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秀和南宮文也一樣,也是整天有氣無力,憂心忡忡的,就像財主丟失了貴重的物資似的,不是長吁短嘆,就是整天皺着眉,反覆琢磨樑俞的下落。
在莫笑峯的寨子裏,仍是那間商議大事的房間裏,莫笑峯,劉文秀,艾能奇和南宮文及楊從山,五人都在。
現在的五人,已經沒有了二十多天前的那個夜裏,商討着對付樑俞時的那種大喜悅,現在所有的,只是憂愁。
對於莫笑峯等輩來說,這種爲了樑俞的下落而愁苦不堪的情況,恐怕還是有生之年初次體會到,就像丟了自己的孩子似的,見不到樑俞的人,見不到樑俞的屍,他就茶不思,飯不想,悶悶不樂。
其實莫笑峯的這種心態,說來也並不奇怪。便在明朝初年,永樂大帝還爲了他侄子建文帝的下落,整日茶飯不思呢,真是到了那種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情況,心裏就會有一種好像隨時被此人窺視着的惶惑之感。
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莫兄,你看這事兒?樑俞這傢伙,這都二十多天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他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艾能奇一向是無所謂的,大大咧咧的心態,但此刻也覺得,樑俞突然人間蒸發一事,實在讓人覺得蹊蹺,放心不下。
“這事兒,我老莫要是能看出些什麼門道,那便好了!”莫笑峯苦笑着搖了搖頭,果然是一副丟了兒子的樣子,愁眉苦臉的。
“楊賢侄,你派出去打聽的人,打聽得怎麼樣了?”劉文秀突然向楊從山問道。
“暫時還沒有可喜的情報。”楊從山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剛開始的兩天裏,派出去打探的人,確實打探到了樑俞的消息,一位是客店的掌櫃,還有一位則是來福酒樓的掌櫃,另外就是在太平湖上擺渡的一位船家,也看到過樑俞的身影。”
“後來呢?繼續順藤摸瓜,線索便斷了嗎?”莫笑峯突然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早在二十來天之前,也就是樑俞剛剛離開太平寨,不超過十二個時辰之內,莫笑峯便讓楊從山派人到外面去打聽了,當時自然也就知道了現在楊從山所稟報的消息,而現在莫笑峯還在傻傻地問着,語氣中竟頗有點兒癔症的樣子。
“線索就從這裏斷了。湖上擺渡的那位老頭兒,當時是見到樑俞和一位女扮男裝的人在一起,但隨後他們又去了哪裏,這就不知道了。”
楊從山也皺着眉頭,想了一想,說道,“不過,咱們這麼多人手前去打聽,在太平鎮上每一個人基本都排查過了,卻硬是找不到樑俞的下落,這隻能說明,樑俞並不在太平鎮上,而是在別的什麼地方。”
“那也難說!”
南宮文搖了搖頭,並不是多麼認同楊從山的話,說道,“我也派出了人手,在太平鎮周圍的大小鎮子上打聽樑俞的下落,像江陵城,還有再往東的龍石鎮,都不曾有人見過樑俞!除非……”
“文兒,除非什麼?你快說呀!”莫笑峯急得跟什麼似的,他現在是多麼盼着樑俞的下落一事,有個對自己有利的轉機。
“義父,除非樑俞和那位女扮男裝的女子,先是改頭換面,喬裝過了,然後再找個人跡罕至,甚至不爲人知的深山老林,過那種世外桃源的日子!”
南宮文左思右想,覺得樑俞的下落遲遲沒有一個所在,那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自己所說的這樣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樑俞是什麼人?好端端的太平寨的頭領,他爲什麼莫名其妙地選擇離開?有什麼理由放下手裏的基業,去什麼世外桃源,什麼深山老林去做些味道不大的事?
還有,那個所謂的女扮男裝的人,又是誰?她和樑俞是什麼關係?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難道是出門萍水相逢遇上的?
這各種疑問,都在南宮文這頗富智計的腦子裏想過,但卻始終得不到一個讓自己信得過的說法。
“南宮賢侄,你說的這個情況,怕是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啊!這只是咱們的揣想!”
劉文秀微笑着否決了南宮文的猜測,現在他固然是說不上樑俞的真正下落來,但南宮文所說的這個情況,明顯是不可能的。
樑俞不會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地就披髮入山,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南宮文和劉文秀之間,頗有點互不相服的意思,但說到樑俞的下落上,卻是誰都夠謙誠的,都認爲自己的想法確實不太合理,只是純揣度而已。
就在這時候,門外一個腳步聲響起。
“是吳執事來了嗎?”
聽到有人來到,莫笑峯開口問道。
“回莫頭領的話,正是老吳。”
門外一個聲音回答着。
不過,這個吳執事吳澤的聲音剛落,接着就是他長長的嘆息之聲。
“怎麼了?有什麼情況?”莫笑峯之道,吳澤執事來到,那定然是有要事的,不然的話,小事都是由另外幾個年輕的執事通傳,根本用不差他親臨的。
“莫頭領,樑頭領回來了!”
吳執事吳澤緩緩地說道。
他的語氣,就像是報喪似的,好像告訴莫笑峯,回來的人並不是樑俞的活人,而是樑俞的屍首似的。
而‘樑頭領回來了’這六個字從吳澤的嘴裏說出,屋子裏的五個人,個個都是大吃一驚。
莫笑峯甚至一下子從牀上跳了下來,雙腿都有些發顫了。
而南宮文和劉文秀,也是立刻上前幾步,來到吳執事吳澤的身前,極其關注的樣子。
“吳執事,快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樑……樑頭領他……他怎麼樣?”
發問的是劉文秀,現在的莫笑峯,已經是激動得口不能言了,劉文秀問的,也正是他想問的。
吳澤點了點頭,當然聽得出來,劉文秀這話裏的意思,是問樑俞現在的情況是死,是活,還是半死不活之類的。
“回莫頭領和劉頭領的話,”吳澤頓了一頓,說道,“樑頭領好端端的,毫髮無傷,不但如此,還帶了一位和他年紀相仿的青年,另有四位老者,還有一位比他小着好幾歲的青年。不過,這位青年,看來是女扮男裝的。”
“哦?這麼多人?”
屋裏的莫笑峯和劉文秀一行五人,又是大吃一驚。
吳澤吳執事,所透露的信息量真是不少,話裏一下就帶出了六個人。
樑俞走的時候,是自己走的,寨子裏並沒有因他而走失一個人,確實是單槍匹馬出行。而現在回來,卻成了七個人,多出六位。
“吳執事,多出來六個人,先不說那兩位青年,先說那四位老者。可知這四位老者是什麼身份,是何來歷嗎?”
南宮文急聲說道。
“暫時不得而知。”吳執事搖了搖頭,說道,“這四位老者,個個龍驤虎步,沉穩剛健,看起來好像不是尋常人。特別是那位最老的,如仙翁一般,看起來要有九十多歲了,但健步如飛,飄飄然頗有神仙之概。還有,那位青年,更是了得。”
“哦?那青年?你是說,和樑俞年齡相仿的那位青年嗎?不是那位女扮男裝的青年?”莫笑峯緩過了神來,問道。
“是的。”吳執事點了點頭,說道,“那位和樑俞年齡相仿的青年,簡直就如日月加持於身,身上有一股超然物外的大氣質!那位老翁已經不是一般人了,半人半仙的存在,而這位青年,卻猶在那老翁之上!說起來,真有點奪天地之造化的意思呢!”
“呵呵,有這麼玄乎嗎?”
艾能奇一副不信邪的樣子,微微笑了一聲,說道,“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見識見識這幾位能人?對了吳執事,你說的樑俞和這幾位新來的人,現在在哪呢?”
“剛進大寨正門,現在應該是走在去樑俞寨子的路上吧,或許已經到了寨子裏了。”吳執事吳澤說道。
“唔!”
劉文秀點了點頭,說道,“都在一個寨子裏,要說不去相見,那太不是事兒了。早晚都是要見面的,趁早去見識一下,這倒不是壞事。”
“說的是!”楊從山也點了點頭。
“別,別!先別急!”莫笑峯看着衆人,好像立刻就要動身前往的樣子,連忙擺了擺手,說道,“不必急於一時的!大家有沒有想過,咱們二十幾天沒和樑俞見面了,本來咱們心中就有點事兒裝着的,現在乍一見面,臉上準備擺什麼樣的表情,想過嗎?”
“義父,這個孩兒倒是想過了,就是順其自然吧!”
南宮文笑了笑,說道,“反正是扯虎皮做大旗,都是面兒上的事,何必這麼執着?就算你想一腳把他踢出十里外,臉上也要裝作啥事都沒有的樣子!”
“嗯,說的是。”
莫笑峯就是那種做什麼事情之前,先要得到身旁人的認可,最起碼得別人也認同後纔可以放心去做的人,現在去見樑俞,連自己臉上擺個什麼臉色,都得找人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