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他們離開又返回，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我聽見石頭和豆子、小西安的對話，豆子沒辦法從地上把木屋拔起來，石頭只好和小西安輪流從天窗往裏看，石頭敏感地發現木屋裏的兩個小人，但是小西安看不清楚，石頭就想用一根手指伸進來撥拉我和紙人。我看等待石頭他們救我的希望很渺茫，只好想辦法自救。我把紙人背到牆角，蹭癢成功地讓她的手臂鬆動了一下，之後我翻轉身子衝她撒尿。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我聽見天窗外觀察的石頭說：“好像裏面的小人移動了。”但我沒功夫搭理石頭他們，與其等到他們發現我被困在木屋裏還不如我自己擺脫紙人從天窗裏爬出來更靠譜。所以我是橫下一條心來做這些的，如果紙人沒被這泡尿打溼，光是對着她的這張臉就夠我受的。

紙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仰頭望天的姿勢，我成功地轉身衝她撒尿她的頭都沒有動一下，就在我認爲前功盡棄的時候，紙人的身體矮下去一截，然後就像土塊坍塌一樣，一點點矮下去，我知道我成功了，我的尿準確地打溼了紙人的下半身。

新的問題出現了，這個紙人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手臂上，我雖然尿溼了她的腿，但是她的雙手卻沒有鬆開，還是牢牢地抱着我的身體，這下我傻眼了，我再怎麼用力尿水也不可能透過褲子澆到紙人的手臂上，她的身體矮下去的同時帶動了我，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硬拉下去，這樣就形成了一種非常難看的姿勢，我蹲在地上，上半身卻逐漸貼向地面，而我的臉已經和紙人揚起的臉貼在了一起。

紙人那張帶着詭異微笑的臉現在在我眼睛裏無比清晰，我沒辦法形容這種感覺，我彷彿看到紙人的眼睛眨動了一下，眼窩裏漸漸出現了流動的眼眸，這麼近距離地面對恐懼我連尖叫的勇氣都沒有，我遇到過無數種詭異驚悚的場面，但從來沒有像這個紙人一樣給我帶來這麼強烈的恐懼，這種恐懼就好像我的靈魂正通過紙人的眼睛一點點被吸附在她的身上，我甚至產生出一個念頭，這個紙人就是通過吸附活人的靈魂復活的，等復活後，她會從天窗裏爬出去，而我就會成爲下一個仰首望天的紙人，不知道要在這間小木屋裏等待多少年才能等到新的倒黴蛋下來。

我突然意識到那些大阿訇們面對着林子在做什麼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眼睛裏這個肥胖的紙人是個重要的人物，大阿訇們坐在這裏誦經祈禱就是想讓她復活，這看起來和伊斯蘭教的教規不太相符，但是我管不了這些，在我眼裏，這樣的東西和古樓蘭的攝魂術和招魂術差不多，都是見不得光的邪術，要是死在這種邪術下，我下輩子，下下輩子恐怕都難以轉世投胎。

我以爲我的靈魂就要被紙人吸光了，後領子上突然被什麼東西鉤住了，然後我的身體整個從地上被拽

了起來。

我聽見石頭興奮的喊叫聲：“鉤住了，我把其中一個小人鉤住了。”

我明白過來一定是石頭他們利用什麼東西把我從紙人懷裏硬拽了起來，無論紙人的手臂有多大力氣，也沒辦法和天窗外巨人般的石頭他們相抗衡，紙人的手臂一點一點滑下去，我的身體在逐漸升高，手臂幾乎就要摸到天窗了，我突然看見已經癱在地上的紙人的胖腦袋在脖子上轉了一圈，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舉起手抱住了我的腿，然後，從她那張詭異的胖臉上硬擠出兩個字：“別走。”

我的脊背一陣發涼，地獄裏穿出來的聲音估計和這個差不多，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摳住了天窗，紙人似乎想抱着我的腿爬上來，我能感覺到她僵硬的手指在我腿上移動。現在我沒有選擇，如果她出去，留在木屋裏當紙人的永遠都變成了我，所以我必須趕在她超過我之前爬出去。但是我低估了這個胖紙人的力量，我的身體一點點往下沉，手指已經摳不住天窗了。

猛地聽見天窗外傳來豆子的聲音：“靠，哪是啥小人，明明是羊頭。”

我現在都想喊豆子爹，這小子果然在關鍵時候不拉稀，前面還想不木屋踩塌，現在居然能發現木屋裏的小人是我，這目力估計比石頭差不了多少。

石頭和小西安也發現我正奮力往外爬，想幫忙又幫不上，急得團團轉。關鍵時候還是豆子腦子轉得快，伸手從石頭頭上揪下來一根頭髮從天窗上放下來喊道：“羊頭，你能聽見我們說話嗎？你把頭髮想辦法捆腰上，我們把你拽出來。”

石頭的一根頭髮現在對我來說比繩子還粗，我承認豆子的辦法不錯，問題是現在只要我一鬆手就會掉下去，我該怎麼把頭髮套在自己腰上？一秒鐘前我還想喊豆子一句爹，現在我在心裏罵了他無數遍孫子。

豆子的話音剛落就被石頭推開，石頭很快在髮梢上打了個活釦放下來準確地套住我，喊道：“上來。”我的身體猛地從天窗上脫離出來。

等我摔倒在地上的時候石頭他們站在我面前，就像魔法突然被解除了似的，我的身型完全恢復了，在我們面前矗立着一幢高大的穆斯林建築，不過我們都能發現這個建築的不尋常之處。就算是古龜茲王宮沒有窗戶也不可能不修門，眼前的這個建築就沒有門，整座房屋看起來就是個整體，屋頂上尖尖的高塔像一柄直刺蒼穹的利劍。

石頭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這就是我們剛纔看見的玩具小木屋？”

我沒想到石頭也會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我從木屋裏出來恢復大小，那麼玩具小木屋自然就恢復了原樣。

小西安接嘴說：“這就是大阿訇們講經時藏在樹林裏面的屋子。”

我沒工夫評價他們誰聰明誰笨，說：“趕緊跑，這裏面的東

西要是爬出來可不得了。”

正說着我就看見天窗上伸出來一個肥胖的腦袋，看見這個腦袋我差點暈過去，衝豆子大喊一聲“快開槍”就躲過石頭手裏的長槍扣動了扳機。

子彈準確地打在露出一半的肥臉上，地震般劇烈搖晃後，木屋裏傳來一聲怒吼。我喊道：“不好，要出來了，咱們快跑。”喊完撒腿就跑。

豆子他們緊跟在我身後，他們雖然沒看清楚木屋裏和我抱在一起的小人長什麼樣，但看情形也知道不是個善茬，豆子此時顧不上調侃我，大家一窩蜂地鑽進林子裏。

聽到身後的嘈雜聲我就明白我們將面臨什麼了，那些守候在百米巨楊樹幹上的大阿訇都追過來了，我們除了跑沒有別的辦法。

豆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沒忍住問我：“羊頭？你到底招惹了啥東西，怎麼能變成那麼小的人？”

我說：“你他孃的沒長眼睛嗎？我連自己怎麼變回來的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招惹了什麼？從百米巨楊上彈出來我就落在那間木屋裏了，你問我我問誰去？”

豆子並不甘心，又問：“那你遇到啥鬼東西了？石頭說看見兩個小人抱在一起，可是我看你這模樣不像是剛風流快活完，倒像是被嚇得尿褲子了。”

我心想：“操，只顧着逃命，還沒來得及考慮撒尿的事情，豆子看見倒沒什麼，要是被石頭看見我尿褲子，這臉可沒地方放了。”

誰想到石頭哪壺不開提哪壺，豆子問完，她就接嘴說：“羊頭你沒受傷吧？我看見天窗裏伸出來的是一張女人的胖臉，長得怪滲人的。”

我趕緊辯解說：“羊頭我是誰？怎麼可能被嚇得尿褲子，你們看見的那個胖女人是個紙人，我當時被她抱着沒辦法脫身，幸虧我機靈，用尿把她淋溼了才能爬上天窗，不然現在估計你們都遭她毒手，我已經代替她在小木屋裏當紙人了。”

我知道我的解釋說服力不夠，豆子哼了兩聲表示懷疑，我也懶得繼續跟他計較，木屋在我脫身之後就恢復原樣只能說明我們看見的東西都是幻覺，就算不是幻覺，我也絕對沒有縮小過，只是被紙人迷惑住了而已。

石頭還記得我們離開駝隊進林子的路，所以帶着我們一路往來路狂奔，甭管大阿訇和女紙人多厲害，駝隊人多，也沒那麼好欺負，只要能和駝隊匯合，我們逃生的機率就會增大。可是返回駝隊歇腳的地方我們四個彷彿同時遭到雷劈，地上的篝火還沒有完全熄滅，裝乾糧的袋子和行李散了一地，有幾隻水囊被打翻了丟在地上，還在汩汩地往外冒水，所有的跡象都表明駝隊遇到麻煩了，雖然沒看出打鬥的痕跡，但不難看出駝隊離開得非常匆忙，對於在沙漠中行走的人來說，行囊可以丟棄，但水囊絕對不會丟掉，除非遇到了巨大的威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