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壁畫的妖異，我們離開洞窟尋找新的落腳點。外面狂風大作，冰雹下得正歡，嚮導帶領着我們進入了附近的一個洞窟，我隱約看見四周人影閃動，正想問問豆子等人的情況卻被人推進了原先的洞窟。擺脫掉玄奘法師的糾纏，我突然看見洞口站着一個人，我以爲是豆子或頭領來找我便迎上去，沒想到竟被對方裹住，我看到了一張不屬於人類的大毛臉。

正納悶着，面前毛茸茸的大臉突然有了表情，這種表情應該說我很熟悉，很多人笑起來都是這種表情，不過我很快就發現這東西不是在笑，而是咧開大嘴，露出了兩排白森森、尖利的牙齒。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東西了，其實新疆有很多這種東西，夜間它們在天空裏肆意飛翔，捕捉飛蟲和老鼠，這是蝙蝠，只不過我沒見過這麼大的蝙蝠。

我心裏猛地打了個突，蝙蝠的存在就意味着血腥，這麼大的蝙蝠要想吸我的血，不出一時三刻我就會變成巴音布魯克大草原上的那種乾屍，也許比干屍的下場還要難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救，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想要自救談何容易？我的身體被蝙蝠橡膠般的翅膀牢牢裹住，雖然牛角刀和雪豹骨都在手裏握着，但雙臂無法動彈，根本沒辦法反擊。如果我不能在瞬間想出擺脫蝙蝠的辦法，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眨眼間我腦海裏閃過無數的念頭，但都被我一一否定了。我能想到最可行的辦法就是火攻，和我們每次遇到巨型昆蟲襲擊一樣，火攻是唯一的辦法，但是現在，火摺子被風吹滅了，而且，就憑火摺子的力量想要燒死或者燒傷這麼大一隻蝙蝠是根本不可能的。我腦子裏突然想到了什麼，火，剛纔的壁畫也怕火，我用牛角刀去砍無法傷着壁畫裏的玄奘法師，但是火摺子卻可是燒傷它的手臂，玄奘法師擡頭時眼睛裏的憤怒帶着明顯的復仇心態，如果這種時候，蝙蝠突然取代我的位置出現在玄奘法師面前，壁畫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眼前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不管我的身體被蝙蝠裹成什麼樣子，好在我的雙腳還能着地，只要我拼盡全力，我完全能拖動蝙蝠。玄奘法師的壁畫距離我不過四五米，我只要能拖着蝙蝠移動兩步，哪怕是摔倒下去也能夠着壁畫，那時候玄奘法師會不會用它的手抱住蝙蝠把我解脫出來？

我爲這個想法感到激動，身上一下子聚集了無窮的力量，突然大喝一聲，帶着蝙蝠在原地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在蝙蝠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向壁畫撲過去，其實我的動作算不上是撲，用跳更確切一點，不管是撲還是跳，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轉眼間，蝙蝠顯然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也許以前的獵物被它一裹住就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也許是我那一聲喝把它震

蒙了，總之，在蝙蝠還沒有用它尖利的牙齒咬住我脖子的時候，我已經帶着它順利地來到了壁畫前。

我這算是孤注一擲了，一邊是狼，另一邊是虎，反正不管那一邊我都註定一死，乾脆閉了眼睛拼上性命，或許能險中求勝。

按照我先前遇到的狀況，我想玄奘法師一定對我懷恨在心，只要有活物靠近，它一定會偷襲報復。可是我和蝙蝠在壁畫上蹭來蹭去，玄奘法師卻始終雙目微閉，再也沒起變化，反倒是洞窟深處的金光已經出現往外涌的趨勢了。

我心想不好，他孃的失算了，這狗屁唐朝和尚關鍵時刻居然掉鏈子，搞半天只是玩玩小把戲嚇唬小孩子的主兒，這下可害死我了。心裏這麼想着我的嘴就管不住了，脫口罵道：“操你大爺的唐朝禿驢，白長一雙小娘兒們的手，感情都是用來唬人的，你羊頭爺爺燒了你也白燒，早知道這樣剛纔應該直接卸了你一條大腿，咱也蒸了吃說不定還能長生不老。”

這樣的話只有豆子平時才說的出來，我可能是和豆子在一起的時間太長被他帶壞了，要麼就是我骨子裏也有豆子這種罵人的潛質，反正嘴裏都罵了些什麼自己也沒注意，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蝙蝠的嘴，生怕它一口咬下來我半個腦袋就沒了。

我基本上都要絕望了，只等着蝙蝠張開大嘴我也張嘴，它咬我一口我也咬它一口。可是面前的壁畫突然有了反應。我看見洞壁上的玄奘法師站了起來，瞪着仇恨的眼睛向我撲過來。它的動作完全不像個得道的高僧，有點像打家劫舍的土匪。

我和蝙蝠面對面對峙着，我面對着壁畫，蝙蝠則是背對着壁畫，我可以看見壁畫上的情景蝙蝠卻看不見，我心說：“慘了，好死不死的怎麼現在活過來了，就憑這禿驢苦大仇深的模樣怎麼着也要把我大卸八塊，落它手裏八成比被蝙蝠吃了還要慘。”

我的注意力不集中，蝙蝠立刻開始攻擊，張開大嘴就對着我的臉咬下來。我完全放棄了反抗，反正被咬掉半個頭和整顆腦袋完全被咬掉的結果是一樣的，索性睜大眼睛想看看它倆誰先咬上我。

變化往往都發生在你覺得最不可能發生的時候，我面前那張毛烘烘的三角臉突然沒有了，臉上一熱，腥臭的血濺了我滿臉，然後我看見了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壁畫上的玄奘法師從洞壁上探出來半個身體，那雙瓷雕般精緻的手裏捧着蝙蝠巨大的腦袋，本來慈善祥和的玄奘法師現在修羅轉世般突然張開血盆大口直接把蝙蝠的腦袋吞了下去。它的嘴張開的程度絕對不是人能達到的程度，“盛閻王”養的那幾條鱷魚的嘴張開也不過如此。我幾乎看到玄奘法師的嘴是從後腦勺直接打開的，吞東西

的時候只在後腦上連了一兩寸皮。儘管嘴巴可以張的很大，但是玄奘法師的體型卻沒發生多大變化，站起來和我差不多高，蝙蝠的個頭比我們高許多，我估計之所以我和蝙蝠能面對面地平視，它應該是蹲在地上的。玄奘法師到底不是蟒蛇之類的爬行動物，一下子吞下去這麼大一顆腦袋有點困難，脖子變得無比粗大，看起來快要被撐爆了。不過它的進食速度非常快，我還以爲它至少要喘口氣才能繼續，沒想到它的動作居然一連串地繼續下去。

蝙蝠突然沒了腦袋，翅膀上的神經卻沒有一下子僵死，翅膀還緊裹着我不放，蝙蝠的一顆腦袋並沒讓玄奘法師過癮，這和尚好像被血腥味刺激住了，興奮異常，一雙手臂像鐵叉般不停地在蝙蝠後背上抓撓，不到五分鐘，我就自由了，蝙蝠除了兩條細長的腿還戳在地上外，只剩下滿地的血。

這哪是石頭嘴裏那個慈眉善目救世度人的菩薩轉世，簡直是殺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我的動作要是慢一點，恐怕就是第二個蝙蝠。我幾乎是在一自由的同時雪豹骨就劈向那雙伸出來的血手，這一下子砍得結結實實，雪豹骨觸碰間，我覺得自己劈在生鐵上了。“哐當”一下，玄奘法師的手臂被我斬下來一截，我整個人也彈了出去。我重重地摔在地上，顧不上疼，我跳起來隨時準備應戰。堅硬的雪豹骨被玄奘法師的手臂撞裂一道口子，地上那截手臂在地上竄得很快，抓撓撲騰了十幾分鍾才徹底不動了。

我死死盯住壁畫上鮮血淋漓的玄奘法師，它已經縮回去了，形象猥瑣，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完全沒了剛纔凶神惡煞的架勢，要不是嘴角和袈裟上的血跡，基本上看不出來剛纔它出來過，也難以想象這就是石頭描述的《西遊記》裏那個普渡衆人的好和尚。

我特意看了看玄奘法師的手，最早看見它的時候它雙手合十正在閉目打坐，現在一隻手隱藏在袖子裏看不見，另一隻手立起，看着像是在閉目誦經。我往地上啐了一口，說：“還以爲老子是酒囊飯袋任人宰割？我看你在這洞窟裏餓了幾千年可憐你才送你一點葷腥嚐嚐，沒想到你這和尚不識好歹，貪得無厭，下次再落到我手裏直接把你的腦袋砍……”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玄奘法師的身子一彎，突然從洞壁上探出手來迅速把斬斷的那截手臂撿回去重新裝好，端坐着再也不動彈了，壁畫恢復到最早我們看見的狀態。

我沒忍住哈哈笑起來，“什麼狗屁修行，原來也是欺軟怕硬的主。”搖着頭我撿起地上的火摺子準備往洞外走，邊走邊想出去找到石頭他們，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石頭。

還沒走到洞口，猛地看見一團火光，一個身影出現在視線裏。

（本章完）