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恭安不禁問道：“笑什麼。”

“沒什麼。”盧淨初笑笑，表情很難得的有了幾分孩子氣，“我只是看見大哥在這裏，所以開心。”

自從商鋪回到他們手裏，才過了沒多久，盧恭安便將鋪子經營的有聲有色，不管銀錢的問題不必再擔心，就連人看起來也比之前腰板更加挺直。先前的唯唯諾諾，還有那不經意間會流露出來的膽怯，如今已經從盧恭安的臉上徹底消失。

現在的大哥，看起來纔有了五六分他前世俊朗公子的模樣。盧淨初相信，假以時日，大哥必定能夠將他失去的所有一切盡數奪回！

盧恭安哭笑不得看着她，“你剛纔差點暈過去，我都快讓你嚇死了，你還說什麼開心。我真是恨不得一天到晚盯着你，看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風一吹就倒似的。你要是不趕緊好起來，大哥過兩天出城，要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府裏？”

盧淨初問道：“大哥要出遠門嗎，是爲了商鋪的事？”

“爲了你。”盧恭安道，“你這身子我一直放心不下，之前大哥沒什麼能耐，也給你請不來什麼好的大夫，可現在咱們不一樣了，所以首要之事就是把你這病怏怏的身體先給想辦法調理好。”

“我這陣子一直在打聽這附近的名醫，起初聽來聽去都是那幾個，誰知道後來又有消息，說是鬼穀神醫的弟子出師下山以後，現在正暫時居住在附近的山上。鬼穀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並且只收了那一個弟子，教導十分嚴格，我想他弟子的醫術必定也是登峯造極的。”

“雖說鬼穀神醫的弟子，據說脾性很是乖僻，一般人很難請到她問診，但我還是想去試試。若是能將鬼穀神醫的弟子請來，你身體康復就一定不成問題。”

見白薇端着熬好的藥進來，盧恭安順手接過，舀起一勺吹涼，一邊送到盧淨初嘴邊，一邊笑道：“小時候你一旦生病，大哥就得這樣餵你吃藥。”

盧淨初眼圈微微一紅，搭在厚厚棉被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她虧欠這個大哥的，都實在太多了……

由於大夫叮囑她要靜養的緣故，盧淨初就更加深居簡出了起來，只是每天去一趟老夫人那，是從未改變過的。她也能明顯察覺到，老夫人待她，也是越來越親近體貼。

這一日，盧淨初剛準備去到老夫人那，卻見有丫鬟快步進到房間裏，說是三姨娘和四姨娘來了。

這件事發生在淨竹院，還算是頭一回，一聽到那兩位姨娘來了，白薇不免撇了撇嘴。之前盧淨初不得老夫人歡心，在府裏一天到晚活的連螻蟻都不如時，就算她病的快要死了，都不見那二位姨娘來過問半句。

現在倒好，只不過是身子虛弱的消息傳出去，那兩位姨娘就眼巴巴趕來巴結了，還不是覺得盧淨初如今在老夫人心裏有了分量，又有謹王對她另眼相待麼？

白薇看向盧淨初，打量着她的臉色，“小姐要是不喜歡，不如就讓奴婢去回絕了她們，就說小姐正在歇息。”

“來者是客，請進來吧。”盧淨初的臉上倒是不見什麼太大的厭惡神色。

柳葉在一旁有些忍不住了，悄聲提醒道：“可是小姐，來的還有四姨娘啊……”

四姨娘，便是盧翠微的生母。盧淨初知道柳葉是在擔心她會不會對自己不利，輕輕一笑，“不用擔心，把人請進來吧。”

柳葉見狀，這纔不多說了。

小丫鬟出去不一會兒，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隨即兩名婦人便出現在了門前。

“聽說三小姐這幾天身子不舒坦，可把我給擔心壞了，早就惦記着來看看三小姐，可我一個做姨娘的，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送來，就自己做了些點心，三小姐你可不要嫌棄姨娘廚藝啊。”

開口的人是四姨娘，身形瘦削，臉和盧翠微長得酷似，兩片薄的紙一樣的嘴脣用力抿着，笑聲尖利，透着一股子市儈。她手裏還提着一隻竹籃，有些討好地放在了桌上。

跟在她後面，臉有些習慣性低垂着的，則是三姨娘。三姨娘的打扮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起眼，五官也像她這個人一樣，平平的安置在臉上，就是一個如同腳邊石頭一樣不起眼的婦人。

等到四姨娘那番略顯刻意的關懷之詞說完之後，三姨娘這才語調輕柔地開了口，臉上的笑也不似四姨娘一樣誇張，“三小姐，這兩天身子好些了麼？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們的，三小姐儘管開口就是。”

示意丫鬟沏上茶水，盧淨初微笑道：“二位姨娘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是感激了，不用勞煩二位姨娘做什麼的。”

四姨娘一坐下來，先就將竹籃打開了，將裏面的點心取了出來，招呼道：“三小姐快嚐嚐，看我的手藝好不好。”

白薇和柳葉的臉上立即露出幾分警惕，盧淨初望着盤子裏被做成了精緻蓮花形的糕點，面上露出幾分遺憾，“四姨娘是御廚的後人，手藝不凡。只是大夫一早就叮囑了，我服用那些藥的時候最忌甜膩，並不是我不領姨娘的這份情。”

四姨娘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停頓，舉着點心的手還停在半空，很是有些尷尬。

三姨娘表情微微有些緊張，她扯了扯嘴角，硬是擠出一個笑來的，擡手便從盤子裏拿起一個，“我也早聽說四姨娘手藝好，一直想嚐嚐可是都沒機會，我先吃一個，四姨娘不介意吧？”

說着，三姨娘就輕輕咬了一小口，誇讚道：“軟糯香甜，四姨娘的手藝真是沒的說，天天都能吃這麼好吃的東西，怪不得五小姐出落的水靈靈……”

聽她提到盧翠微，四姨娘的臉色頓時一沉，三姨娘手一抖，臉白了白，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心頭一時間越發緊張，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

盧淨初端了杯熱茶，很明顯看到四姨娘那雙精明的眼睛裏一瞬間升騰起了濃烈的恨意，可當她再開口的時候，那刻骨的仇恨似乎都已經被她給強壓着忍了回去。

“三姨娘這可是擡舉我了，我這手藝那算是什麼不凡，充其量也就只是勉強能入口罷了。”四姨娘笑了幾

聲，“昨兒老夫人不是還說了嗎，最近天氣這麼熱，什麼都吃不下，就等着咱們三小姐做的冰糖蓮子羹呢。”

“老夫人那，我時常都會做些別緻的送過去，嚐了那麼多，老夫人都沒有特別偏愛過那道。尤其是最近，天氣一悶熱，除了三小姐送去的蓮子羹，其他的老夫人可是看都不看。這麼說來，還是咱們三小姐的手藝最好了。”

“四姨娘可別這麼誇我，我那點雕蟲小技，在姨娘面前只是班門弄斧罷了。”盧淨初笑了笑，道，“老夫人每年到這個時候都會苦夏，除了蓮子羹什麼也吃不下，跟誰做的倒是無關。”

三姨娘像是想起了什麼，呀了一聲，“那我們來的是不是不湊巧，要是耽誤了三小姐去給老夫人送蓮子羹，老夫人要是吃的不舒坦可怎麼好。”

說這話的時候，三姨娘手裏還拿着那隻咬了一小口的糕點，也不知道是不是說話時太着急，竟失手捏破了那糕點，裏面包着的蜜糖汁水立刻擠了出來，黃澄澄油亮亮一片，盡數滴在了三姨娘靠近腰處的裙襬上，很是難看。

“糟了！”三姨娘趕緊丟了手裏的糕點，抓起丫鬟遞來的帕子便清理，誰知道越塗抹竟越是明顯難看，窘迫得三姨娘面色漲紅，不知如何是好，“這等會兒出去讓下人看見了，豈不是要招人笑話了嗎？”

三姨娘用帕子捂着那一塊污漬，擡頭哀求道：“三小姐，勞煩讓你身邊的柳葉帶我去清洗一下，可以麼？”

柳葉看樣子，是隱隱有些不願意的，但盧淨初卻一口答應了下來，不得已，柳葉也只能帶着三姨娘向外走去。四姨娘也跟着站起身，像是終於找到了報仇機會，用力一翻眼皮，低低嘟囔了句，“真是窮人家出來的，吃相都這麼難看。”

這二位姨娘一離開，白薇便忍不住了，“小姐，她們這是來探望您呢，還是來給您添堵呢，下回她們要是再來，小姐還是聽奴婢吧，乾脆回絕不見。小姐本就應該靜養，哪有精力陪這些人做戲。”

盧淨初笑了笑，目光幽然，凝視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了門前，視線之中劃過一抹森然寒意，“提上蓮子羹，咱們該去老夫人那了，別讓她老人家等急了。”

去到清寧院的時候，已經是快要傍晚了，老夫人硬要將她留下一起吃晚膳，飯後又留她聊了一會兒，等盧淨初回到淨竹院的時候，時候就已經不早了。

洗漱睡下，一夜無夢，所有一切都像是往常一樣，可等到第二天一早，不好的消息卻傳了過來——老夫人病倒了。

盧淨初聞言，匆匆洗漱過後便趕去了清寧院，老夫人的牀前已經圍滿了人。盧幽珊一臉擔憂地站在大夫身旁，望着老夫人有些難看的臉色，盧元恆則表情凝重的站在門口，一見盧淨初來，臉上立即毫不遮掩的露出了幾分厭惡神色。

盧百之也守在老夫人身旁，看來是準備告假不去上朝了，二夫人則同盧百之站在一起，神色頗有些焦急，又像是自言自語，“昨兒白天的時候，老夫人還好好的，怎麼說病倒就突然病倒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