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商量該怎麼離開這個山洞到地面去,豆子突然建議大家從洞口跳到下面的大鳥巢裏。我以爲豆子是想讓大夥兒學放羊少年一樣借用老鷹和小鷹們的力量下到地面,沒想到豆子居然告訴我們這裏的冰川和峭壁上生長着一種會救人的老鷹,老爹證實了他的說法,只是這種老鷹只有西藏纔有,沒有人在新疆境內見過。大家都內豆子的話搞得暈暈乎乎,我突然發現他畫裏有漏洞。
豆子愣了一下才說:“羊頭,你說這話是啥意思?”
“啥意思?”我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說:“你自己心裏明白是啥意思。我問你,你頭下腳上的掛在松樹上,你的視線是怎麼看到地面的?就算你可以看到下面,看到的也應該是瀑布,根本不可能直接看見那個大鳥巢,又怎麼可能看見地面,老鷹救人的一幕你更不可能看見,因爲野鹿從峭壁上掉下來首先會落在我們上面那個洞口的大岩石上,就算沒當場摔死,也會被下面的瀑布擋住,就算它僥倖掉進鳥巢裏,你怎麼能看見老鷹救人?”
聽見我的分析,大家立刻戒備起來,手裏的槍都對準了豆子的腦袋,好像他也和那條石頭模樣的美人魚一樣善於僞裝。
豆子氣得額頭上的青筋直跳,瞪着我說:“羊頭,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大哥敬佩,你居然懷疑我。”
我知道自己把事情搞得複雜化了,衝大夥說:“你們把槍收起來,他確實是豆子沒錯,只不過這小子嘴巴不把門,話裏的水分很大,我怕咱們一不小心被他吹牛忽悠了。”
聽了這話豆子的臉色才緩和下來,衝我豎豎大拇指說:“羊頭不愧是羊頭,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實話告訴你們吧,我看見的這些都是從對面的冰川上反射過來的。”
我吃了一驚,本來以爲豆子純屬胡說八道,現在看起來確有其事,在我們這面山壁的對面,遠處就是茫茫雪山,但近處一直到谷內的深澗都是一面滑溜筆直的大冰壁。我們在慕士塔格峯的冰道里曾經看見過無數倒影,所以我很明白冰壁在特殊的光線下能起到折射和放大的作用,它就像一面大鏡子,可以把對面山壁上發生的事情全部記錄下來。
我們還在震撼中緩不過勁來,豆子又說:“那隻野鹿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掉下來的,不過我能確定,它確實避開了那塊凸出來的大岩石從我邊上掉了下去,我記得當時我還想要是能從它身上削塊肉下來,我至少能在松樹上堅持一個星期,因爲當時野鹿掉下去的速度極快,我最開始還以爲是羊頭找我失足摔下來了,可是我沒辦法施救,那時候我差點沒咬舌自盡,只怪自己爲啥沒眼疾手快地抓住它,當時我都急紅眼了,扭動着腦袋到處尋找能下去的路,哪怕有塊凸出來的石頭都行,猛地看見對面的冰壁,我的眼珠子立刻轉不動了,我清楚地
看見從我下面的大鳥巢裏突然飛出來一隻大鳥把跌下去的野鹿抓住了,看了好半天我纔看出來那隻白身黑頭的大鳥是老鷹。起先我也以爲那是老鷹守株待兔,趕巧了撿了個漏,沒想到老鷹居然抓着野鹿越飛越低,最後落到了地面,我眼睜睜地看着那隻野鹿撒開蹄子跑掉了。當時我在想,大概老鷹沒抓牢,不小心讓野鹿跑掉了,可是沒過多久,我發現上面又掉下來一隻野鹿,這一幕老鷹救鹿的情景再次上演,我一直盯着那面冰壁,沒有錯過任何細節。要說一次兩次可能是巧合,但是第三次還是這樣,就絕對不是巧合了,我慢慢悟出來是山頂上有什麼野獸再追趕捕食野鹿,野鹿應該很熟悉這裏的地形,也知道跳下來會有老鷹相救,所以故意從懸崖上跳下來,聽起來這個很不可思議,但是我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因爲當時剛天亮,我接二連三地看見這種情形,人處於高度興奮的狀態,所以拼命想把自己從松樹上弄下去,可是那棵樹紮根很牢,我不但沒掉下去,還差點把腳廢了。後來我不再掙扎,想繼續觀察冰壁看清楚一點,可是太陽一出來,冰壁就像一面大鏡子明晃晃的啥也看不清楚,不但如此,我身上潰爛的地方還引來了很多小飛蟲,有幾隻禿鷲在天空盤旋了好長時間,要不是突然聽見小西安和羊頭的聲音,我可能早就昏死過去被禿鷲啄了。”
我沒想到豆子還有這麼一場驚心動魄的經歷,抱歉地說:“那你小子幹嗎不直接說清楚,弄得跟娘兒們似的遮遮掩掩,漏洞百出?”
豆子苦笑道:“我咋知道你這麼精明,一聽就知道我話裏有詐,我哪敢一上來就說這種事,要不是老爹見過這種老鷹,你們能相信嗎?”
豆子說得沒錯,他要一上來就說我們可以通過跳崖離開,估計我第一個會把他當成蒙面人捆起來。
我看向老爹和嚮導問道:“老爹,你和嚮導見多識廣,你們說說豆子的說法可不可行?”
嚮導從鼻子裏冷哼一聲說:“老爹見多識廣,我最多算是個土包子,你們不用考慮我的意見。”
豆子罵道:“你他孃的給臉不要臉,還真把自己當棵蔥,要是按照你出的主意,老子估計早被摔死了。”
嚮導反脣相譏:“你不是說下面有老鷹救人嗎?摔下去怕什麼,反正老鷹會救你。”
豆子一向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現在被嚮導幾次擠兌,刷地一下從腰裏拔出牛角刀,說:“他孃的,老子現在出主意救你們,你個老不死的還這麼多怪話,相不相信我現在就把你丟出去?”
嚮導也是個硬骨頭,沒有老爹那麼諂媚圓滑,還想說什麼,被頭領一個眼神瞪回去,只好悻悻作罷。我先前覺得嚮導的威信受到了挑戰,對他有點同情,後來他說了那番沒屁眼的話,現在又表現出這種小心眼兒的
樣子,心裏就十分反感他,對豆子說:“你也別和他一般見識,人老了見識就變短了,要麼說連個人都看不準,自己當兒子養大的人都變成了奸細。”
我很少說這麼露骨的話傷人,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吃驚地看着我,老爹的身體還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我猛地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什麼,可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
頭領不滿地說:“討論正經事要緊,要不然咱們各走各的,羊頭你相信豆子就和他走,我還是跟着嚮導走。”
這話簡直說到我的心坎兒上了,我巴心不得,接口就說:“那感情好,石頭、豆子和小西安我都帶走,老爹估計也要和我們一起走,你們三個就自便吧。”
我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臉皮再厚的人也不可能纏着我們,頭領是個有骨氣的硬漢子,這話激得他轉身就要往山洞裏走。
我心裏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頭領,但是他和嚮導是一夥兒的,既然我不相信嚮導,就不能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頭領剛轉身,嚮導突然說:“頭領,豆子是對的,除了這條路,我們根本不可能出去。”
我和頭領都吃驚地看着嚮導,豆子卻哈哈笑道:“老東西,真有你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知道我該誇你臉皮厚還是該誇你寵辱不驚,不過就憑這你這高帽子,豆爺我也會帶着你一起走。”
我心裏說不出來的感覺,本來應該爲意見統一高興,現在我心裏卻有隱隱的擔心。
老爹想了想說:“豆子的方法的確可行,不過我們還是應該慎重一點,如果老鷹的出現不是偶然,那每天奧依塔克都會有這種情況上演,現在天快黑了,我們還是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天亮了再說,也許我們也能親眼目睹豆子說的那一幕。”
頭領點點頭,和嚮導坐到一邊不理我們。小西安嘀咕道:“拽個球,他的命都是你救的。”我瞪了小西安一眼,他趕緊閉上嘴巴。
一晚上我們都在聽豆子吹牛,在他嘴裏,他自己就是飛天羅漢下凡,從潛入湖底城堡開始他就大顯神威將喀湖裏的妖魔鬼怪一網打盡。
第二天早上天矇矇亮我們就守在洞口等待,等了一個多小時沒動靜,我有點不耐煩,剛想發句牢騷,豆子突然指着對面的大冰壁說:“你們看。”
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奧依塔克內被渲染上一層奇異的顏色,此時對面的大冰壁就像一面放大鏡,將我們這裏的情形映照得清清楚楚。
我們先看到一羣東西在追趕一隻小動物,從奔跑的動作上看應該就是野鹿,後面的東西看不太清楚,有點像狼。跑到懸崖邊,野鹿突然停了下來,急得在懸崖上轉圈圈,就在狼羣要撲上來時,野鹿突然坐了個讓我們瞠目結舌的動作,頭朝下地從懸崖上跳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