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馬的不解，自然不會有人幫它解答，但此刻兩人一馬行走在天龍城裏，就像是瘟疫一樣，所過之處，遇門門關，逢人人避，到了夜裏，就連那燈都隨着他們的腳步開始熄滅了起來。

夜色下一片漆黑，秦墨並沒有如願以償的找到客棧，別說客棧，此刻他們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只因爲周圍充滿了危機，在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他和都靈。

最後，秦墨乾脆來到了白天戰鬥的地方，此時這裏一片空曠，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但如此環境之下，卻讓那些暗中窺伺的傢伙無法靠近，即便想要偷襲，也會立即被秦墨發現，除非他們能夠完美隱身。

秦墨到也想過離開天龍城，但他很清楚，即便他能完美隱身出去，卻也躲不過那些強者的追殺。

相反，在天龍城還好，那些有名有姓的強者至少還得忌憚一下秦墨大力牛魔天驕的身份，即便暗地裏動手，那也得有十足的把握，否則就等於是自尋死路。

如果出了天龍城，秦墨到時候有一百條命，估計也不夠青古的這些強者殺的。

即便現在，他也陷入了僵局，感覺處處都不安全。

就這樣，兩人一馬在白日戰鬥的空曠地帶最核心處停了下來，秦墨找了些幹木劈開生起了火。

在火光的閃爍下，都靈的臉龐紅的像是熟透的蘋果，一眼望去似做嬌羞之狀，但事實並非如此。

就在此時，都靈突然摸着肚皮開口說道：“師父，我好餓啊。”

秦墨頓時爲難了，此地一片空曠，上哪裏找吃的去啊？別說找吃的了，能不能尋到一個願意搭訕他們的活物都是問題。

都靈突然看向了黑煞馬，不懷好意的說道：“師父，要不把這醜八怪殺了，我們燉馬肉吃怎麼樣？我可饞你上次做的牛肉鍋了，那感覺真是好極了。”

黑煞馬不知道什麼是牛肉鍋，也不知道那真是好極了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此時它卻渾身涼颼颼的，可憐巴巴的看着秦墨，像是在求饒，它之所以沒有跑掉，可不僅僅是因爲秦墨爲它出頭。

事實上它也想過要跑，但每次想到那種生死皆在對方掌控的感覺，黑煞馬便不敢跑了。

而此時也是如此，即便都靈說要燉了它，它也只能求饒，而不敢有任何逃走的機會，它此時覺得都靈何止是祖宗啊，她簡直就是個魔王啊。

秦墨掃了黑煞馬一眼，猶豫不決起來，過了半餉，他突然道：“看在它主動跑回來的份上，我們也不能把它燉了。”

聞言，黑煞馬立即耷拉着腦袋，在秦墨身上蹭了起來，那樣子就好似在說，您這話說的真是極爲有理的啊。

“但是……”就在此時，秦墨突然冷冷的盯着黑煞馬，黑煞馬立即擡起頭，馬臉嚴肅的望着他，一副捨身取義的模樣。

見到如此，秦墨搖了搖頭，繼續道，“你得去尋點能吃的東西過來。”

聞言，黑煞馬頓時如釋重負，撒歡似的在秦墨身邊來回跑了一圈，而後一溜煙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師父，你真相信這醜八怪會給我們帶食物回來？”都靈一臉懷疑的問道，在她眼裏，黑煞馬的相貌是醜陋的，那它的心也自然是醜陋的，這樣相貌醜陋，心也醜陋的畜生，怎麼可以相信。

“看馬不能只看外表。”秦墨嘆了口氣，道，“當然，也不能看心，你得看它到底識不識相。”

“那怎麼纔算識相？”都靈問道。

聞言，秦墨拿着棍子，撥了撥火苗，道：“識相啊，就是看它等下帶回什麼東西了，如果它帶回的東西，你不滿意，我也不滿意，那就是不識相了。”

“那樣就可以宰了它吃肉了？”都靈一臉激動的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的。”秦墨說道。

都靈頓時期待了起來，微涼的風吹拂着她的髮絲，她不由的打了個寒顫，便把身子往秦墨那邊靠了靠：“師父，我有點冷。”

秦墨一把將她摟到懷裏，問道：“這樣好一些了嗎？”

頭埋在秦墨懷中的都靈嗚咽着道：“好，好些了。”

不等秦墨開口，她又說道，“師父，你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就講你白天跟我說的那個故事。”

秦墨確實感覺很冷，這冷意不是來自那微涼的風，而是來自周遭那無數的殺機，那些強者無不想把他懷裏的都靈撕成碎片。

他沉默了片刻，緊跟着說道：“在東海傲來國，有一座仙山，名爲花果山，在山上……”

秦墨不記得這個故事內具體的細節，因爲他對故鄉的很多東西的記憶都開始模糊，就連他對父母的印象也是如此，或許是因爲來到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規則在改變他，讓他忘記一些東西。

但他記得大致的情節，而當他開始說故事時，在她懷裏有些發抖的都靈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個故事本來很長，但秦墨因爲記得的太少，所以他講的並不久，只有一個時辰就把這個故事講完了。

“最後孫悟空成佛了？”都靈突然問道。

“是啊，它成佛了，修成了正果。”秦墨微笑着勾了勾她的鼻樑，“從此以後美名傳天下。”

“可它爲什麼要成佛？”都靈又問道，這次她很認真的看着秦墨，“它本來是一隻無憂無慮，嚮往自由的猴子，最後卻變成了佛，爲什麼它要成佛，而不是繼續做一隻無憂無慮的猴子呢？”

秦墨頓時啞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怎麼也沒想到都靈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居然會是這種感覺，還生出如此看法。

他只記得他當初看完這個故事時，爲猴哥修成正果而驕傲，那就好像自己是它一般。

可當都靈如此問及時，秦墨心底的觀念開始顛覆了，是啊，它爲什麼不做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猴子，爲什麼要成佛呢？

就在此時，都靈突然以一種極爲沉穩的口氣說道：“是因五指山下五百年？還是怕了觀世音的緊箍咒？可是……”

都靈突然有些懊惱，“可是，五指山下五百年，它不是更應該明白自由珍貴嗎？觀世音的緊箍咒再厲害，難道能勝的過一輩子被困在牢籠中的孤苦？師父，它爲什麼要成佛？”

秦墨無法回答，更不知道怎麼回答，此刻他看着都靈，好像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這讓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師父，我不喜歡孫悟空，因爲他成佛了，我喜歡敢入地府改命，敢上天宮大鬧的猴子。”都靈說着說着，便開始哭了。

秦墨看着他，輕撫着她的臉頰，道：“別哭了，這只是一個故事，世上根本就沒有那隻猴子，也沒有孫悟空。”

“不，我沒有哭，我只是在流淚。”都靈很認真的糾正道，“只是在爲故事裏的猴子流淚，因爲它成佛了。”

“噠噠噠”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聲傳來，緊跟着兩聲馬嘶，將兩人拉回了現實當中。

都靈立即擦乾了眼淚，恢復了正常，好似她不想在醜八怪面前丟臉似的。

果然，沒過一會，黑煞馬便疾馳而來，夜色下的它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在它身邊，卻跟着一匹雪白油亮的白馬。

事實上若非是這匹白馬，秦墨和都靈都看不到黑煞馬，在這匹亮的發光的白馬面前，它確實可以忽略了。

與都靈恰恰相反，秦墨打從內心深處有些牴觸這些看起來很聖潔的東西，沒錯，在他眼裏，這匹白的發亮的馬，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好漂亮的馬啊。”都靈突然小跑着走了過去，這讓秦墨一陣擔憂，掃了四周一眼，確定安全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秦墨走到黑煞馬旁邊，問道：“食物呢？”

誰想到，黑煞馬耷拉着腦袋往他身上蹭了幾下，然後一張馬臉上，兩顆眼珠子賊溜溜的盯住了那匹白馬，意思再明白不過。

“等等，這匹馬不會是少城主的白雪吧？”秦墨突然想到了那位倒黴的少城主，而後盯着黑煞馬，“如此說來，這是你炮友啊，你就這麼忍心把你的炮友出賣了？”

黑煞馬低着頭，前腿往地上不停的扒拉着，那一副賤樣，顯然是在說，比起自己的小命來，炮友算個球啊。

秦墨確定，這匹馬外表是醜陋的，那顆心也是黑的，可爲了自己將來的大計，他又不能直接砍了它。

於是，他走到都靈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這是那貨給我們帶來的食物，你覺得滿意嗎？”

都靈先是愣了一下，緊跟着眼中立即殺機密佈，眼看着她就要把黑煞馬給剁了，秦墨攔住她，道：“辣椒烤白馬！”

都靈又愣了一下，而後她掃了白馬一眼，又回想起了某段精彩的記憶，緊跟着嚥了咽口水，而後毅然決然的說道：“我要一半。”

秦墨稍稍考慮了一下，便點了點頭：“成交。”

半個時辰後，閃亮的白馬，被兇殘的烤成了馬肉，篝火旁，兩人一馬都盯着馬肉直咽口水。

在秦墨和都靈的善意下，美麗的白雪，追隨着它主人的腳步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