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輪王連中一刀一劍，如此傷勢已然致命，必死無疑！
若是往常，以一敵二，他最多中一刀，絕不會中了一刀之後再中一劍。
披上黑袍化身轉輪王縱橫江湖數十載，殺過江湖中數十高手，他有這般自信，然而此時他的自傲被生生撕裂。
“你，你……”
雙膝跪坐在地，眸子裏映出高峯的身影，被目擊之術全力衝擊大腦，此時轉輪王雖然已經回神，但腦袋還有些茫然。
高峯微喘着氣，見此不由對羅摩遺體之中所隱藏的內功竅門的嚮往更加炙熱起來。
內功與外功最明顯的不同便是內功不僅有着強化身體的效果，對於精氣神都有增益，凝練真氣的過程更是能使武者的意志增強，因此他的目擊之術對付轉輪王這種層次的高手，幾乎就是一己之力。
幸而他抓住了這個機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如何？是我贏了。”
到此爲止已經他已經贏了，心態舒緩下來，臉上也浮起了一抹爽朗的笑容，蹲在轉輪王的面前直視着對方，他的眼中充滿自信與暢快。
孤身一人謀劃黑石這般龐大的殺手集團，即使並不需要每一步都是他動手，即使京城之中除了黑石的頂尖殺手之外來的不到五分之一，但是想從轉輪王的眼皮子底下拿走羅摩遺體，他終究是有些緊繃的。
不過如今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手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直起身來，看也不再看轉輪王一眼。
轉輪王呼吸猛然急促起來，羅摩遺體的再生造化是他的一場夢，一場無論真假都不願醒來的夢，然而現在這場夢卻被高峯生生撕裂，他憤怒至極，不甘、暴躁乃至恐懼。
種種情緒讓他已經隨着鮮血流失而不斷變得無力的身體竟然再次迸發出力量，他的意志支撐着他，讓他握緊轉輪王劍，試圖站起來，做最後一搏，即使必然徒勞無功，也不願停下！
就在這時，張人鳳揮動了長劍。
嗤！
人頭落地，鮮血如噴泉般激起，淋了張人鳳半截身子，但他毫無閃避之意，而是拎起轉輪王的頭顱，其上堅決而充斥死氣的表情還未僵硬，此時正緩緩散開，顯得可笑又可怖。
“罪魁禍首已經授首，還有……”
他喃喃自語着，忽然側頭看向高峯身側後面的雷斌，眼中浮起一絲冰冷殺意。
“咳咳！”
雷斌艱難地咳嗽着，轉輪王的一劍不僅在他下巴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鎖骨亦是碎裂，許是傷到了氣管或者食管，難受至極。
但當張人鳳目光投來時，他仍然敏銳察覺。
“高峯，我死後……”
右臂被廢，他自知沒有可能從張人鳳的手下活命，因此唯有祈求高峯能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幫他照顧妻兒。
“臨死託孤？我可不喜歡這種戲碼。”
高峯一聽開口便知道雷斌想說什麼，只是這種事情他不想再做，對於這世界來說他不過是個過客，無法駐足，更不可能去照料雷斌的妻兒。
“也許某一天你會被人殺死，但一定不會死在這裏，死在今夜。”
他言辭堅決，就像是在訴說一個事實。
“爲什麼？”
這話不是雷斌問的，而是張人鳳，他握緊了長劍，面露肅容問道。
“黑石組織裏沒有誰是無辜的，但我答應了雷斌此事過後一定會見到他的妻兒，所以你不能殺他，至少現在不行。”
高峯給出答案，然後右臂微擡，手中的刀在月光下反射出陰涼清冷的光芒。
若張人鳳執意殺雷斌報仇，他已經準備好了出手。
張人鳳的目光重新回到雷斌身上，良久後，他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去，反手持劍，殺意盡斂而去。
高峯扶起雷斌，從荒野揹包中拿出一些應急的傷藥，遞給雷斌。
“多謝。”
雷斌咳嗽着說道。
“不必，日後張人鳳若是殺你，就與我無關了。你妻兒就在城外東南十五里外的村莊裏，等你趕到那裏會有人帶你找到他們。”
高峯搖搖頭，略顯冷漠地說道。
聞言，雷斌深深地看了高峯一樣，便不再說多什麼，他一向也不是健談的人，悶頭處理起身上的傷勢來。
曾靜目光溫柔地望着張人鳳朝她走來，與往日別無二致，成親之後的半年時光裏，她從來都是如此，雖然今日她突然發現，她所嫁給的那個江阿生根本不存在，卻仍然沒有改變。
從震驚、惶恐再到恢復平靜，這個過程並不容易，但她畢竟已經不再是細雨，她放下屠刀離開了那條不歸路，從那以後發誓不再殺人，她已經不是細雨，且再也不會是細雨，她只是曾靜。
“阿生。”
她輕聲喚道，即使眼眸裏盪漾着慌張，嘴角仍帶着淡淡的微笑。
“我不是江阿生，我是張人鳳！”
張人鳳乾澀地說道，咬着牙，露出痛苦的神色。
“對，你不是我的丈夫阿生，你是張人鳳。”
曾靜輕微點頭，眼神再無一絲閃爍，在看到張人鳳臉上表情的那一瞬間，她就不再有一絲恐懼。
“你殺了我父親！”
張人鳳擡起劍指向曾靜，微微顫抖着，聲音充滿了痛苦和憤怒。
然而，曾靜卻是從中聽出了猶豫遲疑，但她卻一點也不遲疑。
啪嗒！
隨手鬆開手裏的闢水劍，任之落地，曾靜再次點頭。
“是，我殺了你父親。”
說着，她雙膝一曲，直接跪了下來，擡頭對視着張人鳳，道：“我已向佛祖懺悔起誓，不再殺任何一人，若是被仇家尋到，那便嘗其性命，你若要報仇，請殺了我吧。”
話音落下，她緩緩閉上了雙眼，最後留下的目光是一抹留戀。
張人鳳不再顫抖，但他卻提着劍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去做。
做出選擇，從來不是容易的事情，做出選擇就要承擔起後果，但並不是所有後果做出選擇的人都能承受。
張人鳳看着曾靜，他漸漸正視自己的心，他發現……
高峯沒理會張人鳳會怎麼做，此時他完全沒有心情關心這些，轉着身四下環視，然而卻沒有找到他想看到的那個人。
連繩，逃跑了！帶着下半部羅摩遺體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