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焰噴射器只剩下一半可用的時候。

梅清雪厲聲道：“準備開啓電網！所有人後退。”

開啓電網？

站在最前線的李泉心裏“咯噔”了一下。

安全區成立這麼久以來，無論是遇到成羣變異者衝擊，還是與第二安全區的人對戰，都沒有開啓電網。

電網是安全區最強大，也是最後一道防護。

安全區的電力供應主要靠太陽能，晚上的用電主要靠通過控制器存進蓄電池的電力。

蓄電池就這麼大，供應生活用電尚可，要供應防禦電壓電網的強力輸出，最多半個小時。

半小時之後，如果人魚沒有被打退，那麼安全區將會徹底淪陷。

“馬上安排車輛，準備把所有人撤往宸宇集團的安全區，讓柳香鳳把資料和實驗體處理好。”梅清雪輕聲對朱辭說。

朱辭神色微變，應道：“是。”

站在電箱前的李泉，關閉生活電源的同時，重重拉下另一道許久不曾啓動的電閘。剛剛還亮如白晝的安全區頓時黑暗一片，與此同時防禦電網瞬間爆出燦爛的電火花，將趴在電網上的人魚打下海去。

此時頂在最前面的人，手中的武器已經有一半換成了鋼珠槍、汽槍，甚至還有弓箭。

他們在等待，

等待着電力耗盡，人魚大軍來襲的那一刻。

到時候，能爭取到多少時間讓安全區裏的人們撤離，就靠他們手中這些武器了。

“已經全部準備好了。”柳香鳳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梅清雪身後，片刻又苦笑一聲：“他跑了。”

梅清雪偏了偏頭：“怎麼回事？”

“警報一響，他就站了起來。鐵鏈與麻醉劑，就像對他一點用也沒有，我與他一同出來，一出門，他就不見了，現在可能已經是第二安全區的座上賓了吧。”

·

此時，大多數人已經在指揮下，有序的跑向停着大量運輸車的廣場，準備離開。

有人陸續上車，還有些人站在車下，東張西望，彷彿在等待什麼。

“快上來。”黃髮祥大聲對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叫道。

老頭子癡癡的望着一個方向：“可是，\b我的老伴還沒來。”

還有一些手裏抱着資料盒的人，他們站在更遠的地方小聲的交談：

“如果去了軍區的安全區，咱們的所有研究都白廢了吧？”

“說不定還要上\b法庭。”

“我的實驗剛做了一半呢。”

“可是柳博士說，我們的資料肯定能用得上，要好好保存。”

更多的人還在向這裏跑來。

其中有一人，手中提着黑色短劍，逆着人流，向A線前線跑去。

“姑娘，別去了，那裏已經撐不住了，快走吧。”有好心人勸道。

\b那人卻根本不聽，很快，逆行的身影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

現在頂在一線的全部都是精英隊隊員和陸嘉誠的隊員，以及幾個槍裏還有子彈的平民，以及爲幾個受傷的人進行緊急處理的羅薇。

他們面前是如潮水一般洶涌的人魚，遠方黑暗的海域中不知還有多少。

身後是還有大半沒有上車的人羣。

他們不能退。

梅清雪還立在原處，一動不動，朱辭勸她上車，她微笑着搖搖頭：“我要是去了，他們會很爲難的。”

“\b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們不敢真的把你怎麼樣！”朱辭急切地說。

梅清雪笑笑：“之後呢，軟禁？關一輩子？我不是明英宗，沒有在真正東海安全區完成奪門之變的能力，與其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還不如死了。”

朱辭沉默不語。

受輕傷的人，在簡單的包紮之後，又提起槍衝上前。

天寬地闊，

他們卻不想退，不願退，

身後是他們親手建起的家園，

有他們所愛的人，也有愛他們的人，他們還沒有安全，怎麼能離開，

所謂家國天下，無非心之所繫罷了。

沒有心的人，永遠不會明白。

·

沒有人往上送彈藥之後，習慣於獨來獨往的李志安手中的彈藥儲備最多，他的夜視能力比較強，藉着子彈的火光，發現一處視覺死角的地方，跳進來好幾只人魚。

他也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便一人向那裏跑去，連續點射，將跳進來的人魚全部斃於槍下。

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一隻從黑暗中伸出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李志安急急回頭，只見一隻脣沿長滿利齒的人魚正張着大口向他咬來。

“小心！”陸嘉誠一個箭步衝來，手中的槍管被他當成鐵棍，重重向人魚的胳膊砸下去。

骨裂之聲傳來，人魚不由得鬆開手。

陸嘉誠衝着李志安一笑，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麼，有更多的手抓住了李志安，陸嘉誠奮力揮舞着已經沒有子彈的槍管，將李志安解救出來，卻被另外幾條人魚咬住他的胳膊與肩頭，鮮血橫流。

李志安手中只剩下一把單發槍，還沒有來得及將纏住陸嘉誠的人魚清理乾淨，只聽遠處有“噠噠噠”的腳步聲向這裏飛奔而來，只見一條人魚如一顆炮彈般從黑暗中出現，一頭撞在陸嘉誠的胸口，將他和身上的人魚撞翻在地。

其他人的狀況沒有比他倆更好，痛呼與慘叫響成一片。

梅清雪靜靜的拿出一把小巧的手槍，這是隻能裝一顆子彈的間諜用槍，遞給朱辭，揚起嘴角，露出燦爛的微笑：“幫個忙。”

比起被人魚撕碎，或是變成怪物，一槍斃命確實是一個非常仁慈的死法。

朱辭接過槍，梅清雪閉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

近身戰中，少不得有人被人魚咬中，吳非爲了護住倒地的陸嘉誠，手腕也被狠狠咬了一口。

數量太多了。

吳非一刀劈開撲向自己的人魚腦袋，人魚倒下，而手中的刀刃也捲到無法使用。

又有一條向他撲來。

他被撲倒在地的時候，眼角看見，海面上依舊翻騰着不知凡幾的人魚向這裏進發。

從未有過的疲憊在心底升起。

結束，就結束吧。

·

羅薇身旁也出現了人魚的身影，俯身向她咬下來，小楊被幾隻人魚纏住，見狀拼着捱了人魚的一記頭錘，撲到羅薇身上，緊緊將她護在身下。

一隻人魚大張着滿是利齒的嘴，向小楊咬下來。

羅薇睜大驚恐的眼睛，看着這一切。

·

朱辭的槍沒有響。

人魚在吳非面前從中裂成了兩半。

羅薇的臉上濺滿了血，人魚的血。

漫天星空下，出現了握着短劍的一道人影，她腳步輕盈，像在跳着一曲優雅的華爾茲，她在人魚羣中刺劈砍挑，連汽槍都打不穿的魚鱗，在她的短劍面前，如同最輕薄的紙張，毫無防禦能力。

她就像死神，走在自己的死亡國度之中，像採摘路邊的花朵那樣，輕易收割着人魚的性命。

就在雲舒穿梭在人魚羣中，揚起死亡的風帆時。

“噼哩啪啦！”一連串的爆響。

安靜許久的電網，竟然又閃起了連續不斷的電火花。

此時正是星光黯淡，東方未明之時。

藍色的電弧光像一條傳說中仙人織成的地毯，一路鋪開，遠處的海面也泛着點點藍光。

被電弧光覆蓋的人魚紛紛翻起白肚，浮在海面上，一動不動。

“關長嶺，你太慢了。”雲舒的脣角揚起一個上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