她鱗片的事情,並告訴了韋伯,以此來慫恿他。
她不敢想象如果娜莎再把事情做的絕一點,把這件事情傳出去,那些鮫人將會怎樣看他們的王。
夏將那本遊記收回包裹裏,眺望着在遠處相互爭鬥、相互傷害着的兩條鮫人,一時間腦袋有點兒迷糊。
那邊的戰鬥進入了尾聲,兩個都掛了彩。
鮫人身上留的血甚至將他們身邊的那片海都染紅了,蘇晉明顯是脫力了,他連自己的魚尾擺動都控制的有些乏力。
不過他的身上還算乾淨,幾乎沒什麼重傷,只是表皮有許多的劃痕。
再看看娜莎,就慘了很多。
她的雙臂看起來是骨折了,左臂甚至被扭成了一個非常怪異的姿勢,右臂無力地垂在身旁,她的上身原本披着鮫紗的,此時此刻都被血染透了,破破爛爛的。
娜莎的魚尾處也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看來那片海域的血都是娜莎的。
夏覺得她一直有點兒放不下來的心此時終於着了地。
她擡擡手,將那副卡牌扔出去。
卡牌在空中鋪成了一塊平板,她跳上了那塊平板,踩着卡牌來到了蘇晉的身邊。
“沒死吧?”夏的語氣莫名有些衝。
“你放心,我沒事。“
蘇晉攤平了身體,仰着頭看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