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東南部,迷霧海,沉船灣。
頭頂依舊還是那亙古不變的景色,能見度極低的白色濃霧遮蔽了整片天空,形成一片霧化的穹頂。
穹頂中時不時就會產生一個暴亂的渦流,彷彿有什麼難辨形體的龐然大物一直在霧氣中游曳、嬉戲。
穹頂之下平靜無風,更無波瀾。
一艘用各種巨型動物牙齒裝飾的海盜船,在小型槳船的牽引下,緩緩穿過佈滿一艘艘如同焦黑墓碑般沉船的死寂水面。
船上能辨認出來的牙齒中,一對長達五米的彎曲象牙都排不上前三。最大的一對可能只有從海怪身上才能尋覓到蹤跡,即使已經變成了收藏品,也難掩其中的兇悍氣息。
黑色的海盜旗上的徽記是滿口利齒的森白頭骨咬着一柄滴血彎刀,不過它和“章魚鬼”哈金斯的徽記有着一個共同點,那便是骷髏頭骨上都帶着一頂王冠。
對每一位混跡在“黃金海”的海盜來說,這個徽記都絕不會陌生。
因爲它便是屬於“黃金海”海盜王“背誓者”布萊德利的座駕“鑿齒號”!
咚——
“鑿齒號”緩緩靠港,放下船板。
一位頭戴三角船長帽身穿皮風衣,腰間挎着一柄紅色刀鞘的彎刀,身高超過兩米半,與周圍人相比簡直就像是巨人般的男人當先走下了船。
吱呀...吱呀...
帶着無窮的壓迫感,每走一步,他腳下的木質棧道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好像隨時都要被他踩塌一樣。
在他身後,一羣同樣身穿皮質衣物的海盜挎着彎刀、火槍魚貫而下,如同馴服的忠犬一般拱衛在他的身側。
沒人會懷疑,這羣“忠犬”在面對敵人時立刻便會化身兇殘的餓狼!
走了兩步。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巨人般的男子回頭張口如同雷鳴,向碼頭上的管理人員詢問道:“我好像沒有看到魯道夫的‘翼骨龍號’,怎麼,他還沒有到嗎?”
聞言,包着紅色頭巾的管理人員連忙躬身回答道:
“布萊德利大人,我們剛剛已經接到引導者的信號了。
魯道夫大人和他的‘翼骨龍號’已經從另一個方向駛入了‘迷霧海’,大概再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就能到達沉船灣。”
巨人般的男子布萊德利也就是“黃金海”的海盜王,聞言還沒有反應。在他身後的“忠犬”中卻有人忿忿不平:
“嘁,架子真大!明明我們已經故意遲到了,他竟然比我們還要晚!”
呃...這話說的,反正都不是什麼良民。
走在前方的布萊德利卻不太在意,只是在心底默默道:
‘也許等到‘黃金海’只有一個王的時候,他會知道該怎麼去守時的。’
沒錯。
現在“黃金海”的海盜王並非只有布萊德利自己一人,而是與另一位海盜強者共同分享了屬於“黃金海”的王冠。
在目前已經開拓的世界版圖中,雖然“黃金海”的面積不算太大,但因爲獨特的地理位置ꓹ 這片區域的海盜數量卻是世界第一。
也是整個世界“劫掠事業”的中心,同時造成了這裏臥虎藏龍的現狀。
公認的最強者有兩個人ꓹ 各有一批忠實的擁躉,相互之間誰也不服誰,被稱爲黃金海雙王!
一位是剛剛靠岸的“背誓者”布萊德利。
職階爲三階大騎士ꓹ 同時也是黑翼教團在新大陸武裝力量“背誓者”部隊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因爲其在教團之外無人能比的活躍度,“背誓者”這個名號就被海盜們直接安在了他的頭上。
據說布萊德利擁有着神話中巨人的血脈ꓹ 絕不能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大騎士去看待。
而“黃金海”的另一位海盜王,便是剛剛他們口中的“亡骨”魯道夫。
不過。
這位魯道夫可不是物理側的騎士出身ꓹ 而是一位強大的巫師!
出身自以恐怖、邪惡和詭異著稱的死靈學派ꓹ 魯道夫自身是一位二階巔峯正式巫師的同時,手中還有一隻肉體力量超過了資深大騎士級別的“縫合屍”。
在一衆海盜王中間,他都是別人不想招惹的存在。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盜,對這種整天操控屍體、玩弄靈魂的傢伙,也實在有些打怵。
一小時之後。
這座海盜之城的中心。
與屬於黑翼之神“塞西”神殿相對的,便是管理着這座城市的行政廳。
在這個實行民主制度的地方,每一位海盜王都有自己的席位ꓹ 擁有在這座城市中的一部分特權。
同時,這裏也是海盜之間“和平”解決矛盾與紛爭的最佳地點。
不過。
今天顯然不巧ꓹ 包括晉升四階後已經許久都沒有露面的“章魚鬼”哈金斯在內ꓹ 其他幾位海盜王都沒有在場。
只有兩位“黃金海”的海盜王和作爲《海盜法典》保管者的愛德華·蒂格三人列席今天的會議。
但是也已經足夠了ꓹ 今天的議題本就跟外人無關。
砰——
一聲巨響在圓形的議事廳中迴盪。
顯然即使只有兩位海盜王在場ꓹ 意見也難以達成統一。
一個露在外面的皮膚上佈滿黑色蜈蚣般縫合線的“男人”,一掌重重拍在厚實的圓桌上ꓹ 好像整個議事廳的建築都跟着震了一震。
在“他”的護衛下ꓹ 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留着一頭白色短髮的巫師ꓹ 蒼白的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
“笑話!我們是海盜,擁有着最寶貴“自由”的海盜ꓹ 什麼時候淪落到要給王國做狗的地步了?
而且我們是海上的狼羣,希留斯滿載財貨的商船隻是海上的羊而已,憑什麼跟我們談條件?
只搶別家?還要攻擊殖民地?我嫌棄他們都太窮啊!”
顯然魯道夫除本職的巫師身份之外,對自己的海盜身份同樣認同甚深,毫不留情地將布萊德利接受希留斯王國橄欖枝的提議否決掉。
“你...!”
從來不擅長耍嘴皮子的布萊德利聞言就要發火,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卻不得不硬生生壓下了自己的火氣。
“你魯道夫能代表‘黃金海’所有海盜的意志嗎?希留斯人提出的條件可是允許我們在新大陸選擇一塊土地立國啊!
想一想世界上第一個屬於海盜的國度,而不僅僅是一座海盜城,偉大的黑翼之神會有多麼高興?”
“呵呵呵,黑翼之神高不高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你真的建立起來了所謂的海盜國家,最終的結果必然不會跟現在大陸上其他的國家有什麼兩樣。
一部分人變成高高在上的統治者,一部分被統治者奴役剝削,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再也不是海盜了。”
魯道夫絲毫都不買賬,對所謂建國的誘惑更是不爲所動。
“愛德華先生!既然意見無法統一,我就要單獨發起海盜王召集令了,我想我應該有這個權利吧?”
看到老對頭的態度堅決,布萊德利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於是轉向旁邊坐着的《海盜法典》保管者。
“海盜城作爲一片海盜的樂土,只是供大家聚會的地方,只要不違背海盜法典,我們也不會干涉各位船長的自由選擇。
身爲海盜王,您當然有這個權利,去召集海盜城中願意追隨您的海盜。”
留着濃密黑鬍子,身穿馬甲襯衣將自己打理地一絲不苟的愛德華面無表情,同意了他的要求。
“哈哈,好!我相信大多數的船長都會做出明智選擇的!”
口中發出雷鳴一樣的笑聲,布萊德利再也不理會兩人,轉身走了出去。
踏..踏..踏..
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中。
“布萊德利這個野心勃勃的傢伙,分明早就已經暗中投靠了希留斯,你爲什麼不制止他?跟我們說黑翼之神,也許他的虔誠還不如一個剛下海的小海盜呢,呵呵...”
冷笑一聲,魯道夫絲毫沒有別人想象中死靈巫師的陰沉,反而心直口快,說話簡直比旁邊的愛德華還要一針見血。
“唉!我可以阻止他的召集令,但卻阻止不了海盜們的野心啊!沒有海盜皇帝的羣體實在是太容易被分化了!”
愛德華輕嘆了一口氣,同樣有些無奈。
實際上海盜的羣體中,許多人信仰泛泛,但並不妨礙他們“黑翼之神”信徒的身份,因爲繁榮的海盜劫掠事業本身就是“黑翼之神”力量的一部分。
每一位海盜都是這個鏈條上的一環,跑都跑不掉,比如身爲黑海女神眷顧者的哈金斯以及...剛剛那位布萊德利。
只要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心中怎麼想根本無所謂。
同時。
每一條海盜船都是一個小社會,都有自己的信條和處事風格,更有自己的利益訴求。
有些海盜自稱“俠盜”,劫掠財貨是爲了接濟窮人(包括他們自己)。
如果商船沒有抵抗,一般成功劫掠後,他們只會拿走金銀和自己需要的物資,一般是船上最值錢的東西以及備用船材、帆布等。
大多數時候都會把船還給船主,甚至臨別時還會贈與他們一些戰利品,這一整個過程中極少出現殺人、虐囚之類的情況。
當然如果膽敢反抗,那麼情況就不好說了。
艾文的老熟人“鐵骨”威廉,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不過這種海盜團體實在是少之又少。
海盜中充斥着各種惡棍,放縱的“惡”和無底的“慾望”纔是大海上的主流。
大多數海盜手段殘忍,虐殺反抗者、嚴刑拷問財物的下落,甚至只是單純地從殺戮中取樂都是常有的事情。
許多海盜船長的惡名已經到了讓海上船員們談之色變的程度。
不論是“俠”還是“惡”,或者他們有沒有包裝自己,都改變不了他們利己主義者的本質。
只要有好處的事情,前面再多困難都擋不住他們的腳步。
不出愛德華所料。
原本行事霸道作風強硬的希留斯,不知道因爲什麼,竟然給了下三濫得海盜們一個招安機會的消息,瞬間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
“我去!”
“我也去!”
“......”
外面很快便響起了一片熱鬧的喧囂聲。
留在議事廳中的兩個人都知道,雖然讓希留斯態度轉變的起因不知道是什麼,但從今天開始“黃金海”的格局就要變了。
“希留斯人到底在謀劃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