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對開過槍警察的詢問工作，是警方內部的正式調查程序，自然是以納爾森和李斯特爲主。

喬治因爲自己的非官方身份，一直是在默默的旁聽，這時看他們詢問告一段落了，他不想讓麥克雷警官繼續沉浸在悲傷和沉痛中，就在一邊插話問道：

“麥克雷警官，請節哀順變，也不要責怪自己，你和拍檔沒有做錯，我們都知道這個責任不在你身上，你沒辦法救不想被救的人。

現在的緊要問題，是必須儘快查明事情真相，你平時和盧西恩警官走的比較親近，他最近有什麼異常舉動麼？”

他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一些後，回答說：“沒有，一直都很正常。”

喬治又問：“請你原諒，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就必須找到他這樣做的原因，所以，我的問題可能會比較尖銳。

請你仔細回憶一下，最近一段時間內，他本人或者他的家庭有出現什麼問題麼？比如是否因爲孩子的疾病出了經濟問題？欠了高利貸？或者他有一些不好的習慣？比如賭博、酗酒或者吸毒之類的。”

麥克雷被喬治的問話吸引了注意力，認真的想了一會說：“先生，他絕對沒有酗酒、賭博和吸毒的習慣，這點我可以保證，如果有的話，逃不過我的眼睛。

他家裏的經濟肯定不富裕，可以說比較困難，我們警察的工資不高，他有3個子女，都年齡很小，全家的生活來源，都靠他一個人的工資收入。

他的妻子布雷克夫人沒有出去工作，因爲要專職在家照顧生下來就有病的小基恩，所以他沒什麼錢，遇到某些比較窘迫的時候，還會向我和其他同事借錢週轉一下。

但是他沒有欠外面的高利貸，也不會爲了錢做這些事情，他是一位資深探員，現在的工作又是在風化組，真想不擇手段的搞錢，有的是途徑。

不誇張的說，只要願意在工作中睜一眼閉一眼，稍微表現得貪婪一點，那些黑幫的皮條客都會主動給他塞錢，他從沒有向他們拿黑錢，更不會爲了錢去殺人。”

喬治問：“那他和老婆的感情好麼，會不會是因爲生活壓力過大，導致他們之間有什麼情感問題，或者說他的精神出現了問題？”

他搖着頭說：“據我所知沒有，他們夫妻之間很恩愛，感情很深，他是一個顧家的好男人，通常下班後就老老實實的回家，連去我們警察酒吧的娛樂機會都很少，更別說外面的那些地方了。

他爲什麼這樣做，我到現在都百思不得其解。”

“謝謝你們，好好休息。”

麥克雷轉向納爾森說：“指揮官先生，有他們的消息請一定告訴我，拜託了。”

“好的，我會告訴你的，相信我。”納爾森說完，就和喬治、李斯特一起出去了，在靠近樓梯的走廊裏，3個人吸着煙分析着案情。

喬治用右手揉着眉頭，有些鬱悶的說：“聽起來，他不像有任何感情方面的困擾，他有3個孩子，也不像同性戀，生活中也一切正常，沒有酗酒吸毒，沒有和黑幫收黑錢，沒因爲賭博欠債。

如果他沒有做過這些事，就不像有致命把柄會在別人手上，反而是一個好警察，好丈夫，更是一個好父親。”

納爾森說：“似乎是這樣子，他們之間的關係看起來非常好，又是他射擊了盧西恩，他的情緒並不穩定，不會特意爲他隱瞞情況的。

在剛纔的對話中，麥克雷警官表現出的是傷心害怕，還有嚴重的內疚和自責情緒，我能看得出來，他確實是想不明白，盧西恩爲什麼這麼做。”

喬治說：“然而一定有什麼理由，使他到拘留室殘忍的射殺這些人，會是什麼呢？”

納爾森搖着頭說：“我能知道纔怪，或者他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小祕密，另外在我們這一行裏，有時候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壓力始終是無處不在的，經年累月的累積，到了某個臨界點後就突然爆發出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火車正常行駛在鐵路上，前方突然進入了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絲光亮的隧道，大多數人掙扎後能重見光明，個別人就永遠淪陷在黑暗中，再也出不來了。

他的經濟狀況聽起來並不樂觀，還有他孩子心臟方面的天生疾病，也許就是這些壓力擊垮了他。”

“我瞭解你的意思，但你的上司不會滿意這樣的回答，李斯特，去他家裏的警官，傳回消息了麼？”喬治轉身向身邊的李斯特總督察問道。

李斯特回答道：“還沒有，我也正等着他們回報呢，家裏電話也一直沒人接聽，現在看來，如果不是他個人心理和精神方面的因素，就只能是被人脅迫了。

從包括麥克雷警官的證詞中可以知道，傍晚離開警局時，盧西恩的表現還一切正常，不到兩個小時就回來殺人，我越來越覺得這是一起突發事件，最可能的原因，就是有人用他妻子孩子做人質，威脅逼迫他做的。

不過，那時我這邊的人手不夠，等在家裏休息的隊員到崗後，才從總部那邊直接派人去他家，你們來的時候我剛下命令，他的家庭住址又比較偏遠，現在估計都還沒到他家。”

喬治心情沉重的說道：“我和你的感覺差不多，希望是我杞人憂天，不過我的預感不太好。”

他們在這討論分析案情的時候，有一位重案隊的隊員跑上來通知他們，有更高級別的警官趕到了奧查德分局，帶頭的是格蘭迪副總監。

納爾森沒有什麼答案可以給格蘭迪爵士，只能是短暫的寒暄後，把已經知道的事發過程大概描述了一下。

升職的時間太短，納爾森還沒轉變成一個官僚，不想留在這裏浪費時間和精力，沒完沒了的應付上司們，這麼重大的案子，沒準他們只是前導，後面也許還有福特爵士領銜的大部隊。

把他們領到拘留室案發現場附近，介紹完基本情況後他就說，要去醫院詢問目擊證人，羅伯特警官只是大腿受傷，沒有生命危險，他要聽完當事人的證詞，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調查工作怎麼展開。

格蘭迪副總監沉重的說：“我當過這麼多年警察，也沒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明天的報紙會把它寫得很可怕。”

納爾森接口道：“事情的確是很可怕。”

格蘭迪爵士又說：“我想不明白，一個理智的人怎麼會做這種事？他有嗑藥嗎？”

納爾森老實的回答道：“不知道，我會去查。”

格蘭迪爵士沒有繼續說話，他鬱郁的眼神，緊緊盯着地面上和牆上的血，再看向走廊裏的那片血海，它似乎比正在醫院裏接受搶救的那3位警官，更令他心情沉重。

在警局的拘留室裏，一位警察故意針對被拘留的嫌疑人，發生這樣的大屠殺行爲，無論如何都是解釋不過去的。

警局名譽掃地，報紙輿論上的口誅筆伐都是可以想象的，如果不能短時間破案，這還會是一場驚濤駭浪的特大風暴，責任從奧查德分局一層層追究下去，會席捲整個蘇格蘭場。

把現場詢問和收集證據的工作，繼續交給李斯特總督察負責，納爾森下樓去開車，分局到醫院不過是一小段路，爲了瞭解更多的情況，喬治決定和他一起去。

他們到達醫院的時候，看到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警察，不過，只有幾位是李斯特派過來的重案隊隊員，他們負責保護和隔離三位送來救治的警官。

其他的那些警察，都是聽到消息後，陸續趕過來的奧查德分局的人，他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目光沉重，面容悲痛，少數人穿着制服，大多數人都穿着便裝，顯然是從家裏直接過來的。

詢問過在這裏執行任務的隊員之後，喬治他們知道送到醫院的三位傷者中，只有傷勢最輕的羅伯特警官，還在急診室這邊，另外兩個人都在簡單處理後，就被送到樓上的手術室進行搶救。

他們兩個人在一位重案隊警察的引導下，找到一位名叫凱斯的外科醫生，他和一位實習醫生，負責治療羅伯特警官的腿傷。

從一間掛着白色帷幕的小房間，當凱斯醫生暫時出來時，納爾森走上前問：“醫生，我可以跟他講話嗎？”

凱斯醫生回答說：“等我們把傷口縫好就可以，之前我給他打了麻藥，你們還要稍微等一下，一會就可以了，到時我會通知你。

他很幸運，子彈穿過他大腿的肌肉部位，沒有神經性損傷，也沒傷到動脈等重要部位，除了失血有點過多之外，沒有其它問題，以後也不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納爾森又問：“醫生，其他兩個人怎麼樣了？”

凱斯醫生查了下手中的病歷表，說：“實在對不起，他們的情況都不太好，我們正給他們動手術。

盧西恩警官的情況只能指望上帝了，胸腹部三處槍傷，剛送過來時，在急診室已經停止心跳過。

至於弗蘭克警官，他的情況稍微好一點，只有腹部有個傷口，但是我們檢查後發現子彈應該是傷到了腎臟，造成他內臟大量出血，正在手術室搶救。”

凱斯醫生說完之後，向納爾森和喬治道聲歉，又回到小房間內照顧羅伯特，一會功夫，兩個手持靜脈注射瓶和血袋的護士，一個實習醫生，又陸續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