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夢，玄黃大陸不過一年，夫子擡起頭，看着那片滿目瘡痍的天，自言自語道：“快了，快到了。”

這一年裏，人族發生了劇變，原本隔絕了異族的玄黃大界漸漸的消失了，如今已經是千瘡百孔。

東南西北，四個域戰火不斷，在異族的強大攻勢之下，人族全面收縮，四大域以聖王部落爲基點，建立起防線，多數的小部落都融入了大部落中。

不願意融入大部落的小部落，便只有毀滅一途。

淪陷最多土地的是南域，將近一半的土地被異族佔領，其次是西域，而東域則是最少的。

北域一開始淪陷的土地最多，但北域的實力與東域相仿，在北辰地皇回到北域坐鎮後，異族的步伐終於止住了。

唯一沒有戰火的便是中州，但各大世家將玄關的力量收縮回來後，也開始準備起接下來的苦戰。

但最讓人擔憂的不是土地的流失，而是人族的人心，在玄黃大界消失後，整個人族都是人心惶惶。

這一年，進出學宮裏的人越來越多，誰都知道異族不進攻中州，不是因爲中州的實力有多強，而是中州有夫子坐鎮。

北辰地皇之前雖然代理聖皇，但只是統籌人族的事物，真正能做主的還是夫子，他的威望也足以壓住人族的各大勢力。

然而，自從皇城的變故後，夫子便只見過北辰地皇一人，隨後整個學宮的事情便交給大先生道一打理。

整個人族都在危難中，學宮的學子也提前休業，回到各自所在的域征戰去了，學宮變得比往常平靜的多。

玄黃大界的消失總得需要一個理由，雖然中州流傳着很多的版本，但都不可信。

這一日，道一接待了來自四大域乃至各大世家的使者，按照夫子的吩咐，他將事情的整個過程都給各大使者敘述了一遍。

當聽到這一切時，所有使者都沉默了，他們一直以爲玄黃大界真正的作用是對付異族，保人族休養生息，到此時才明白，原來他們頭頂還有一個命運。

他們沉默是因爲命運竟然是都靈殿下，此刻皇城之前發生的事情，立即有了明白的答案。

各大使者離開後，道一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公佈出去，等那個草……”說到一半，莫邪改口道，“小師叔豈不是要被千夫所指！”

小師叔三字有些生硬，但莫邪心底卻認可了秦墨，到不是他爲了一個女人乾的這麼驚天動地，而是他順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了想做的事情。

道一沉默了片刻，說道：“總會知道的，況且，他自己闖下的禍，還不得自己來承擔嗎？”

“呵呵。”莫邪笑的有些詭異，“不敢苟同師兄，其實，從頭到尾都是人族拋棄了他，而不是他拋棄了人族，老師還真夠狠的。”

他一直很尊重老師的，但這件事之後，莫邪突然覺得老師也不是聖人，而且從頭到尾，老師也沒認爲自己是聖人。

可莫邪以前認爲老師是聖人的，所以現在總覺得有些不舒服，仔細的縷一縷，其實秦墨還是間接幫了族羣的，他是整個族羣的大功臣。

若命運不愛上他，現在迎來的就是蒼生大劫，人族甚至連繼續一搏的機會都沒有。

道一自然知道這位師弟的意思，他冷道：“生而爲人，便要做人該做的事情，師弟莫要迷障了。”

莫邪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但他走到門口，卻定住了腳步，說道：“大道理誰都說的出來，可真要換做自己的時候，也許就不是這樣了。”

道一靜靜的看着他離開，突然有些擔憂起來，他離開了大殿，往山上走去，見到老師正在打盹，他便立在一旁，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夫子突然說道：“事情都辦妥當了？”

道一恭敬的回道：“回老師，一切都妥當了。”

夫子點了點頭，擡着頭，看着那千瘡百孔的天，說道：“道一，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說，現在人族該怎麼辦？”

道一想了想，腦子裏浮現出無數個答案，但很快都被否決了，沉默了許久，他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你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是不忍說出口？”夫子問道。

“是不忍。”道一說道，他頓了頓，擡起頭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第九代聖皇出世，鎮壓一切，吾人族方能萬世永存。”

“是啊，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命運沉睡了，人族身上的枷鎖也沒有了，第九代聖皇是最幸福的聖皇了，他能得到真正的長生。”夫子笑着說道，“但在此之前，人族不能敗！”

道一臉色一變：“老師……”

“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夫子突然看向定在那裏，與都靈相擁的秦墨，而此時都靈的身體已經漸漸的開始消散，這是命運沉睡的徵兆，看了一會，他說道，“更何況，我總得給他一個交代啊。”

道一也看了看秦墨，暗自嘆了一口氣，卻一言不發。

不到數月，整個人族便知道了整個事情的經過，那種壓在心底的未知恐懼，也終於消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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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心並未因此而穩定下來，誰都知道以往紀元，人族有玄黃大界，可以阻擋異族的步伐，哪怕打破了天，也可以保存大部分的實力。

可這次不同了，玄黃大界沒有了，誰也不知道人族能不能在公平的幻境下，戰勝無盡星空的百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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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他保持着擁抱的姿勢，可眼前卻沒有了那個人。

他沒有落淚，只是心在這一刻，徹底封閉了起來，就像是上了一把鎖。

突然，他癱坐到了地上，身上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猛的揮動拳頭，用力的錘了捶地面，身體更痛。

他想着，身體的痛如果能夠蓋過心底的痛，那就讓身體更痛一些。

“她永遠都不會醒來。”一個聲音突然傳來，很熟悉，也很討厭，以前他只是不喜歡這個聲音的主人，但現在他真的開始討厭對方了。

“你獲勝了，這回你該滿意了。”秦墨爬起來，努力的不露出臉上的痛苦，他不想讓人看到，尤其是眼前這個人。

他甚至看都沒看那個人，轉身往山下走去。

“恨，爲什麼不發泄一下，何必忍着呢？”夫子開口說道。

落下臺階時，秦墨突然定住了腳步，回過頭憤怒的瞪着他，伸了伸手，卻終究什麼都沒有做：“我知道殺不了你，也絕對不可能殺你，既然如此，那就讓這一切煙消雲散，從此我們各走各路！”

“你不能走。”夫子說道。

“你連我也要殺嗎？”秦墨閉上了眼睛，伸着脖子，像是在譏諷，“來吧，反正我現在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了。”

他能感覺到，三大血脈中的兩大血脈都好像消失了一樣，體內世界不知道是崩塌了，還是徹底封閉了。

這一刻他感覺面前一片黑暗，就像第一次得知自己是白色廢血無法修煉時，但他並沒有絕望，只是徹底的死心了，如果有一壺酒的話，他一定會喝個爛醉，讓自己永遠都不要清醒過來。

如果夫子真的要殺了他，他絕對不會反抗，哪怕有能力也不反抗，因爲給他一刀的痛，比不上心底的痛。

夫子微笑道：“我當然不會殺你，你依舊是我的師弟。”

“不是。”秦墨搖了搖頭，道，“從此以後，我們恩斷義絕！”

“年輕人，說話不要這麼絕。”夫子一點也不生氣，苦口婆心的勸道，“這個世界還需要你呢。”

“可我不需要這個世界。”秦墨冷冷的回道。

“但我知道有辦法可以讓他甦醒。”夫子換了個問題，他知道這個石猴秦墨最在乎什麼。

很幸運，他算準了，秦墨回過頭，眼中生起了一絲希望，但很快又消失了：“你以爲我還會信你？”

“你不需要信我，但我必須要告訴你方法。”夫子很霸蠻的說道，“當然，這確實是因爲都心底有那麼一絲愧疚。”

“愧疚？”秦墨突然大笑了起來，好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何必呢？你又不是人，沒有感情。”

夫子看着他不說話，似乎準備讓他發泄下去，但他不說話，秦墨也不說話了，兩人就這樣互相對視着對方，兩看相厭。

過了很久，夫子打破了沉寂，說道：“時間不多了，我得跟你說清楚，這次不要打斷我。”

秦墨沒有打斷他，因爲他真的想聽聽這個辦法，儘管他知道這個老傢伙肯定又會給他設下一個圈套。

“第一個方法，你成爲第九代聖皇，拯救人族，也許就能找到甦醒她的方法了。”夫子說道。

“你怎麼不直接忽悠我說，成爲第九代聖皇就能夠甦醒她，而不是就能找到辦法讓她醒來呢？”秦墨譏諷道。

“因爲我並不確定，所以不想騙你，就像你自己說的，有些事去做，總會有機會成功的，但你若是不做，便永遠也無法成功。”夫子微笑道。

秦墨一副“你休想”的表情說道：“你說第二個辦法吧。”

“第二個辦法是幫助異族毀滅人族，然後毀滅這個世界，她自然就會甦醒了，到時候身爲命運的她，想讓你長生，實在太容易了。”夫子笑着道，“長相廝守什麼的，就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