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神朝流放之地,不死禁區內,以虛空大裂縫外方圓百里劃定界線,往內是無人區,乃是奇異兇獸的棲息地,陰氣甚重,被黑霧籠罩終年鬼哭神嚎。
黑霧之外才有叢林水木,卻也大多是污濁灰敗,殘存的流放者大多修爲不低。
這時,地面起伏不穩,有異獸狂奔,數人緊隨其後。
“抓住它,別讓它逃進去!”毛髮枯黃的年輕男子身材矮小,爆發靈力後速度驚人,衝在最前頭,卻被一記尾巴掃落。
“老五,你沒事吧!”與他一道的還有四位道修,分明從三個方向包抄,但怪物速度太快,這隊伍緊隨其後一直到黑霧邊沿,驚訝地發現那地方多了許多異獸的屍體,白骨森森,有血鴉停歇,聽到動靜,撲騰驚起。
“追!一下子失去四位同伴,這樣下去‘血狼’就要解散了,沒辦法守護部落,活着還有什麼用!”被稱爲老五的矮小男子,滿頭鮮血從地上跌跌撞撞地往黑霧方向爬動,頭撞上森白的骸骨,他眼前發黑,一拳垂地,氣自己無能。
因爲此地法則限制,不能在虛空裂縫附近引動天劫,禁區內活躍的放逐者修爲最高不過靈皇巔峯,如要渡劫會被另外安置,而這個隊伍內足有五位靈皇,實力在所有隊伍中屬於上等。
如果有外人在這裏定會相當震驚,同是靈皇境,流放之地放逐者的實力遠比外界道修要高得多,雖不比聖人,卻足以堪比低階煉神境。儘管如此,對上十丈高的異獸仍然處於下風。
異獸拖着半截殘軀嘶吼着奔向黑霧禁區,滿是鮮血的利爪裏抓了四人,全都已經昏迷,一腳踏進霧靄,它低頭看了看,拎起一位女修就要往口裏送。
“住手!”老五沙啞着嗓子吼道,彷彿正應了他的悲鳴。
轟!
凌厲劍光沖霄,橫劈黑霧,斬在異獸腿部,火花逼人,尖銳的摩擦聲刺耳,怪物嘶吼一聲,如受重創向旁邊倒去,爪子鬆開,四人被拋了出去,又被一道白光攬下,穩穩落地。
儘管如此,卻還是死了兩人,只有一男一女還活着。
電光火石間,突然出現變故,驚得追擊一路的五人說不出話來,他們扶住眼裏還帶着難以置信的神芒,費盡心思卻還對付不了的異獸,竟被人一擊放倒。
出手的是誰,莫非是聖人?
聖人怎麼會流放到這裏!
禁區黑霧內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徐徐前行,身影越發模糊。
“裏面真的有人!那日我真的看到有個人進了無人區,就是他,我沒看錯!”
老五擦了擦眼睛,激動無比:“上次‘白鬼’的人在黑霧邊沿遇險,也是被神祕人所救,這個月來死在裏頭的異獸多了許多,絕不是尋常人的手腕,我敢斷言也是他!”
一個半月前。
古鳳驚鳴,大批人從天而墜,落入不遠處的枯木樹林中,稍有修爲的穩穩落地,全都臉色煞白,運氣背的撞上尖銳的樹枝,被捅了個對穿,當場斃命。
“以後這兒就是你們的安居之地,望各位過得愉快。”
洪亮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彷彿從天際傳來,無比清晰地傳入新來之人的耳中,讓幾乎所有人臉色發白,還有些難以置信。
“什麼意思?以後再也出不去了麼……”
“這是什麼鬼地方!往後難道要一直在這種地方過活麼,這就是不服於大衍神朝的下場?”
這其中不乏普通人,原本還在大城安居,雖然過得不富有但也不缺衣少食,可大城被大衍神朝佔領,沒有修道天賦的凡人成了累贅被帶到這裏,被眼前的景象嚇昏過去過去的不在少數。
“不!我要回去,讓我回去!我服,我願意爲大衍神朝效忠!”有人見狀瞬息升空想要重新抓住古鳳,卻被無形攻擊震落,血染暗空。
適時,鋪天蓋地的血鴉從天而降,啄食樹枝上掛着的新鮮死人屍,翅膀撲騰的聲音掩蓋了陣陣哀嚎,沒多久血鴉飛散,留下森白的骷髏骨架,觸目驚心。殘酷的現實讓人面如死灰,哭聲一片。
與異獸廝殺搶奪食物的放逐者甚至沒多看一眼,他們的穿着與外界不同,光顧着殺戮邊往此地靠近,彷彿對死亡已經麻木。
“別吵,引來異獸,一個也活不了!”唯獨一位放逐者砸在附近,胸前獸甲染血,站起來吐出一口血,衝他們吼了一聲,暴戾冷血的眼神把那些初來咋到的新人嚇得渾身發抖。
“把身上的靈石統統交出來!”
新來的無一例外成了待宰的羔羊,靈石、靈珍雖然不多,但足以讓人眼紅,特別是在這等貧瘠之地。
“沒有修爲的普通人去離這兒十里外,找一處村子或者自己建個村落落腳,自求多福。有修爲的強者可以現在加入我們的部落,也可以以後加入,不過到時候就需要交入隊金了。”
“咯咯,食物到了。”附近的隊伍相互示意,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此地,打算爲自己所在的隊伍招入新鮮血液。
而這羣慌亂的人中有一人始終平靜,正是喬裝後的葉天陽,他站在暗處渾身半點靈力波動也無,並不顯眼,往旁邊側了一步,恰巧有人從後面走出,打算搜他的身,卻撲了個空。
“站着別動!”那人臉上刀疤貫穿眼睛,看着十分猙獰,還沒等他看清眼前之人長什麼樣,驟然渾身汗毛倒豎,利爪破空而至,直直地朝此地之人抓來。
下一瞬,足以讓他一輩子忘不了的畫面硬生生刺入眼眸中。
長劍斜劈而下,鏘地一聲將尖銳的異獸巨爪斬斷,接着轟地一聲巨響,異獸化爲血霧,碎肉伴着血雨簌簌而墜,驚才絕豔的一擊,讓人膽寒。
躲過一劫的刀疤男子脖子僵硬地回過頭,卻發現眼前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他嚥下一口唾沫,看向四周。
這裏的異獸從虛空裂縫外重重黑霧中來,與外界妖獸不同,異常兇猛,品階也不能用妖獸來斷,典籍上幾乎沒有記載。
恐怖波動席捲四方,不少人被掀翻了出去,濃郁的血腥氣刺鼻,新鮮血肉吸引來的就不是低階血鴉,而是更強大的異獸了。
“怎麼回事,異獸自爆了?”
“走!”陣陣嘶吼聲此起彼伏,沒等衆人回神,有經驗的禁區強者朝着與黑霧籠罩的無人區相反的方向退去。
與此同時,勁風颳過,空間波動盪出,似有個人影衝向反方向。
“我看到有人進去了,進到無人區裏面!”有個頭髮枯黃的矮個子眼皮一跳,陡然停下來看向驚愕不已。
“瞎說什麼!”瘸腿的年輕人面容陰柔,一巴掌拍他腦門上,抓着衣領往後拖……
那日記憶紛至沓來,三丈高的異獸被一擊斬成血霧的狀景歷歷在目,瘸腿的‘血狼’首領按捺住急切,衝着裏頭喊道。
“恩人留步!裏面危險!”
“別進。”那黑影頓了下:“請回吧,不要再來了。”
聽到回話,“血狼’的一干人等大驚,顧不得悲痛,驚訝地看着裏邊。
真的有人,真的是人!
“還請恩人出來一敘!”
裏面沒了聲音,黑霧翻滾,異獸被拖進無人區,陰氣掩蓋了絕大部分響動,只有可怖劍光破空,異獸體內的靈氣被聖法拘禁溢出黑霧,對受傷的人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恩賜,重傷垂死的兩位同伴渡過死劫,外頭杵着的幾人紅了眼眶。
直到人影被黑暗吞噬,竟有人守在無人區內,那麼這地方的屍骨,莫非全是出自於這位神祕人之手?
簡直前所未見。
“恩人保重,改日再來看您。”‘血狼’中的五人神情莊重,對着黑霧方向躬身行大禮,這才背起兩名同伴,從剛死去的異獸身上切下幾塊肉,帶着餘下的屍身迅速撤退。
接連幾日,‘血狼’隊伍中有人靠近此地,給無人區內的神祕人送食物和水,直到那人收了,確認對方無恙,才肯離開。
“你說恩人爲什麼不肯出來,無人區裏異獸成堆兇險萬分,就算真想斬殺這些異界來客,也不能一直不歇息,如果太過疲憊,被異獸趁虛而入可怎麼辦。”
“許是聖人垂暮,臨近化道之際特來此地盡一份力吧,也不知能撐多久,如今這世道,肯主動爲大道獻身的人已經不多了。”那人自嘲地搖了搖頭,他們被迫來此地,殘喘至今。
血狼首領在前,一瘸一拐地走路,不由嘆了口氣。
“現在能擠出大裂縫的異獸最高不過十多丈,這種程度,聖人應該能對付,就是不知什麼時候還會有更大的異獸進攻,就連聖人都自身難保。”
黑霧內,異獸白骨堆積的中央,葉天陽端着一罐半濁的水怔怔出神。
禁區所謂的流放之地,不只是靈氣,水和食物也格外稀缺,幾乎沒有乾淨的水,而這些已經是此地的人能表示的最大善意。
葉天陽心念一動,拘來清水吸納入體,異獸皮糙肉厚,體型越是巨大,就越難對付,葉天陽空間裏的靈石和靈珍幾乎已經消耗一空,估摸着離死也不遠了。
“等一下。”
葉天陽放下水罐,踏出了黑霧領域。
聽到後面傳來動靜,兩人迅速回頭,頓時石化。
“我有些話想問你們,正好那兩人傷勢好些了麼,可以隨你們過去看看。”葉天陽走到他們前面,回頭看着呆若木雞的兩人:“不走麼?”
“走走!請隨我來。”
一路上,他倆死死盯着葉天陽的臉,恨不得捶胸頓足,半天吐不出一個字,這麼年輕竟然是聖人!
葉天陽跟着兩人回到部落,遠遠看到巨大的異獸摧毀石牆,渾身鱗片暗光流轉,泛着妖異的紅光與以往所見又有不同,它手裏捏着活人往嘴裏放,淒厲的慘叫聲讓人頭皮發麻。
“不好!”身側兩人臉色煞白。
葉天陽身形一閃,聖人境威壓爆發,天劫陡現,劈在異獸頭頂,剎那間恐怖雷霆暴動,空間波動劇烈。
十丈高的巨獸露出怯意,撲向反方向,體型巨大行動卻無比靈活,身體竟然緩緩與虛空融爲一體,消失不見。
“怎麼會這樣!法則不同,異獸怎麼會穿梭空間。”
三人趕過去,反覆確認巨獸已經離開,這才落到破敗的城牆上,空氣並不平靜,葉天陽看向虛空,如果他沒看錯,就在部落外百丈左右的地方,妖異巨獸消失之處有一道細小的裂縫,顯然不足以讓體型龐大的十丈異獸穿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葉天陽察覺到空間的不平靜,心裏隱隱有絲不安,底下衆人的驚呼聲把他從失神狀態喚醒。
“多謝恩人!”竟能催動雷霆禦敵,實力強悍,部落內不少強者激動得無以復加,他們全都身着獸甲,與外界修士不同,卻又別有一番粗野的美感。
接下來衆人熟稔地忙碌起來,修補柵欄,收拾殘局。
空氣中還殘留着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壓抑到極低的抽泣聲若隱若現,屍體堆積成山,烈火熊熊燃燒,不少人圍着火堆,默不作聲地流淚。
“這地方屍體不能掩埋,否則會被異獸吞食,所以就只能……幾乎每天都有人死亡,所以,所以也不必……”老五吸了吸鼻子,移開視線,去幫忙修建房屋。
焦煙刺鼻,葉天陽停了下來,半晌挪不動腳步。
“部落後方就是村落,普通人在村落裏生活,平日裏我們吃的食物,喝的水,還有身上穿的獸甲,都是村裏人打理的,正因爲有他們,我們外出狩獵才能毫無後顧之憂,當然村裏也有年幼的小輩在裏頭訓練。像我們這樣的部落不止一處,各處都有自己的規矩,我們這兒的規矩很簡單,就是守護部落,守護村子。”
到了這裏基本上已經沒了離開的可能,死亡司空見慣,多學點本事,總比手無縛雞之力要強。
說話的‘血狼’首領打起精神,胡亂抹了把臉,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誰說凡人無用,一開始誰不是凡人。一旦村子沒了,部落也難以維繫,倘若有一天凡人死絕了,上界還能永存麼,這麼淺顯的道理,大衍神朝那些人就算明白,也還是會照做不誤。”
“你叫什麼名字。”葉天陽擡眸問他。
“蕭亂,可惜混亂是想消也消不掉,名字不好,見笑了。”‘血狼’首領相貌咋看之下偏陰柔,內心卻極爲狂放,熱血錚錚的鐵漢子一條,說完後加了句:“我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這裏人都叫我老蕭,或者瘸子,你隨意。”
“沒出去過?”葉天陽問。
蕭亂搖了搖頭。
“名字很好聽。”葉天陽道。
“那你……”蕭亂受寵若驚,剛想回問一句你叫什麼,就被來人打斷。
“瘸子,別提大衍神朝,那些高高在上的皇族一個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位看似儒雅中年人扛着重錘走了過來,重錘落地嘭地一聲:“大衍神朝把此地化爲禁區,瞞着整個上界,現在形勢嚴峻,裂縫越來越大,能過來的異獸只會越來越強,只要外界爭端不休,遭放逐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其實全是餵給異界來客的生肉!”
“說得好聽是爲了避免引起恐慌,造就安定平和的假象,爲避免異界來襲,生靈塗炭,就拿活人來填,混弄人來戰,他們派人封鎖了這裏,幾乎沒有出去的可能!世人無知,還當是仁慈。”
這位是‘白鬼’的首領賀百,白取自諧音,與蕭亂一樣,均是部落中的元老級人物,他一聽神祕聖人現身,連忙趕過來,只是聽到大衍神朝戳到痛處,話說出口不免憤世嫉俗,但對葉天陽的態度相當友善。
“哎,您不該過來。”
“賀首領哪裏的話,我來正是想問這個。”
葉天陽有些發怔,比起被容玄親手斬殺,還不如死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但死之前豁出這條命,至少爲上界做點什麼,也能提醒對方隱藏着的危機,所以纔來了這裏。
他過目不忘,見過的古老典籍數不勝數,但流傳在外的古籍卻沒有這方面的記載,當年仙界界壁之戰,着墨極少,彷彿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只是身在大衍神朝這麼些年,認識了谷聖子,葉天陽這才洞悉了不少祕辛,他知道許多無辜之人被流放到禁區,裏頭之人用血肉之軀對抗域外生靈,卻沒想到真實的禁區會是這樣的情景。
顯然情況已經糟糕到一定程度。隨時都有可能惡化。
葉天陽看着黑紅交織的天穹,神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寂寥:“上界,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有其他隊伍的首領回答他:“一直都這樣,裂縫在上古時期就存在,據說是真仙打通仙界導致,後來真仙隕落就沒再提,界壁被破,異界犯邊一直存在。谷族與姬族真仙聯手,光顧着稱霸上界,各大古教自私自利只顧保全自己,除非依附在他們手下,爲其效力,否則誰也不會多管閒事。”
蕭亂一臉憤慨:“裏裏外外又有什麼差別,比起出去,還不如留下,讓我加入那些古教還不如讓我去死,不如多殺幾個異界敗類,爲我死去的親人族人報仇。”
葉天陽陷入沉思。
知道的人當然有,自上古傳承至今的古教教主不可能不清楚,只是誰願意收拾這爛攤子,誰會主動犧牲自己的力量,保護無關緊要的外人。時刻提防其他古教趁虛而入,道統被毀。
內亂不斷,外敵不防,這就是上界的現狀。葉天陽一直摒棄,卻無可奈何,他不願被亂世同化,卻毫無辦法。
而這些口頭上抱怨罵罵捏捏的人,所作所爲卻是在爲上界付出,這是外界之人想都不敢想,也永遠無法達到的高度,外頭的人爲了一點小事發起爭端,冤冤相報爭執不休,卻從未想過自己擁有的安定,是由這樣的人在守護。
“你們是對的,說的沒錯!”
葉天陽由衷佩服,甚至很慶幸來了這裏,死得其所,並非毫無意義,他現在擔心這些人以後。
“你們就沒想過其他辦法,能不能與異□□流,或者和其他部落聯手,叫上此地守護者,一次性斬盡異獸?”
不是不想溝通,而是無法交流。異界犯邊千萬年不休,目的再明確不過,覬覦上界這塊厚土,意圖攻下沒有商量的餘地。
“大衍神朝那些人誰願意打交道,此地守護者個個高高在上,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我們,事情不發展到最壞的地步,他們不會出面清場,而有的部落只爲了討好,方便日後爲大衍神朝效力,能離開這鬼地方。”
見葉天陽非但沒有嗤鼻,反倒很認真地思考,這些人如受鼓舞,果然是一路人。
部落內部分人在外守夜,他們邊吃邊談一直到後半夜,
他們問葉天陽的名諱,後者避而不答,反而笑道:“我姓葉,名字不重要,來了這裏重新做人。”
各隊伍迴歸,部落因爲年輕聖人的到來,陷入沸騰,紛紛來瞻仰這位神祕的貴人。
村人爲表感激,連着好幾夜給葉天陽縫製了一套全新的獸甲,呈到葉天陽手中,後者看了不禁動容,連忙說不嫌棄。
這些獸甲的材料是用異獸皮縫製,雖然粗糙,但勝在別出心裁,防禦力比破敗不堪的衣袍要好得多,這樣在人羣中不顯突兀,新鮮的獸甲上沾染了異獸氣息,甚至還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隱匿作用,不會被異獸一眼洞悉。
葉天陽換上獸甲,護臂,護膝,護腿,如同穿上戰甲一般,讓人眼前一亮,有女修美眸微怔,也很不多多看了幾眼。
以往都說蕭亂相貌不俗,也就腿瘸了點,還真是沒有對比分不出好壞。
“還有更好看的,以後如果能出去……”葉天陽嗓音更低,說到一半沒說了。
蕭亂說得不錯,出去又能怎麼樣,單憑一個人,什麼也改變不了,無論是這世道,還是人心。
隔日,外出探路的隊伍差不多要回來了,葉天陽縱身一躍落到高欄上,腳尖點地落到巡視之人的身邊。部落面積不大,但分工明確,要形成不在朝夕。
“有沒有想過要搬離此地?這地方會不會出現裂縫。前些天出現在這裏的異獸憑空消失,會是什麼原因。”葉天陽始終有種不祥的預感,或許是禁區氛圍壓抑,他留下也是幾位首領特意懇求,就怕那天那頭異獸突然出現在這裏。
“或許是不同異獸有不同的本事,方圓萬里內虛空裂縫擴得再大也只有一條,我們在這裏生活了千年,裂縫不可能延伸到這裏。”
賀白拎着重錘蹲着,擡起頭很嚴肅地看着他,而後移開視線。
“先前的話,你聽聽就行了,千萬別往心裏去,也別和守護者過不去。大裂縫自上古就有,維繫了千萬年,以後或許還能持續千年,萬年,十萬年,外界有真仙,有古教教主頂着,說到底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賀白巡視周圍,似在感嘆又似在自言自語:“我們只是些小人物,年輕時心比天高妄想改變世道,到頭來一樣翻不起波瀾,知道又有什麼辦法,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什麼也改變不了。”
葉天陽不由多看了一眼,這人被流放前估計來頭不小,他沉默良久,突然道:“也不一定,其實我是……”
陡然一道刺耳的咔嚓聲刺入耳膜,引得神魂巨震,兩人一同看向右後方。
轟隆!一聲巨響。
不到百丈的虛空之上自上而下撕裂一道巨大的狹縫,可怖的空間波動席捲四方,黑霧自狹縫中涌出。
葉天陽背脊冰涼,正是他之前看到細小縫隙的地方,第二條大裂縫出現了!
一隻巨大的爪子伸出,一拍之下,寸草不生的矮山向下凹陷,地面如蛛網般龜裂,瞬息伸到眼前,縫隙有一隻腳那麼寬。
山搖地動,賀白當場失態,淡定如他不由渾身發抖,怎麼會這樣!
糟了!兩條裂縫離得如此之近意味着什麼,被困此地千年見證變動的人不會不清楚,或許再過不久就會驚動守護者,但部落離得太近,此時此刻卻只能自己扛了。
出來的這頭異獸足有二十餘丈,上身佈滿了血紅的豎瞳,讓人毛骨悚然,體型之龐大就意味着實力雄厚,已經遠遠超出了靈皇巔峯能抗衡的範疇。
“快走!‘白鬼’留下,其餘人全部撤退,護着村子離開這裏!”
‘血狼’小隊撤離,但首領蕭亂並沒有離開。
巨獸一腳邁出踩塌部落一角。
“攻擊它的眼睛!”蕭亂下令。
飛身而上的靈皇強者與之相比,體型可忽略不計,哪怕動用極境偉力也無法撼動巨獸分毫,鐵甲般的外皮堅不可摧,攻擊劈上去只能劃出數道火花,巨獸擡手一擋,單勁風就能把尋常強者掀翻。
葉天陽閃電般瞬移到巨獸頭頂,手中長劍正中它眉心的豎瞳,尖銳慘叫聲如音波攻擊直刺腦海,剎那間數白隻眼睛轉動全都盯着頭頂上的年輕人。
葉天陽渾身涼透了,只覺行動被全部看穿。他瞬移出去,渾身靈力爆發,電閃雷鳴,企圖攪亂視線,卻半點用都沒有。
“小心!不能讓它繼續破碎虛空,這地方承受不住空間湮滅。”賀白和蕭亂等人見勢不妙,顧不得太多,直接帶着一干人等朝着葉天陽衝去:“所有人齊心協力,拖延時間讓部落儘快撤離,遲早都得一死!”
葉天陽眸光一凜,他拿出兩枚指環扔了過去,砸在賀白和蕭亂兩人手裏,繼而恐怖靈力越體而出,將衝上來送死的其他人反震了出去。
“空間法器!”兩人拿着戒指被迫退出數遠,看清的剎那倒吸涼氣,猛地擡頭看向一臉決然的年輕聖人,彷彿被捏住喉嚨般無法呼吸。
“還愣着做什麼!”葉天陽咆哮:“你們走!這裏有我頂着!全都走,走啊!”
淨靈水霧起不到半點效果,葉天陽帶着奔赴死亡的從容,以金靈繞體,一手聖劍,一手龍筋索,不惜一切縱身迎上兇猛的異獸。
恐怖的光束自數百隻瞳孔中發出,中央匯聚到一點,瞬息將葉天陽淹沒。
毀了最中心的一道,還有數百道,合起來的威力驚人。
獸甲轟然炸裂,露出素白的裏衣,他忍受着極大的威壓催動聖法,本命金靈、水靈、雷電之力交織,史無前例的元素爆破自手心向外延伸,連同對方的攻擊也被囊括轟然爆炸開來,不同靈力撞擊形成耀眼電弧,景象極其可怖。
一切消音,天地失色。
元素爆破擊中巨獸的瞬間,他渾身骨骼被碾碎,像斷線般倒飛出去,生命氣息迅速流失,渾身血液漸漸變得冰涼。
意識消弭的那刻,一道黑芒破開虛空。
有個人影晃動,瞬移至近前,把他按進懷裏。
像極了天劫雷海生死之間,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暖懷抱,是不是在做夢?
容玄面無表情地把徒弟攬進懷裏,任由外袍被血衣浸透,他背對着巨獸方向,擋住了可怖的能量波動,立在虛空中巋然不動。
盯着葉天陽渙散的眼睛,容玄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