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老掌櫃搖了搖頭,剛纔他被這鐵塔大漢一把推倒,雖然沒什麼大礙,但屁股猛摔在地上,也是夠疼的了。
本來做生意的酒樓人家,不應該挑動事端,把話頭再引到那陽寧身上去,但兩位小夥計這番言語,卻都沒有惡意,只是心有所感,話到口邊就說了出來而已,可沒想着把火引到陽寧身上去。
然而,這一番話說出來,鐵塔大漢聽在耳中,卻是不能不有點反應。
“媽的,兩個小兔崽子,老子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哈哈,你最好還是別跟我們一般見識!要不然,整個酒樓的人都會說,你這麼大的一個人,專揀老的幼的欺負,有本事的你連看一家一眼都不敢!我呸!”
鐵塔大漢人長得威猛,其實卻是個心胸十分狹礙的人,他難得大方了一回,不和兩位酒保子計較,其實也是怕臉上難看,衆人說他以大欺小什麼的。而這酒保子也是夠厲害的,一點都不讓他討了好去。
“小子,你給我出來,我要跟你打!單打獨鬥!”
鐵塔大漢面紅耳赤的,也不知道這臉紅是因爲氣的,還是因爲羞得,紅撲撲的一張臉,看着端坐在椅上的陽寧。
“你不怕我一劍抹了你的脖子?”
陽寧本來是不想跟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說什麼的,但也正是因爲他太無知了,居然敢向自己提出單挑,她才忍不住回了這麼一句。
“你以爲自己很厲害麼?你那是仗了手裏的快劍!如果沒有劍,我不信你能傷得了我!我也是力舉萬斤的人物,如果我先出手的話,我保證能把你摔成個肉餅!你信不信?”
鐵塔大漢氣鼓鼓地說道,看他那股狠勁兒,好像真想把陽寧這瘦瘦小小的身軀抓起來,然後大力摜擊在地上,摔成肉餅才甘心似的。
“哈哈,真是可笑啊可笑!哈哈,哈哈!”
那陽寧未答話,她旁邊的小湯卻是忍不住捧腹而笑,哈哈地笑了起來。
衆人看他莫名發笑,那爽朗的笑聲,好像並非假裝,而是真有什麼可笑之極的事情似的,人人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發笑。
“小子,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再笑,老子把你的嘴巴撕開,讓你笑!”
鐵塔大漢凶神惡煞地說道。
“我笑什麼?我笑你剛纔那句混賬話呀!”小湯仍是面帶笑意,向衆人解釋道,“剛纔這傢伙說,如果他先出手的話,他能把我家公子怎樣怎樣。你怎麼不說,如果你是神仙,如果你有十萬天兵天將,如果我家公子不還手的話,你才更威風無比呢!哈哈,傻話,傻話呀!”
“孃的,敢笑我!”
鐵塔大漢大怒,現在是明白小湯爲什麼大笑不止了,但他臉上的怒氣更盛,恨不得撕碎了小湯那大笑着的嘴。
“笑你就笑你,怎麼樣啊?我告訴你們……,你們都給我聽着!”
小湯像個大將軍似的,一下站起來,接着一跳,身子像靈猿一樣,站在椅子上,拿着手裏的長筷,指點着身前的鐵塔大漢,還有他身後所跟來的這些草寇之流。
小湯大聲說道,“這位大高個子,有眼無珠,不知天高地厚,衝撞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只傷他一隻手也就算了。你們如果不想毀上一件兩件的,就趕緊走人。如果還站在這裏不走,別怪我筷子不長眼睛——看着!”
小湯說到‘看着’二字,只聽嗖的一聲響,銳器破空之聲響於耳邊。
啪啪兩聲爆響!
樑俞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小湯手裏這兩根長竹筷的去向。
只見兩丈外的一張圓木桌上,赫然洞穿了兩個恰恰可以插入一根竹筷的洞。而那兩根竹筷,則是斜斜地插入了堅硬的地板上,入地數寸之深。
顯然,剛纔便是小湯飛手擲出這兩根竹筷,飛筷的強大射力,將圓木桌都給射穿透了。
想想吧,區區兩根竹筷,居然先是射穿了一寸多厚的圓木飯桌,接着又插入堅硬的石板之中,這份手勁得有多大?
毫不誇張地說,就算是拿着銳利的鑿子鑿,也得花上不小的功夫啊!
小湯隨意露了這麼一手,衆人的臉色便都變了。那鐵塔大漢賢皺着眉頭,嘴巴接連動了數下,卻終於沒有說出話來,想必是心裏十分震撼,但嘴上不好說什麼,而不說點話,又怕人家誤以爲自己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所以,鐵塔大漢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委實十分可笑。
刷的一聲,一把鑲金的摺扇打開了。
“二哥?”
那鐵塔大漢一聽到這突然的一聲開扇之響,立刻大喜,向那位手拿摺扇,身穿白衣,貌似富家公子的少爺一般的人物,打個了招呼。
這位富家公子,樑俞可算看準了,這是貨真價實的公子,可不是像陽寧似的,女扮男裝的小姐。
“怎麼樣?這裏是什麼情況?”
這位持扇的公子一邊扇着扇子,同時向鐵塔大漢問了這麼一句。
持扇公子的個頭也不高,主要是在鐵塔大漢這人面前,誰的個頭也不顯得高,而持扇公子本就不高,在他面前自然就越發襯得矮小了些。
然而,持扇公子的氣勢卻不矮!
尤其是在問話的時候,持扇公子對鐵塔大漢,就像主人對僕人似的。也不知道剛纔鐵塔大漢喊持扇公子的這一聲‘二哥’,是兄弟們的輩份,還是怎麼回事。
反正,在樑俞眼裏看來,這鐵塔大漢現在是越來越沒身價了。氣沖沖地來到這裏,在陽寧這裏固然是討不到好,在兩個小酒保面前都丟了面子,就是在這位持扇公子的面前,則更是像條大狗似的,那麼老實。
“二哥,這小子,找死!他孃的,不但一劍削傷了我的手,到現在還是盛氣凌人的,沒把兄弟看在眼裏。”鐵塔大漢像個小弟似的,在跟比自己矮了一頭多的這位持扇公子訴苦,“好哥,不能這麼算完啊,得給兄弟報這個仇啊!”
“你自己不會報仇麼?”
鐵塔大漢苦巴巴地說了這麼一大通話,不料到頭來,卻是持扇公子這麼冷冰冰的一句,簡直是一點面子都沒給他留。
“我……我不擅長劍術!他有劍,我沒有劍!”鐵塔大漢囁嚅着,實在不好意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說自己打不過陽寧。
“給你一把劍,你就能殺了他,是嗎?”持扇公子沉聲問道,硬是要出他的醜似的。
“啊,也……也不是。我……我劍法不行。”鐵塔大漢嘴裏說出這幾個字來,像是憋足了全身的力氣似的,連臉都紅了,當然,不是用力用的,而是丟臉丟的。
啪的一聲響!
就在這時候,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了鐵塔大漢的臉上。
這一掌打下來,力道真是不輕,鐵塔大漢這麼結實健碩的一個人兒,居然腳步接連倒退了數步,這才勉強站住腳。
而這位擊掌打他耳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持扇的公子。
“連個女子都打不過,不覺得丟人!?”持扇公子突然一掌打在鐵塔大漢的臉上,接着又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女子?”
持扇公子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頓時讓圍堵在飯堂門口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不止是跟着鐵塔大漢來的這一大幫子人,以及鐵塔大漢本人,還有那三位酒保子,老掌櫃,那衆多看熱鬧的食客,凡是聽到這句話的人,無不動容吃驚。
“原來是女子呀,真沒看出來呢!”
“是啊。女子能有這般身手,當真好生了得,卻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有兩位年紀稍大,像一門宗師的樣子在低聲評點着陽寧。陽寧本想飛過一根筷子去,讓他們改改這個當着人面兒議論人的毛病的,但看他們年紀大了,也就作罷了。
“二哥,她,……她真是女子麼?”鐵塔大漢捂着通紅,已經腫脹起來的大臉,低聲問道。
“真是瞎了你的眼了,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哼!”持扇公子搖了搖頭,也懶得再跟這鐵塔大漢多解釋什麼了,轉而看了看地上的兩根筷子。
那兩根從小湯手裏射出來的筷子,現在還穩穩地斜插在地上,不曾有誰動過。
持扇公子顯然是有眼力的人,看了這兩根筷子洞穿了圓木飯桌,卻也沒有露出半點吃驚之色,轉而走到陽寧的身旁,說道,“是你傷了我這位兄弟?”
“不錯,正是!”
陽寧知道,正點子來了。身後的這位持扇的公子,本事可比那鐵塔大漢強了百倍有餘,這樣的人,值得自己全神以應了。
“打算怎麼辦?”持扇公子看陽寧答應得挺是爽快,自己回答得倒也爽快。
“沒打算怎麼辦!”
陽寧說到這句話時,慢慢地轉過了身子來。
“哦?原來……”
在陽寧轉過身,看着這位持扇公子時,持扇公子自然也盯着陽寧。
這樣四目相視,陽寧並沒覺得對方有什麼值得驚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