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崗上的空氣果然要比臨時指揮所裏的空氣更新鮮一些。
菲塔近乎貪婪的吸了幾口，整個人也隨之放鬆了下來，就好像這是她最後一次呼吸空氣，接下來等待她的就只剩下死亡一樣。
“可以動手了。”
“什麼？”羅晟淡笑着問道。
“你不是要殺我嗎？”菲塔冷冷一笑。
“哦？我爲什麼要殺你？”羅晟笑着問道。
“因爲……”菲塔喟然苦笑一聲，“羅晟，你這麼聰明的人，又何必拐彎抹角呢？你爲什麼要殺我，其實你心裏很清楚，而我也心知肚明？”
羅晟稍稍停頓了一下，“你以爲我要殺你？”
“難道不是嗎？”菲塔苦笑一聲，“別說是你，連我自己都想殺我自己，只是我沒有自殺的勇氣。如果能借你的手死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羅晟笑着說道：“你想多了，菲塔，我沒有想過要殺你。”
菲塔不相信的說道：“如果你不是想要殺我，又爲什麼帶我來這種偏僻荒蕪的地方？”
“你指的是藍頂星嗎？”羅晟笑着說道：“這顆荒蕪的星球，可是你帶我們來的。”
菲塔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說的是這座遠離臨時指揮所的山崗。”
“哦。”羅晟始終保持着微笑，“我之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我是想帶你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菲塔心中不禁有些惱火，“羅晟，你我之間絕對不可能有散步的閒情雅緻，你知道我欺騙了耶魯，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就儘管對我說吧，就算你指着鼻子罵我是騙子，我也認了，你要把我交給耶魯處置，我也任憑由你！反正我的大錯已經鑄下了，根本沒有回頭的餘地。”
羅晟微微的點了點頭，“的確，你的大錯已經鑄下，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這話從菲塔自己嘴裏說出來的時候，還頗有些壯士斷腕的氣魄，但從羅晟那裏聽到，菲塔則忍不住有些要崩潰。
“羅晟，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菲塔，你愛耶魯嗎？”羅晟的目光看向遠方。
菲塔怔了一下，“我……”
她很想告訴羅晟自己不愛耶魯，畢竟她已經撒了那麼多的謊言，再多撒一個謊言也不算什麼，可這個謊言不同於其他的謊言，羅晟的這個問題直擊她的內心最深處，就彷彿一把單刀插在了她的心房之上，令血淋淋的真相暴露無遺。
菲塔嘆了一口氣，“我愛他。”
“你會擔心他的生死嗎？”羅晟繼續問道。
“我當然……擔心。”菲塔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她剛剛明白過來，羅晟打算做什麼。
“可你還是欺騙了他，將他置身於危險之中。”羅晟的聲音輕的像一葉小舟，而承載小舟的水面，卻是暗流洶涌。
“不，我沒有想過要害他，只是……只是……”菲塔一時間語塞。
羅晟繼續說道：“你明明知道制劍大師邱元嘉的私人日誌內容，但你卻爲了袒護你幕後之人，於是便將潛在的危險隱藏起來，故意不告訴我們，你可知道，在巨靈礦洞裏危機四伏，耶魯有好幾次都深陷險境之中。如果他不幸戰死，你真覺得可以原諒你自己嗎？”
菲塔眼眶微紅，“羅晟，你不要說了，求你不要說了。”那種場景，菲塔根本就不敢想象。
羅晟則接着說道：“在巨靈礦洞的時候，我當時很想把你欺騙的事情告訴耶魯，但我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忍住了。耶魯那麼單純的愛你，他知道現在也不知道你在欺騙他。”
“你……你既然已經早知道了，爲什麼不跟獸屠凱德一起對付我呢，爲什麼還要幫我隱瞞？”菲塔吃驚的問道。
羅晟淡淡的一笑，“我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我的兄弟耶魯。你能想象當他知道他最心愛的女人欺騙了他，並且害了他好朋友的那種情形嗎？他將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心裏愛你，但卻必須恨你。”
菲塔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又何嘗不是！我又何嘗不是這麼痛苦！羅晟，求求你，給我一刀，了結了我的生命吧，我實在活不下去了！”
羅晟淡笑着說道：“殺你容易，可是殺了你之後，能解我兄弟的愛恨之苦嗎？不，不能。菲塔，你必須鼓起勇氣，自己面對這個難題。”
菲塔痛苦的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想編造更多的謊言了。“羅晟，其實整件事都是我師傅一手策劃的，她是獸族英雄扎科之女，她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設下了一個毫不露痕跡的陷阱，爲的就是幹掉獸屠凱德！”
羅晟點了點頭，“果然如我所料，連卡瑞娜的到來也是你師傅計劃的一部分。可惜啊，爲了這場復仇，白白搭上了無數無辜者的性命。”
菲塔悔恨交加的說道：“我知道這不對，我知道自己無法面對那些被感染的獸族平民，他們本來不需要受到那樣的劫難的，只是因爲我師傅怕被獸屠凱德發覺，所以務求自然。我恨我師傅的絕情，可她畢竟是養育我長大的師傅啊！而她要殺的人，也正是我們獸族的死仇啊！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所以你決定放棄你的愛情，放棄你的人生？”
“如果這是我命中註定的痛苦宿命，那麼我願意默默承受。”
“可它不是你一個人的痛苦，耶魯會比你還痛苦。”羅晟沉聲問道：“你忍心看到一個愛你的人永遠不能再高興起來，你忍心看一個原本可以重振你們獸族基業的人就此沉淪下去嗎？”
“不，不！我、我只是想要獸屠凱德一死！”
“凡人皆有一死。”羅晟嘆息着說道：“死亡並不真的痛苦，活着的人失去摯愛，纔是最痛苦的事情。”
菲塔全身猛然一震。
羅晟說道：“菲塔，我對你沒有太多的要求，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你所愛的人，而不是隻考慮你自己的感受。你自己覺得你可以承受這種痛苦，可你也得替你愛的人考慮一下，他會承受得了這種痛苦嗎？”
“羅晟……天哪，我該怎麼辦？”
“我決定不了你的心。”羅晟轉身離開，頭也不回的說道：“只有你自己的心，才能決定你自己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