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很好解釋,這涉及偵破工作中的一個常理,通常我們在破案時,都是一個不斷做加法的過程。
蒐集儘可能多的信息和線索,彙總起來進行研究分析,逐漸對嫌疑人的性格和行爲越來越瞭解,畫像越來越清晰,直到最後徹底鎖定他。
但是在很多情況下,破案的時候不僅要做我剛纔說的這種加法,更加要學會做減法,要敢於去排除收集到的信息中,那些無效的,干擾的,甚至互相矛盾的證據和線索。
這是經常會遇到的,最極端的例子,某些案件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會在報紙、電視上向公衆公開徵集破案線索。
這種情況下會有各種各樣,潮水一樣的舉報信息涌到指揮中心,讓人目不暇接、真假莫辨,其中大多數信息都是錯誤和無效的,想要從中篩選出有價值的信息,就必須做好減法。
不僅需要大量人手的配合,還對破案團隊的綜合素質,指揮官的分析、判斷和決斷等個人能力都要求極高,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大多數案件並不會採用這種方式破案。
我認爲在這個系列強姦案中,進行到現在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適合我們做減法的階段。
因爲罪犯的心理和作案模式,和那些通過尾隨跟蹤受害人,從中選擇目標的強姦犯有着極大區別。
他是通過發佈廣告,從應聘者中精挑細選受害人,他選擇目標的依據,按照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判斷,最主要就是根據藍色眼睛的外貌特徵。
深入研究他的行爲規律,就會產生很多疑問,比如藍色眼睛這個外貌特徵,事實上是非常容易驗證的。
那麼,爲什麼每次受害人投遞求職簡歷後,都要經過一個星期左右,乃至更長時間的等待才被罪犯通知面試,中間的這段時間他到底在做什麼?
受害人確實是在求職,可其中的有些人,只是想更換一份更好的工作,並不代表她們現在都沒有工作。
但是,每份回函約定的面試時間都有一個特點,是一個儘量讓受害人感覺最舒適的時間,有工作的那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去特意請假。
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了近10名的應聘者,她們或者有家人,或者有朋友相伴,不是孤身一人去酒店面試,罪犯見到她們的時候就沒有作案,她們最後都安然無恙。
表面看很合理,可是進一步分析其中的細節,依然有很多疑問,比如面對兩位姑娘的時候,確實是比一位姑娘更難控制,但是這個罪犯有LSD的輔助,又是有心算無心,難道真的就不能作案麼?
還有幾位陪同應聘者的同伴,根本就沒有進入客房,而只是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區等候,他同樣沒有選擇作案,這些事實和疑問到底提示了我們什麼?
我覺得所有這些疑問和細節,都說明了這個罪犯的心理特徵,他的每一次作案都經過詳細認真的準備,一絲不苟、嚴絲合縫。
對他來說,不僅是強姦受害人的時候才能得到心理滿足,之前的每一個步驟也都是同樣重要的,包括鎖定目標,觀察目標,制定計劃,都同樣可以帶給他欲罷不能的快感。
他小心謹慎,作案時有一種特殊的強迫症,這是一種他無法控制的慾望,一切東西都要在合適的位置上,不接受變化和干擾。
他在接到求職簡歷時,會仔細調查受害者,觀察她們的一舉一動,她們的生活環境,她們的上下班時間等等,每個細節都不放過。
他會整整齊齊的記錄在筆記上,計劃的時候周密細緻,執行的時候則環環相扣,他對他的所作所爲感到驕傲。
這是他掌控全局的方法,也是他挑選目標的手段,更是他最後的作案方式,絕不容許有差錯,絕對不能有紕漏,當他覺得萬事俱備的時候,纔開始真正執行計劃。
作案的那一天,他不是在酒店客房裏等着受害人上門,而是從受害人離開家門的那一刻,就躲在一邊偷偷窺伺着。
他有合適的交通工具,他事先計劃過路線,所以總是能在約定好的面試時間之前,及時趕回酒店房間。
在這種作案模式下,受害人的住址和工作遍及全市,完全是隨機產生的,這些信息對我們判斷他的真實行爲規律,沒有實際價值,只會產生無畏的干擾。
與之相反,這些成爲作案地點的酒店則顯得非常重要,因爲罪犯心裏的強迫症,在計劃的時候就極其小心。
他從來沒有重複在一家酒店進行犯罪活動,哪怕是名義上的也不行,所以現在這幅地圖上,我只留下了這35家酒店。
其中我用紅色記號筆標識的這12家酒店,是受害人已經向我們確認的犯罪地點;
用黃色筆標識的這10家酒店,是去酒店應聘的人戒備心理比較強,和其他人一起去應聘的,他當時沒有選擇下手。
最後用藍色筆標識的13家酒店,是那些受害人,還沒有承認被他強姦的地點,我請貝琪小姐她們做的工作,她們一直否認被強姦,卻默認了曾經去面試的事實,也告訴了我們酒店地址。
這些黃色標記的酒店沒有發生犯罪行爲,藍色標識的酒店不能確認發生了犯罪行爲,但對我們來說都是有價值的,完全可以用來判斷他的行爲規律。
因爲從他的主觀角度講,他已經選擇了這些酒店作爲犯罪的場所,這是他嚴謹計劃中的一部分,一絲差錯都不會有。
大家仔細觀察地圖上這35家酒店的位置,你們發現了什麼規律?”
聚精會神的看了一會黑板上的地圖,查德威克若有所思的說道:“地圖上這些標記的中間位置,有兩個不規則的空白區域,這個區域內有酒店存在,卻一家酒店都沒有被他選爲作案地點。
而且被選中的那些酒店,除了個別幾家距離這個空白區域比較遠,其他酒店的位置,看起來都大致散佈在這兩個區域的周圍。
如果把這些酒店的地址,在地圖上用筆連起來,這個形狀看起來有些特殊,嗯,有點像是兩個盛開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